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逼一把
翌日是蔣盧氏的頭七。
蔣慕淵讓顧雲錦跟著安陽長公主先去族中,他白日里要去文英殿,散了之後再過去族中。
他今兒到得早,前頭的早朝還未散,蔣慕淵依舊站在廊下,與內侍們聊些尋常事。
等了會兒,遙遙有腳步聲傳來。
蔣慕淵抬頭看去,不多時,幾位殿下就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孫祈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孫禛步履隨意,不時和孫駱說話,孫宣面帶微笑,孫淼落在最後面,而孫睿,不疾不徐,只他的氣質,就是其中最奪人眼目的那一人。
蔣慕淵沖眾人拱手,視線不動聲色地從孫睿面上劃過。
他還是不能理解聖上。
明明眼前這幾位殿下,最突出的就是孫睿,孫睿也用十幾年的歲月來證明了他有能力擔負朝政。
聖上為何偏愛孫禛到那個地步!
迷霧就是如此,撥開了一層,還會有另一層,覆蓋著前世與今生,穿越了時光,誰又知道誰的心裡在琢磨什麼。
可對蔣慕淵而言,昨日得了顧雲思的那些話,讓他對前世困局有了全然不同的理解,這就收穫頗豐了。
起碼,他能領會孫睿的一些想法了。
雖說,孫睿近來的舉動,還有未解之謎。
為何「向著」顧家,在南陵想動的到底是誰。
一行人在文英殿坐下,六部送上來的新摺子又是厚厚數疊,蔣慕淵才看了兩本,御書房使了小內侍來,說聖上請蔣慕淵過去。
蔣慕淵依言進了御書房。
聖上嘬著茶,道:「朕記得,今兒是老太太的頭七吧?」
「是,」蔣慕淵頷首,「晚上要過去族裡。」
聖上道:「你也是辛苦,回京來一趟,剛好趕上這些。」
蔣慕淵道:「是我運氣好,能送太奶奶一程。」
家常話只說幾句,聖上便問起了之後的安排:「北境的重建,朕聽說昨兒文英殿商量得差不多了?」
「大體都定下來了,等今兒再補充補充,您再看看。」蔣慕淵答道。
聖上不置可否,繼續問了些其他朝政,兩人一問一答,便是一個上午。
午膳就在御書房擺了,蔣慕淵用得慢條斯理,時不時看聖上兩眼。
作為親外甥,蔣慕淵與聖上打的交道比尋常臣子多得多,不止是朝政,逢年過節,皇家宴席,議朝事、說家常,可前世今生擱在一塊,蔣慕淵都沒有看出來聖上對孫禛的偏愛。
聖上是瞞得真好,不止瞞了他,也瞞了孫睿。
即便蔣慕淵知道了聖上的偏心,回憶樁樁舊事,也察覺不到什麼端倪。
聖上敏銳,蔣慕淵的打量也不藏著,他自然發現了,道:「阿淵怎麼老看朕吶?」
蔣慕淵笑了笑,道:「您知道的,母親只我一個兒子,我以前也只和孫恪往來多些,這幾日在文英殿里與殿下們一道議政,日常相處著,倒也體會到了兄弟多是什麼感覺。」
聖上聞言也笑了:「哦?」
「雲錦娘家先前兄弟也多,如今就剩下幾個,我與他們在北地也是每日相處,但舅哥和兄弟還是不同,」蔣慕淵頓了頓,又道,「我之前挺羨慕的,現在體會了一番,越發羨慕了。」
聖上睨了他一眼:「是你自己要待在北地的,你若擱得下重建的事兒,就回京里來,多在文英殿里聽大臣們說說政事,與睿兒他們也多切磋切磋。」
蔣慕淵心裡明鏡一般,聖上要他擱下的不是重建,而是顧家手裡的將軍印。
聖上的態度一直很明確,他給了顧家機會,也給了蔣慕淵時間,最後守將人選花落別家,蔣慕淵也別再一次兩次地求了。
糖果,給了,棍棒,也給了。
蔣慕淵笑了起來:「不在文英殿,表兄還是表兄,但與舅哥們交好的機會可不多,我要抓得牢些。」
聖上嗤笑了聲:「你媳婦兒都娶進門了,她還那麼黏糊你,你還怕舅哥們拆台?」
「討好岳家,不遺餘力,」蔣慕淵道,「反正表兄們不會拆我的台。」
這句話直白,甚至有些意有所指,聖上也不知道聽出來了多少,笑罵了句蔣慕淵「心眼多」。
等午膳撤了,蔣慕淵道:「我打算過幾天就回去了。」
聖上沒有攔,只問了句:「你不關心南陵的狀況了?刑部要把那婆子押回京里,能尋到她,也算是你跟你媳婦兒的功勞,你不問問之後的狀況?」
「南陵押回京,還要好些時日,再說回京里審,有什麼進展,外頭都知道,雲錦給我寫信時准要說的,」蔣慕淵道,「三殿下頗為關心南陵,有他在,想來早晚能尋到孩子們的下落。」
聖上摸了摸下顎:「睿兒很關心南陵?」
蔣慕淵道:「聽刑部官員的意思,他們在南陵辦事不太順暢,是三殿下讓他們把老郭婆押回京里來審,免得束手束腳。」
聖上微微頷首。
蔣慕淵退出御書房,不疾不徐往文英殿走,半途又遇上了孫宣。
孫宣這回倒真是從陶昭儀那兒過來,手裡還拎著食盒,他沖蔣慕淵笑了笑:「母妃的小廚房做的最好吃的就是青團了。」
蔣慕淵道:「之前嘗過。」
「才從父皇那兒回來?」孫宣往御書房方向看了一眼。
「過幾日要回北地了,聖上多交代了幾句。」蔣慕淵答道。
孫宣的腳步微微一頓,復又跟上,道:「阿淵在北地辛勞,守將之事,我除了幫著說幾句話,也出不了別的力氣,心有餘而力不足。」
蔣慕淵含笑,並不多語。
這是孫宣的示好,五殿下有野心,幾次都想拉攏他,蔣慕淵心知肚明。
可不得不說,孫睿的「心」已經失衡,聖上偏愛的孫禛絕非好人選,其他皇子、哪怕是孫宣,蔣慕淵也不認為他們就比孫禛出色。
當然,這是從前世狀況看的,今生,文英殿里多學習幾年,不曉得其中是不是有一兩個會脫胎換骨。
不過,蔣慕淵並不認同聖上「養蠱」一樣的做法,正如他對傅太師說的那樣,如此下去,人心會亂。
既然孫睿另有所謀,既然聖上暗中屬意孫禛,那他們就要逼一把,不讓他們按部就班隨心所欲,步履一旦亂了,破綻自然也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