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示意圖
年節里,陪徐令意去見紀致誠時,顧雲錦曾在拐角處斷斷續續聽見這位表姐夫與徐令意說話,稍稍知道些對方的性情。
而對於傅敏崢,顧雲錦則陌生得多。
哪怕是在顧雲思回門時見過,對顧雲錦而言,傅敏崢還是傅敏芝口中那個話少又清冷的形象。
雖然他給顧雲思畫過好幾副江南美景,但這兩人相處起來到底是什麼模樣,顧雲錦還是猜不到。
「話少,會不會悶?」顧雲錦問道。
顧雲思略一怔神,復又抿著唇笑了:「誰說他話少的?我是不覺得。」
見顧雲錦不解,顧雲思解釋了一句:「只要有心,總會有話說的。」
徐令意聞言,認真品了品,頷首認同。
顧雲錦亦思索著……
可不就是那樣的嘛。
想要對一個人好,想要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意,再不善言辭的人,都會尋到適合自己的表達方式。
即便不是侃侃而談,也能用眼神、用神態、用生活里細小的一舉一動,來溫暖對方的心。
而心不在一處的兩個人,就算他們各個都是嘴巧之人,也只會落到「說不攏」的結果。
能得一個彼此之間願意說、願意聽的人,是一種幸運。
中午開宴,單氏興緻極高,笑哈哈地飲了幾盞酒。
紀致誠的酒量很一般,又隔了一層,顧雲宴與顧雲熙兩人也就沒有一味勸酒,讓他隨性便好,只多勸了傅敏崢幾杯。
傅敏崢的酒量比紀致誠好一些,但與顧家兄弟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顧雲思留心著那一桌的動靜,眼看著差不多了,轉頭與顧雲宴笑道:「把他們兩個喝趴下了,你們也盡興不得,還是留著勁兒等著年底灌新姑爺吧。」
新姑爺指的自然是蔣慕淵。
顧雲熙與蔣慕淵吃過酒,一聽這話就笑了:「不曉得你哥哥我欺軟怕硬嗎?新姑爺是個硬骨頭,我們未必啃得動。」
厚顏是厚顏,逗趣也是逗趣,一句話把所有人都說笑了。
單氏指著兒子啼笑皆非,撫掌與顧雲宴道:「他一個勁兒地說胡說,你趕緊拿酒堵了他的嘴!」
顧家裡頭熱鬧非凡,而言辭中提及的新姑爺,此刻正皺著眉頭、一臉凝重。
兩湖重建,算是有條不紊,按部就班。
空缺出來的大小官職,陸陸續續有新任官員補上,這些新官員舉家攜口而來,一抵達就投入了工作之中。
前一任都是被肅清的,因而也沒有做過交接,新官員到任,比兩眼一抹黑好不了多少,哪怕做事用心,真要理順上下所有事,還是破費工夫的。
有蔣慕淵坐鎮,徐硯領著工部的人手依照定下的方針行事,一時之間,倒也沒有哪個不懂水利的新官要點三把火,各處也算配合。
調來的人員之中,有幾個是對水利、農產有些心得的,提出來些不錯的點子,大伙兒探討進行。
眼下進展順暢,若一切安穩,徐硯等人年內也可以回京了。
而蔣慕淵,能比他們更早離開兩湖。
按說這樣的狀況,蔣慕淵該高興才是,可偏偏,他面色不虞,嘴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
驚雨一個勁兒給寒雷打眼色,他們爺起先還好好的,接了聽風的信,突然就冷了臉了,也不知道那小子在信上到底寫了些什麼。
寒雷亦是莫名,他站在蔣慕淵身後側,能瞥見信紙,可上頭具體字跡,卻是分辨不清。
聽風寫了好幾張紙,隨著蔣慕淵往後翻了一張,寒雷看到了一副畫。
不是錢舉人前回畫過的人像,倒像是……
像是一隻豬蹄子……
寒雷琢磨聽風為何要畫蹄子,知道內容的蔣慕淵是真的沒眼看了。
顧雲錦受傷,蔣慕淵不滿段保珍行事,但聽風的「傷情示意圖」讓他氣笑了,他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個兒身邊親隨的畫功差到了這個地步?
掌心破口、胳膊紅腫,雖然沒有傷到筋骨,但肯定是吃了苦頭的。
這些狀況,聽風在圖上表達得很清楚,一一做了標註,就是畫得實在傷眼睛。
離京前,蔣慕淵才認真看過顧雲錦的掌心,在袖口的掩護下,撫過她的手臂。
明明細膩如凝脂,手腕細巧,他一手扣住還盈餘許多,而那五指纖長,卻都被聽風畫得又粗又壯。
若蔣慕淵知道寒雷錯看成什麼了,還真不曉得該怪寒雷眼拙、還是怪聽風畫技太差。
被這幅「糟心」的畫一攪合,心裡的擔憂也散了些。
心疼固然是心疼的,偏他又不在京中,不能親自探望,等他回京之後,顧雲錦的傷大抵都好全乎了,連印子都不會留下,如此狀況下,曉得她傷得不厲害,也算是吃了定心丸。
至於在清平園裡橫衝直撞又大膽傷人的段保珍……
從前,蔣慕淵就不喜段保珍為人。
魚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
段保珍作為聖上塞到孫恪身邊的眼線、棋子,就該清楚,她絕不可能再獲得孫恪的信任與關心。
孫恪又不是個蠢的,怎麼會傻乎乎地去與段保珍交心?自是維持著面子上的平和,底下疏遠且防備。
可段保珍的想法與眾不同,她什麼都想要。
孫恪曾說過,段保珍這人聽風就是雨,被身邊的人手慫恿得團團轉。
那這一次,她一股腦兒衝進清平園,是不是也有人在一旁煽風點火呢?
聽風在信上說,成國公夫人帶著她跪到慈心宮去了,想來,這信送抵兩湖的這些日子裡,皇太后已經罰過了。
就是不知道,罰得輕還是重。
若是罰得輕了,還真是讓人不爽快。
指不定,還是讓顧雲錦自己動手打回去,還出氣些。
當然,要等顧雲錦的手傷好了才是。
入夜之後,驚雨和寒雷才曉得信上的內容。
驚雨看到了聽風那一言難盡的畫作,偏過頭暗暗嘆了口氣,他很想知道,聽風到底是吃了什麼雄心豹子膽了,才能把這麼一副畫裝進信封里。
寒雷摸了摸鼻尖,略有些慶幸,虧得他瞥見了卻沒有說,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