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
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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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宣說得坦蕩極了,他的眼周沾染了酒氣,泛著紅,越發顯得他年輕,也顯得直爽。
原本,在孫祈的認知了,直爽這樣的辭彙是不能用來形容孫宣的。
或者說,他底下這一個個的弟弟,就沒有哪一個是直爽人。
可孫宣現在這麼一說,孫祈就是信了,信孫宣沒有給孫睿使絆子。
清了清嗓子,孫祈道:「我也沒有,不管你信不信,我沒設計他。」
「我信,」孫宣接了話,見孫祈微怔,他復又笑了,「不是你,不是我,也不可能是三哥自己,太子之位唾手可得,他自己告自己,除非是瘋了!
二哥、六弟都不摻合,餘下的,還能有誰?」
孫祈的心咯噔一聲。
「還有父皇!」孫宣晃蕩著手裡已經空了的酒盞,笑容里滿滿都是不甘,「除了父皇,還有誰能在這個當口上讓三哥跌這麼一跤?
大哥,你還覺得我是在騙你、害你嗎?
我前回就告訴你了,父皇心中所屬的不是我們,也不是孫睿,是孫禛!
只有如此,才能解釋這一回的事兒!
父皇就是被三公逼得沒辦法了,用了這麼一招緩兵之計,他一心一意要扶的是孫禛,孫睿只是個幌子。
你說呢?」
孫祈能說什麼?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不該被孫宣牽著鼻子走,他知道孫宣想讓他去衝鋒陷陣,他知道不管何時他都應該冷靜下來、坐山觀虎鬥,他什麼都知道。
可他更知道,孫宣說的極有可能就是真相了。
兄弟兩人沉默了好一陣,孫祈才一字一字道:「你不用跟我說,你該去跟孫睿說,讓孫睿知道父皇是何等的偏心,他們靜陽宮自己去鬧吧!」
「他知道,他又不蠢,」孫宣嗤的笑了一聲,「我早說了,他肯定心裡有數,今日之事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想。
我來找你,不是為了旁的,就是覺得他慘,我們也慘。
我們那麼辛苦學習政務,想方設法給對方出難題,到最後全是便宜了孫禛,憑什麼?
若說我們輸在了投胎上,沒有投到虞貴妃的肚子里,那孫睿比孫禛有輸了什麼?
沒有公平,輸都不知道輸在哪兒,你甘心嗎?我反正不甘心!」
孫祈悶聲倒了一盞酒。
入口只一點點餘溫,他低聲道:「不甘心又能如何?你不傻,我也不蠢,我不會替你去打頭陣,也沒本事煽風點火讓你沖前頭,既如此,你跟我不如都好好待著,讓靜陽宮鬧去。」
「也是,」孫宣嘴上應著,「孫睿可不是個會白白吃虧的。」
這場雪一直落到了天亮。
大朝會上,孫睿被罰閉門思過,並未列位。
底下官員多多少少聽見些風聲,但堪堪卡在立太子前後,一時之間,並沒有誰質疑、發難。
都察院那兒,迅速敲定了巡按。
兩位都御使年事已高,一位受寒抱恙,另一位實在吃不消南下明州,原本這外差該落到黃印身上,偏他要應付難纏的孫璧,抽不出空來,最後另定了人選,急匆匆往明州趕。
虞貴妃因孫睿閉門,也不得不謹慎萬分,去中宮請安時,原以為陶昭儀與劉婕妤即便嘴上不說,眼神和姿態里也會露些得意之色,可事實上,那兩位什麼反應都沒有,平淡得仿若沒有出事一般。
事實上,她們比虞貴妃都慌。
陶昭儀是早前就琢磨出些隱情來了,劉婕妤上次叫孫祈提醒了一回,此番兒子再一分析來龍去脈,她全聽進去了,越想越不是滋味。
三人各懷心思,自是和氣得不行。
慈心宮裡,反倒沒有那麼平和。
皇太后依著引枕,垂著眼聽向嬤嬤說話。
「閉門思過,」皇太后嘆息一聲,「年前也就出來了。」
話說了半截,另半截是,出來了又如何,立太子之事遙遙無期了。
皇太后不想評斷孫睿糊塗不糊塗,她只知道,如此拖延並不是好事。
唯一能叫皇太后欣慰的消息是,清早永王府遞了消息來,說符佩清有孕了。
她對符佩清是愛屋及烏,原就無比順心,現在是越發喜歡。
倒不是僅僅因為孩子,而是孫恪在改變,皮依舊是皮的,卻能看到他成親之後添的那份溫和。
是的,溫和這個詞語,與孫恪從來搭不上。
淘氣、又愛折騰,才是孫恪的性情,在慈心宮裡時,還要再添上一個「撒嬌」,孫兒對著祖母,明明不是小時候了,可孫恪不管,快二十歲的敢撒嬌,六十齣頭的敢讓他撒。
祖孫兩個你逗我、我逗你,旁人誰能說沒個正行?
可小王爺哪怕是哄皇太后高興、綵衣娛親的時候,他都和溫和靠不上邊。
也就只有蔣慕淵,來陪皇太后時,不急不躁的,溫潤如玉。
皇太后在孫恪成親后,看到了這個最寵愛的孫兒的成長,倒不是說又皮又愛撒嬌的孫恪不好,而是一個男人,該有他的擔當。
孫恪做了丈夫之後的模樣,讓皇太后很是滿意,她想,等孫恪真正做了父親,也會有讓她歡喜的進步。
「沒有早早給睿兒定下正妃……」皇太后低聲問向嬤嬤,「哀家是不是拖太久了?」
「您別這麼想,」向嬤嬤道,「三殿下還是很喜歡趙側妃的。」
「也是。」皇太后苦笑。
孫睿沒有「長進」,與他是不是做了丈夫無關。
幾日後,京城百姓也回過了神,那位傳言里很快要被立為太子的三殿下已經幾天沒有出府了。
趙方史貪墨之事漸漸取代了孫睿養病一說,成了大伙兒你一言、我一語爭論的話題。
趙同知貪了嗎?
三殿下幫了嗎?
之後到底如何處置?
如此紛爭,一時之間沒有高低。
哪怕閉門,孫睿也知道外頭狀況。
他坐在暖閣里,聽鄧公公說了朝事進展,末了,道:「趙方史現在人在何處?」
鄧公公垂著眼,道:「事兒一出,奴才盡量聯繫明州那兒了,現在都沒有回應。」
孫睿的眼神暗了。
蔣慕淵分明人在蜀地,怎麼把手伸到了明州?
咬趙方史不奇怪,奇怪的是,能恰恰咬到貪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