第二百九十六章 戲太差了
紹府尹坐在椅子上,緊緊皺著眉頭,他沒有讓賈桂先去看看賈婷,也不說直接把人帶上來,而是垂著眸子,一副若有所思模樣。
他為官算不上通透,但也絕對不傻,這案子一步接著一步的,實在叫人熟悉。
原先還只存了五分懷疑,到了此刻,幾乎可以認定了。
只是不曉得那背後之後想要的是個什麼結果。
若是蔣慕淵在,紹府尹還能與他商議一番,現在,琢磨戲本的人物關係也好,臨場如何對戲也罷,他只能自己來了。
思及此處,紹府尹暗悄悄瞥了孫恪一眼。
雖沒有升堂,但到底是公堂之上,孫恪的坐姿不至於弔兒郎當,可也不見端正,他一直噙著笑,正如他進來時所言的那樣,他就是來看熱鬧的。
對於這樣的小王爺,紹府尹也歇了與他商議的心思了。
他能猜得到,若他與小王爺分析一番,對方給他的建議無異於搬出一堆紅綠綢緞,把這戲台裝扮得更加五彩繽紛。
紹府尹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吩咐官差把賈姑娘帶上來,突然想到旁的,他先轉頭問了姚大:「你今早上見到的賈姑娘,穿了身什麼衣裳?」
姚大嘀嘀咕咕自言自語了一番,最後一拍大腿:「海棠紅!」
孫恪聞言,嗤笑道:「你還分得出什麼是海棠紅?」
同樣是紅色,品目實在不少,按說一個連媳婦都沒有粗漢是分不清的。
姚大憨憨道:「小人不是給各家鋪子拉貨嘛,時常接一些布莊的生意,弄不清顏色容易吃虧,慢慢就記住了。」
這個說法,立得住腳。
孫恪暗暗想,對方的戲本還真是細緻,若他們問些尋常問題,應當都已經被安排好了說辭。
要尋漏洞,只能劍走偏鋒。
紹府尹抬頭看著官差。
官差摸了摸腦勺:「小人分不出那些,反正是紅的。」
紹府尹這才問起了賈桂:「賈大人,現在是請賈姑娘過來呢,還是……」
賈桂這才醒過神,站起身來:「容我與小女先說兩句。」
「不行不行!」姚大立刻大叫起來,「民告官,本來就困難重重,你還要跟你女兒串供,那小人兄弟兩人還有什麼活路!小王爺,紹大人,你們一定要給小人做主啊。」
姚大一面喊著,一面咚咚磕起了頭,他清早已經磕破過腦袋了,這會兒又連續撞著,眼看著鮮血又冒了出來。
紹方德趕忙讓人止住了姚大。
他內心之中,把事情算到了一直藏身在背後的那人身上,自然覺得賈婷無辜。
一個無辜的姑娘,背上如此污名,就這麼帶上大堂來,讓紹府尹有些不忍。
不忍歸不忍,總不能落人口實吧。
紹方德沖官差揮了揮手,示意他把人帶來。
官差一臉為難,道:「大人,帶上來怕也不好問話,那姑娘整個人木愣愣的,像是受了刺激,剛已經去請醫婆了。」
賈桂一聽,越發坐不住了,一定要先去看看賈婷。
「她木楞?小人弟弟還半死不活躺在醫館里呢!」姚大捶胸道。
孫恪依舊笑眯眯的,打了個圓場:「這事情依我之見,就是確定姚大看到的那女子是不是賈姑娘,不如這樣,找四五個與賈姑娘年紀身形相仿的姑娘來,一人換一套海棠紅的衣裳,把賈姑娘那套染血的給換了,再一道進來讓姚大認一認。也正好趁著工夫,給那失魂落魄的姑娘一個緩氣的時間。」
紹方德一聽,忍不住想說「您的戲可真多」,但他也沒有拒絕,依著孫恪的意思去辦了。
「衣裳不好尋吧?我去瞅瞅。」孫恪站起身來,跟著官差出去,附耳與對方吩咐了一番。
沒有等太久,五名年輕姑娘穿著相似款式的衣裳,到了大堂里。
她們神色各異,看起來都顯得局促又緊張。
賈桂瞪著那五人,一言不發地瞥了孫恪一眼。
孫恪問姚大道:「哪個是賈姑娘?」
姚大仔細看了看,叫道:「哪個都不是!」
紹方德揉了揉眉心,終是耐不住,把小王爺請到一旁借了一步說話:「您這是做什麼?」
「我只是在想,戲本再嚴密,你我都不配合的狀況下,會不會百密一疏,」孫恪低聲道,「這不是叫我試出來嘛,姚大壓根沒見過賈姑娘,他不認識。」
紹方德順口接了一句:「這五人里有賈姑娘?」
「沒有。」小王爺坦言。
「那他不是沒說錯嗎?」紹方德瞪大了眼睛。
孫恪撇嘴,一臉的不滿意:「這還不是怪賈大人和那五名女子的戲太差了!父親見了被指私通、殺人的女兒,蒙難的女兒見了父親,沒瞧見他們有什麼激動的。
要是他們能串起來演一出,一準把姚大蒙過去。
您剛也瞧見了吧,五名女子進來之後,姚大一直在觀察她們和賈大人的反應。」
紹方德順著孫恪的解釋一琢磨,也品出味道來了,他點了點頭,轉念想起另一岔,壓著聲音問道:「小王爺知道背後之人的目的?」
「多少曉得些內情。」孫恪應道。
「那眼下……」紹方德道。
小王爺抿唇笑了:「您繼續審案子,我繼續看熱鬧,還用提嗎?」
話一說完,孫恪不疾不徐走回了他的椅子上坐下。
紹府尹腦門上青筋直跳,無可奈何搖了搖頭。
虧他還從剛剛那一番對話中,尋出了些蔣慕淵的影子來,因而下意識問對方之後安排,可小王爺不是小公爺,兩人截然不同的,他不該期望小王爺幫著出正兒八經的主意。
可紹方德還是深深看了孫恪一眼,哪怕小王爺的主意不正經,甚至是看戲,但他知道,小王爺門清著呢,絕不是一腦袋稻草的紈絝之徒。
紹方德讓官差把從街上帶回來的血衣姑娘帶了上來。
那姑娘站都站不穩,整個人都壓在了醫婆身上,衣服上的血跡已然幹了,顏色極深。
一看到人,賈桂飛快跑了出去,一把將人扶住,通紅著眼,道:「怎麼回事?你到底怎麼一回事?哪裡染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