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臘八祭祖,對各家而言都是大事。
先前摺子里已然知道顧致清他們不在了,單氏便尋了鋪子,做好了靈牌。
「把二叔他們的牌位也做了,」單氏交代底下嬤嬤,「明兒就要祭祀,讓鋪子里趕一趕,多出些銀錢,今夜便取回來供上。」
嬤嬤應聲去了。
單氏嘆息一聲,揉了揉眉心。
徐氏看在眼中,有些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欲言又止,喚了吳氏回四房去了。
單氏閉目養神,等葉嬤嬤進來了,才緩緩抬了抬眼皮子。
葉嬤嬤給單氏添了盞熱茶:「您注意身子,思慮太重,損精神。」
「二叔、三叔都不在了……」單氏搖了搖頭,「我也不願意多想,可……」
「您再想,又能想到什麼結果呢?」葉嬤嬤勸解道,「兩位老爺都沒了,興許正如您跟大爺說的那般,北地失守與當年四老爺留下來的話沒有干係,這一回,就是叫狄人打了個出其不意。」
單氏沉默了一陣,道:「若真是這樣便好了。罷了,你說得對,我現在再想也無用處。只要盼著早些尋到棟哥兒、勉哥兒,還有至今沒有消息的雲康、雲深他們……」
這個臘月,因著邊關戰事,京城裡的年味都不似往年歡喜,不少人家有子弟在北境軍中,現今幾乎都是生死不明,誰都無法舒心。
而尋著虎子的好消息,像是一把利劍,劃破了陰霾,叫人看到了希望。
好消息哪怕不是自家的,但也振奮人心。
一時之間,大街小巷的議論。
只是,這消息還未談論上一整日,初七的傍晚,另一個消息又瞬間傳開,熱鬧非凡。
吏部尚書林大人府上,應下了與肅寧伯府結親,而男方的人選正是不久前隨著肅寧伯往北地去的程晉之。
原本,伯府公子娶尚書姑娘,這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大伙兒說道兩句,也就過了,可偏偏是在男方出征時應下的,怎麼能不叫人側目呢。
小伯爺程言之在收到林府的確認之後,鬆了一口氣,又嘆息一聲。
他當然知道眼下不是個提親的好時候,可北地的戰事發生得太突然了,他與程禮之才剛剛從弟弟嘴裡逼問出他的心有所屬,正要歡天喜地稟告父母,北地就失守了。
肅寧伯主動請纓,領兵作戰,程晉之是個熱血的,見父親這個年紀都如此英勇,他這個當兒子的更不能落在後頭,求了肅寧伯一晚上,兩父子喝得酩酊大醉,這事兒就定了。
這固然是程晉之歷練的好機會,肅寧伯亦是如此考量的,才會把他帶在身邊,程言之清楚這一點,阻攔程晉之的話,自是說不出口。
只是,程晉之這一走,難道說親的事兒就往後延了嗎?
其實,男子說親真的不怕晚,程晉之這個出身,即便在北地征戰幾年,回來之後,依舊不怕說不到妻子。
再說得難聽些,世家公子,即便是個鰥夫,那也不愁填房的。
只要求門當戶對,當然不用著急,但若是講究真心實意的喜歡,那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姑娘家的年華是耗不起的。
林琬已經及笄了,林家一直在給她看相,前回有一個世襲罔替的世家子弟去求親,只因對方不在京中,林家猶豫了一陣,還是捨不得女兒遠嫁,拒了。
可拒了上一個,隨時會有下一個。
北境戰爭若是一打三五年,等程晉之回來,林琬別說嫁人了,怕是連兒子都生了。
彼時,哪怕程言之給弟弟挑了個門戶相當的,程晉之亦會有遺憾吧。
程言之和程禮之不希望如此,與肅寧伯夫人商議之後,請了傅唐氏出面,去林家遞了口風。
傅唐氏是顧雲思的婆母,與程、林兩家的關係都極好,自是應下了。
尋常兩家說親,在實打實敲定之前,都是探口風的,萬一不成,也不會鬧得沸沸揚揚,彼此臉紅。
傅唐氏把肅寧伯夫人的意思說得很明白。
聖上鼓勵世家子弟遠赴邊關,程晉之主動去了,引了一片讚歎,聖上也是誇讚過的,林家拒親,若無一個合適的理由,恐怕會讓人說道「無大義」、「無大節」。
因此,此番求親,除了兩家人與做媒的傅家,斷斷不會讓外頭聽到一丁點的風聲。
林家便是拒了,外頭也不會知道。
這個當口上提出來,絕對不是為了威逼,而是怕林琬先說了親,肅寧伯府就錯失了。
戰事剛起,林家可以多作考量,並不急於立刻回復。
若是林家願意應下,這親事也可作為兩家的口頭約定,等程晉之歸來后再上日程。
這一點,是為了以防萬一,戰場上什麼都有可能發生,若兩家交換了庚帖、過了小定,程晉之卻不能全須全尾的從裕門關回來,那林琬往後再尋婆家,會被人說「命硬」、「克夫」的。
肅寧伯府不想叫程晉之錯過林琬,但也不想害了林琬,這是他們如今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傅唐氏上個月遞的口風,林家一直沒有給回應,直到初七這日,不止應了,還大告四方。
以林家愛護林琬的架勢,如此宣告,一定是林琬自己的想法了,她絕了後路,她也不想要能全身而退的後路。
這是程禮之鬆了一口氣卻又嘆息的原因。
傅敏芝亦聽說了,急匆匆趕去林家見林琬,道:「你思量了半個月,我原以為你在思量應或是不應,結果你思量的卻是應下後傳不傳出去。」
林琬把棋子往棋簍里一丟:「錯了,我還在思量他程晉之看上我什麼了。」
傅敏芝啼笑皆非,恨不得翻一個白眼給她:「那你思量出來了嗎?」
林琬道:「我打小就認得他,他也認得我,撇開小時候不說,只說這兩年,我愣是沒有瞧出來他有一丁點喜歡我的模樣。可要不是真的喜歡,肅寧伯府不會在此時此刻提出來。我就這麼想了半個月,沒有一點兒頭緒。」
「那你為何還是應了?」傅敏芝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