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遙遙無盡頭
呼吸被奪了個乾乾淨淨。
顧雲錦起初還不覺得,漸漸的,氣息接不上,思緒越發空白。
腦海里有些混沌,連那近在咫尺的未止蟬鳴都空靈得遙遠起來。
下意識的,她往後仰了仰脖子,試圖拉開距離。
蔣慕淵的手掌一直擋在顧雲錦的腦後,既不想她躲,又怕後頭的粗糲山石硌得她難受,這會兒顧雲錦一動作,他就感覺到了。
心裡滿滿升起的是不舍。
捨不得離開她柔軟的櫻唇香舌,捨不得她退開半分半厘,恨不能就這般唇齒纏綿著。
他的心尖尖,實在是甜得要人命。
分明她之前飲了幾盞茶了,但蔣慕淵還是在顧雲錦的舌尖上嘗到了豆酥糖的濃郁的豆香味。
他知道皇太后嗜糖,幼年時也曾問過原因,皇太后總說,吃甜的能忘記一身疲憊。
蔣慕淵以前是不信的,皇太後為了這口愛好,黑的白的都能說出花來。
直到這一刻,蔣慕淵有點兒信了。
就顧雲錦唇齒間的酥糖味道,他日夜兼程、快馬加鞭的疲憊都消散了,不僅不累,反而生龍活虎。
感覺到顧雲錦又推了一下,知道她吃不消,蔣慕淵只能迫著自己放開一些。
唇分開,顧雲錦大口喘著氣,還未順過氣來,就被蔣慕淵帶著在狹小的山石洞中轉了個圈,他的背抵了石壁。
兩人剛剛分開些的身子又緊緊貼在了一塊,之前壓在唇上的力量盡數移到了脖頸上。
夏日衣衫輕薄,脖頸上露得多,那股子熱氣噴在肌膚上,讓顧雲錦不由自主地顫了顫。
而蔣慕淵那隻不用再護在她背後的手滑到了她的腰間,探進上衣之中,隔著底衫細細撫著,又一點一點地往上挪。
顧雲錦在蔣慕淵的親吻舔舐中感受到了慾望。
蓬勃的。
顧雲錦咬住了下唇,似乎是被剝奪的呼吸還未回來,腦海中依舊空蕩蕩的,以至於如此局面,她一時之間不曉得要如何應對了。
兩情相悅,想要靠近自是人之常情,她也不抗拒躲在山石洞中親吻。
只是,這般下去,還能收場嗎?
阻攔、亦或是縱容,二選一的問題,在這一瞬間,她根本來不及思考。
其實也無需她思考。
蔣慕淵再念得狠了,也沒有徹底失了分寸,一如他從頭到尾都惦記著莫讓山石硌著她。
上挪的手掌停下,親吻也收了力道,雖沒有分開兩人距離,但已然停止了攻城略地。
蔣慕淵只是拿額頭抵著她的脖頸,調整著呼吸。
鼻息間,他聞到的是混合著淡淡皂角清香的胭脂芬芳。
若是再深吸一口,那些氣息就會順著喉嚨浸潤五臟六腑,一寸又一寸地深入骨節,像是一盞夜光杯中的葡萄美酒,把已經熏熏然的情緒全部灌醉。
此時此地,蔣慕淵清楚他是醉不得的。
他抬起了頭,看著顧雲錦的眼睛。
小姑娘的眼眶微微泛紅,眸子濕潤,像是一汪泉水,眼底卻是混沌失神,似是也染了醉意。
就像是她眸子里映出來的他一樣。
蔣慕淵不由輕輕笑了,唇齒輕啟,喃喃了一聲「雲錦」。
如嘆息一般。
剛才,顧雲錦還在與他說明日與壽安去游湖,她必然不曾想到,對他而言,兩世疊在一塊,那年清水觀的大雨已經過去了十七年。
那些曾後悔愧疚到醉酒消愁的情感,那些不能與他人講述、只能獨自品味的心思,在橫跨過十七年的漫長的時光后,就交付在了這樣一聲簡單又平靜的「雲錦」里。
山石洞委實窄小,緊緊擁著的時候不覺得,想要稍稍拉開些距離時,逼仄極了。
氣息,依舊近在咫尺,可心中那澎湃的情緒,已經平復了許多。
顧雲錦的呼吸順了,蟬鳴也不空靈,她只是有些狼狽。
衣衫亂了還能簡單整理,頭髮亂了,此刻就毫無辦法了。
蔣慕淵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兩人這幅樣子,是不能大大咧咧穿過御花園出宮去的。
外頭,天色突然暗了許多。
蔣慕淵探頭看了一眼,不知不覺間,外頭飛沙走石,眼瞅著要落雷雨了。
清了清嗓子,蔣慕淵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顧雲錦頷首應了。
蔣慕淵徑直穿過御花園,往西宮門而去。
慈心宮位於後宮西側,由西宮門出入最為方便,顧雲錦入宮拜見皇太後走的就是這條道。
同樣的,無論蔣慕淵何時離開御書房,肯定都會去慈心宮的,再離開時走的也是西門,因此聽風向來候在這兒。
蔣慕淵趕到宮門外時,將將落雨。
聽風趕忙打傘上前,笑嘻嘻道:「爺,奴才聽說顧姑娘今日也在慈心宮,您遇上沒有?」
「遇上了,與她一道出宮的,只是遇著雷雨,我們沒有傘,我讓她先在廊下避雨,」蔣慕淵答道,「你把傘給我,再拿一件帶帽斗篷。」
進京之後,行李交由寒雷送回國公府整理了,但夏日午後多雷雨,馬車上自然備了些衣物。
聽風聞言,忙拿了過來。
蔣慕淵抱著斗篷,撐傘回到了御花園內。
雨勢磅礴,伴著大風,便是游廊下都濕了許多,好在假山石不透,除了小小入口濕了些,裡頭還是乾燥的。
山石洞中,本就比外頭涼快,大雨又去了暑氣,一時間還冒上了些寒意。
顧雲錦抱著胳膊取暖,直到從蔣慕淵手中接過了斗篷。
她的個子並不矮,只是相較於蔣慕淵,到底還是低了些,顯得這斗篷越發寬大。
可寬大也有寬大的好處,領口處的系帶繫上,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就算裡頭衣衫還有些許亂,都看不出來。
帽子一蓋,又擋住了烏髮,看不出來任何端倪。
蔣慕淵護著顧雲錦穿過青石板道,走回到了游廊下,傘朝著風雨來的方向,他自個兒站在外側,把雨水都擋了。
沿著游廊走,自比直直穿過花園遠些。
游廊沾水濕滑,步履也慢了許多。
可心悅之人在旁,誰還會嫌路遠?會嫌步慢?
只恨不能遙遙無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