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四章 淘氣
十一月初,符夫人和符佩宣啟程返回鳳陽府。
孫恪和符佩清一路送到了渡口,符家人才依依惜別。
回城路上,北風又冷了些,堪堪入城時,下起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文英殿里上了炭盆。
一來,上了年紀的老官員們身體吃不消,二來,孫睿太過畏寒。
早早的,差不多一旬之前,孫睿就裹得嚴嚴實實了。
宮裡早就習慣了孫睿如此,見怪不怪。
文英殿里很暖和,只余了一扇窗啟著一小條縫透氣,孫祈火氣旺,覺得有些熱,就站在窗邊緩一緩。
外頭冷風夾著雪花,孫祈看了兩眼,轉頭道:「下雪了,瑞雪兆豐年,盼著來年全朝有個好收成。」
孫宣聽見了,附和了一聲,又與孫睿道:「就是這冷颼颼的,三哥不舒服吧?」
「下不下雪,對我而言都冷。」孫睿說完,低頭看摺子時,目光不經意一般從孫禛身上劃過。
孫禛今兒穿得不少。
以往年看,孫禛是一眾兄弟里添衣裳最不積極的那一個,今年倒是稀奇了,沒叫虞貴妃念叨,自個兒就先換冬衣了。
孫睿猜得到原因,骨頭受過重傷的人,最不耐陰冷。
孫禛的腰腿,尤其是他的肩膀,在冬天時,那不知何時會來的刺痛,能讓人坐立難安。
夏太醫的藥酒、針灸,只能緩解孫禛的不適,卻無法根治。
就孫禛那受不得一點罪的軟骨頭,這個冬天,孫禛比孫睿難熬。
這麼一想,孫睿不由勾了勾唇,再冷些才好,反正他習慣了受得住,叫孫禛也嘗嘗那刻到骨頭裡去的滋味。
孫祈亦在觀察孫禛,孫禛的反常之舉讓孫祈更確定了先前的猜測,孫禛的傷並未痊癒,且他的胳膊出了大問題。
如此一來,不用旁人費心,靜陽宮裡頭自己就會生嫌隙。
好事、好事!
這場雪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匆,只落了一個時辰,還不急堆積,就已經停了。
寧國公府請了烏太醫來,確定顧雲錦的身體一切安好之後,高高興興往各處報喜了。
安陽長公主親自帶著顧雲錦進宮見皇太后。
皇太后才歇了午覺起來,聞言微怔,看著顧雲錦的肚子,轉頭就怪上了長公主,道:「雙身子要緊,使人報與哀家就是,做什麼要雪后特特過來?路滑,一定要當心!」
長公主趕緊認錯,又道:「先前就診出來了,我想著日子太淺,還沒有坐穩,就沒有給您報喜,今兒算算有三個月了,該叫您歡喜歡喜了。」
「那不是阿淵回來就有了?」皇太后喜道,「兩個都年輕,又都習武,身子骨好呀孩子就來得容易,好懷也好養。哎呀,哀家身邊有要添個可人的小娃兒了!」
向嬤嬤等人紛紛道喜。
皇太後分發了賞錢,取出了小荷包,伸手要拿糖。
向嬤嬤瞧見了,趕忙道:「您今兒已經吃過了。」
「三顆,哀家今兒要吃三顆!」皇太后不讓步,豎著手指與向嬤嬤掰扯,「一顆是定例,一顆是哀家高興、賞自個兒的,還有一顆是安陽給哀家的賠禮,誰叫她瞞了哀家這麼久。」
皇太后在吃糖上歪理十足,向嬤嬤又是好笑又是無奈。
長公主也啼笑皆非,嘆道:「我也不想瞞著呢,我恨不能敲鑼打鼓到處去說,我才是最急的那一個!而且,您肯定不止三顆,明著有,暗著一定也有。」
皇太后只當沒聽見,含著糖果,樂滋滋拉著顧雲錦的手,道:「還有七個月,哀家能少盼一個多月,晚知道便晚知道吧。」
顧雲錦笑著道:「您總說時間過得快,七個月不也是一眨眼嗎?」
皇太后噓長問短,關切著顧雲錦這些時日的狀況。
顧雲錦一一答了。
她這一胎,至今為此還十分輕鬆。
也許如皇太后所言是她身體底子好,也許是日子還太淺、孕中狀況未曾顯現,她感受不到孩子的存在。
她亦沒有噁心難受,吃東西不挑,唯一的變化,大抵是更愛睡了些。
皇太后直言她好福氣,多少孕婦叫害喜折騰得瘦下去,顧雲錦不受那罪,挺好的。
宮裡報了,姻親好友府上自少不了。
顧家先前就知道,既然寧國公府開始報喜了,顧家也準備了一番,給左鄰右舍報個喜,也要給北地、宣平去信。
寧國公府的嬤嬤們各處走動,收攏了一籮筐的道喜話語。
永王府那兒,聽風跑了一趟。
孫恪才從城外回來、歇了那麼一口氣,被聽風一報信,愣了。
「阿淵他媳婦兒懷上了?」永王爺先回過神來,問道。
「是,」聽風道,「小公爺說,先叫奴才來一趟,等後日他休沐,親自來給您報喜。」
永王爺搓了搓手,挺樂呵:「本王備好酒等著他,我們舅甥好好喝兩盅。」
孫恪摸了摸鼻尖,突的想起他迎親那日的事兒,蔣慕淵那個笑容,分明成竹在胸,可見是一早就有數了。
偏不說,偏忍著,還要與他比試。
他正準備上站到起點上,蔣慕淵卻已經衝過終點了,這算那門子比試,分明是舞弊!
聽說還有人設了盤口,真真對不起押他的兄弟,賠錢嘍。
還好,他沒有押注,要不然虧大發了。
小販們的消息很快,只看寧國公府與顧家的忙碌樣子,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又四處打聽了一番,便有了准信。
蔣慕淵出宮回府,從東街上過,招呼了素香樓的東家,問:「今兒吃酒的可有押了小王爺的?」
東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總有那麼幾個。」
「今晚上酒錢都記在我賬上,叫熟客們只管喝,」蔣慕淵道,「要當爹爹了,可太叫人高興了。」
不止素香樓,臨近好幾家酒肆的酒錢,都由蔣慕淵掏了。
夜深人靜時,聖上才批完摺子,端了碗甜湯暖一暖肚子。
報信的人退出去了,聖上慢條斯理地喝完,才輕笑了聲,與韓公公道:「阿淵這性子呀!」
韓公公垂著眼,道:「您總說,是您給小公爺的擔子太重了,使得他明明年紀不大,卻太沉穩,可您看,他不也挺淘氣的嘛!」
「是啊,」聖上道,「淘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