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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熊瞎子

  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頭廊上傳來幾聲驚叫,接著是噼里啪啦東西砸碎的聲音,唬得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聖上沉下了臉:「怎麼回事?大呼小叫的!」


  外頭沒有人應聲,反倒是有腳步聲過來。


  眾人定睛一看,一隻直立的熊繞了進來,從那熊頭裡傳出一聲悶悶的「皇祖母」。


  那正是孫恪的聲音。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尋來的熊皮,縫製之後套在了身上,連熊頭都是真貨色,為了看清路,在與他視線平行的位置挖出了兩個小洞,拿皮毛遮著,因著距離,其他人看不到那小洞,孫恪能透過皮毛縫隙隱約看清楚路線。


  他對慈心宮太熟悉了,就這麼隱隱綽綽的,他也沒有磕磕絆絆,走得大步流星,反倒是外頭那幾個宮女,毫無防備叫一隻熊嚇了一跳,手中的瓷碗瓷盤全打碎了。


  而真正熊眼的位置,右眼叫他拿一塊黑布纏了,做出了獨眼瞎子的樣子來。


  饒是刻板規矩如謝皇后,看了這樣出格的孫恪,唇角都抽了抽。


  「恪兒?」皇太後起初亦是震驚,待回過神來,哭笑不得指著孫恪道,「你這是要唱什麼戲啊?」


  孫恪還沒有回答,永王爺先跳起來了:「唱什麼戲?唱皮癢的戲!」


  永王爺知道自己兒子行事出格,他不介意孫恪做豆酥糖,也不介意他唱戲唱女腔,逗皇太后開心,滿地打滾都可以,可今日這扮相,算哪門子事兒啊?


  這是來逗皇太后的?這是來嚇唬人的!

  永王爺也不管,左右看了看,無奈暖閣里一眼沒有順手的東西,他乾脆把腰上裝飾的束帶抽出來,對著孫恪就打。


  孫恪沒有還手,只東躲西藏一樣與他老子繞圈圈,可惜他這身行頭厚重,拖累了動作,叫永王爺抽了好幾下。


  也虧得熊皮嚴實,抽了也不疼。


  這「雞飛狗跳」的樣子,聖上都端不住,指著兩人道:「胡鬧!真真胡鬧!」


  皇太后卻沒有半點不高興,反而老小孩似的哈哈大笑,順帶助威。


  孫恪躲了一陣,突然往地上一坐,雙手抱住熊頭,哎呦哎呦直叫。


  永王爺知道隔著熊皮根本傷不到他,就扒拉他的熊頭。


  熊頭被一把抓了下來,孫恪當即往後一仰,一動不動了。


  永王爺氣是氣啊,也叫孫恪弄得摸不著頭腦,與那隻大熊腦袋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踢了踢自個兒兒子:「你弄什麼呢?你這是哪門子的綵衣娛親?」


  孫恪依舊不動,隻眼珠子轉轉,咧嘴笑了:「您沒有看出來我在唱哪一出嗎?」


  永王爺撇嘴:「就一隻熊瞎子!你唱了哪一出?」


  別說永王爺不知道,聖上、皇太后、永王妃等人都不知道。


  只有壽安,捂著嘴笑了一通,解釋道:「他扮的是那安蘇汗,人人都說安蘇汗壯碩如熊,而安蘇汗又瞎了一隻眼,北境那兒都管安蘇汗叫熊瞎子呢!」


  永王爺奇道:「安蘇汗有什麼好扮的?打死就行了!」


  「這不就是讓您給打死了嗎?」壽安笑道。


  孫恪連連點頭:「連京城第一號的閑散混日子親王都能打死熊瞎子,那阿淵與肅寧伯並我朝一眾英勇將士,還能不把狄人打得落花流水,趕出北境?」


  永王爺臉皮子直抽,這是損他呢還是誇他呢?


  可孫恪說了這麼「中聽」的話,他能拆台說「不」嗎?


  畢竟,連他的母后,那位最寵孫恪的皇太后,這會兒已經撫掌大笑,眼睛都眯成縫了。


  聖上亦是啼笑皆非,偏孫恪這齣戲唱得真是有些意思,他讓永王爺把熊頭拿給他,看著那被黑布蒙上的眼睛,心裡頗有一番想法。


  都說安蘇汗那個人,心胸狹隘、錙銖必較,他統領北狄有五十多年了,當年與他爭權的兄弟,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連帶著妻兒,都結局凄慘。


  而安蘇汗的眼睛,是四十年前被顧縝的四弟顧欒帶人奇襲草原刺瞎的,那一回,安蘇汗元氣大傷,狄人整整五年不敢犯境。


  順德帝自己,就是出生在安蘇汗瞎眼的戰報傳到京城后的第三天。


  先帝為此龍顏大悅,看他這個兒子也格外順眼。


  這麼一想,以安蘇汗那性子,顧家哪怕願意通敵,安蘇汗都不肯收吧?

  他只會想把顧家殺個片甲不留。


  聖上放下熊頭,見孫恪解了他的熊皮套,頭髮凌亂地坐在皇太後身邊說話,他哼了聲:「沒點兒樣子!畜生皮味兒大,你別沖著母后,趕緊去梳洗梳洗。」


  孫恪當即應了,笑嘻嘻往外頭走。


  聖上看了眼,道:「鬼主意真多,想得還真不賴。」


  皇太后還在笑,她就說嘛,含飴弄孫是天下最最得趣的事兒了。


  樂成公主坐在一旁,一瞬不瞬看完了這場戲,暗暗咋舌,原來這討皇太后歡心,還有這樣的路子,真真是開眼了……


  宮裡秘密多,但也可以說沒有秘密。


  一頭熊進了慈心宮,各處都收到信兒了。


  這事兒樂呵,皇太后也不拘著底下人的嘴,各個都知道孫恪演了一回熊瞎子,叫皇太后開懷大笑,連聖上都說是個好兆頭。


  虞貴妃那兒,自然也聽說了,詫異歸詫異,也佩服孫恪這劍走偏鋒的手段。


  孫睿就像沒有聽見似的,慢條斯理飲了一口茶。


  反倒是孫禛,眼睛瞪得極大,一肚子話堵在了嗓子眼裡,憋了半天,蹦出來一句髒話。


  各家都在用年夜飯,只是今年不團圓的多了許多。


  成國公府中,國公夫人的胃口不好,只用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當著老公爺面,她沒有說什麼,只在心裡想著,她的兒子是不是已經平安抵達裕門關了。


  徐侍郎府的氣氛還算過得去,楊氏打理中饋多年,那筆突然冒出來的送去戶部的開銷,她與徐硯商量了,就都瞞著閔老太太。


  那銀子對徐家而言不算肉痛,但架不住是北境的事兒,老太太一準轉頭又罵道顧家身上去。


  大過年的,誰願意聽她罵呢。


  徐老太爺和二房都不願意,大傢伙心知肚明,就只瞞著老太太。


  這一年,大小事情夠多了的,還是清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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