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心意
趕到清平園的是夏易的父親夏御醫。
確定傷口都乾淨了之後,夏御醫輕柔又仔細給顧雲錦包紮,囑咐道:「看著雖可怖,但皮肉長好了就不礙事了,反倒是胳膊上的,姑娘這些時日莫要使勁,靜靜養上一些時日。」
顧雲錦應下。
只是這段日子天氣越發熱起來,傷口不比冬日好養,要費些心思。
夏御醫知道顧家平素是烏太醫在看診,顧、烏兩家又同住西林衚衕,他便建言,塗藥包紮時,讓顧雲錦去借烏太醫身邊的葯童。
葯童不比厲害的大夫,但檢查傷情、包紮一事,還是比丫鬟婆子們妥當多了。
此時,得了信兒的永王妃也到了。
按說今日過小定,她作為婆母是不來的,但清平園出了這等岔子,顧雲錦又傷著了,她沒有不露面的道理。
歡歡喜喜的日子,最後鬧出這麼一番,永王妃心裡也憋著氣。
虧得先前聖上提及讓孫恪娶段家女時,永王爺直接回絕了,若不然,與成國公府做了兒女親家,永王妃慪都要慪死了。
永王妃給顧雲錦帶了盒藥膏來:「宮裡的東西,塗上清涼,你用著試試。」
安慰了顧雲錦,永王妃又看向符佩清。
符佩清盛裝打扮,原就清麗的模樣,此刻看來越發溫婉。
永王妃卻無心思欣賞,柔聲道:「我讓你搬過來住,是想著這裡清凈,好叫你安心跟著嬤嬤學規矩,卻沒想到會有這種差池。我一會兒就重新安排人手,決不許再叫人胡亂闖進來了。」
符佩清頷首。
因著段保珍被攔在路上,符佩清並沒有見著人,可看顧雲錦的傷情,她是后怕的。
她一個從未接觸過武道的人,在面對氣勢洶洶的鞭子時,能有什麼下場?
哪怕事後評理,她是受害的那一方,但吃虧挨了鞭子,疼還不是疼在自個兒身上?
等永王妃與安陽長公主去商議了,符佩清尋了顧雲錦說話,語氣誠懇:「姑娘來觀禮,卻受罪了,要不是你與郡主在路上攔了攔……」
顧雲錦搖頭:「即便我沒有攔住,她進來了,屋裡人多,她也不一定……」
「話不是這麼說的,」符佩清說得很慢,卻很堅持,「她若進來了,大伙兒見了她,多是吃驚愣神,沒有反應過來,就讓她佔了先機。最後即便被拖住了,她也已經先出手了。無心難防有心。」
這話一點都不假。
段保珍揮鞭子朝壽安抽過去,壽安沒有躲開,而顧雲錦抓住了,不正是因為壽安沒有想過段保珍真的會出鞭子,而顧雲錦則防著對方氣急敗壞嗎?
符佩清頓了頓,復又笑容淺淺嘆道:「我想多說些的,可好似除了感謝,我也沒有旁的能做的、能說的了。」
顧雲錦眨了眨眼睛。
這句話,突然叫她想到了自己。
蔣慕淵曾對她幫助良多,彼時的她,也是除了感謝也只有感謝。
思及此處,顧雲錦莞爾:「心意是真的,我感受到了。」
這下輪到符佩清愣了,半晌才又笑了起來。
若沒有這事兒,原本姑娘們是打算在安陽長公主離開后,湊一塊打葉子牌、觀花說笑的,此刻,挂念顧雲錦的傷情,便商議著是否散了回府去。
顧雲錦聽見了,忙道:「不散呀,我鞭子挨了,你們還不許我看花,不許我聽故事了?」
一句話把屋裡的人都逗笑了,之前的氣憤、沉悶一掃而空。
長公主聽見了,也啼笑皆非:「這孩子慣會苦中作樂,也好,你們樂你們的,在這兒吃點心說笑話,若要觀花,等太陽下山了再去。別熱著了。」
姑娘們應下,長公主與永王妃一道啟程進宮。
慈心宮外,成國公夫人戰戰兢兢跪著,段保珍但凡有半點不耐煩,她就一個眼刀子狠狠甩過去。
皇太后正在午歇。
向嬤嬤自是不會去喚醒皇太后,只管讓那母女倆跪著。
便是皇太后醒了,聽向嬤嬤說了來龍去脈,也氣得不理會那兩人。
「哀家就說,聖上看姑娘的眼光不行!」皇太后不住搖頭,「段保珍是這幅性子,她那胞姐,可想而知!拿著鞭子衝去清平園裡尋事,還傷了人了!聞所未聞、聞所未聞!」
嬌滴滴的壽安,講故事活靈活現的顧雲錦,這兩個在皇太后心裡,那就是兩件小棉襖,貼心得緊。
眼瞅著吃虧了,皇太后只覺得一嘴苦味,吃兩顆糖都甜不回來的苦。
段保珍母女一直跪到了日頭西下。
成國公夫人實在挨不住,直直栽倒了,皇太后才鬆口讓人挪到了偏殿,又請了太醫來看看。
段保珍再大的性子脾氣,在慈心宮裡也成了鵪鶉。
清平園裡散場時,城中百姓已經把事情都推斷完了。
素香樓跑堂的小二把菜端給客人,立在邊上聽了兩句,道:「去歲時的賞花宴也是在清平園吧?」
「可不是!」客人一拍大腿,「去年一個金二姑娘,今年一個段五姑娘,嘖嘖……說的都是為了姐姐,誰家姐姐攤上這麼一個妹妹,都吃不消!」
「金大姑娘當時好歹是說了親的,」另一人道,「可成國公府的四姑娘,以後怎麼辦哦?」
「這就不用我們操心了,」另一桌的來搭話,「再艱難,人家也是國公府的姑娘,不會少了筷子吃飯的。」
「這倒是,反倒是嫁人的金大姑娘,也不見得就好了。」
話題轉來轉去的,從清平園又說到了王、金兩家的聯姻,金老爺前些日子上串下跳的事兒又被拎出來說了一回。
這些事,是極好的佐酒佳肴,你一言我一語,你舉杯我夾菜,在半熏半醉里各抒己見。
壽安郡主送顧雲錦回的西林衚衕。
畢竟是將門之家,斷胳膊斷腿的都見過,顧雲錦的這點兒「小傷」,還不足以讓人不知所措。
再者,有本事就要出力氣,顧雲錦攔在郡主跟前、擋下段保珍的鞭子,這在顧家人眼裡,是理所應當之事。
沒有人會說她強出頭不對,連豐哥兒都說「姑姑好樣的」。
可受傷了,上上下下還是極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