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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啟程

  聖上靠著龍椅,眯著眼上下打量燕清真人,道:「寧國公說了些什麼能請真人來說項?不對,不是寧國公,是阿淵他媳婦兒吧?」


  宮中事宜,聖上有心,自然就能知道。


  何況,蔣仕煜去了哪裡,又在忙著什麼,從頭到尾就很光明。


  聖上清楚,蔣仕煜腳不沾地,忙著安排御駕南下,和京中各處調動守備,讓他去說服燕清真人,那是分身乏術。


  燕清真人聞言,也不避諱,抱著浮塵笑得坦蕩:「的確是小公爺夫人來尋的貧道。她有她的說辭,貧道有貧道的想法,無論誰說了什麼,說得多麼冠冕堂皇,貧道只看事。而在貧道看來,讓北地軍進京的好壞狀況,就如貧道告訴聖上的那樣。」


  聖上摸了摸下巴上的青渣。


  沒錯。


  旁人為達目的而整理出來的說辭根本不重要,最關鍵的是結果。


  燕清真人給他展現的正反兩個結果,都頗合他的心意。


  既如此,他又為何要阻攔顧家帶兵進關呢?

  聖上抬眼看向韓公公:「準備筆墨,讓鎮北將軍出兵阻攔龐登。」


  韓公公垂首應下。


  旨意備了,韓公公讓小內侍趕緊給三公送去,他站在廊下,燕清真人出御書房從他身邊經過,韓公公遲疑著叫住了真人。


  「道長真的不隨聖駕南下?」韓公公道,「聖上很是信任真人,若真人隨行……」


  燕清真人擺了擺手:「公公不用多勸。貧道年紀大了,前幾年還有心雲遊天下,現在是提不起那個精神了,貧道就在京中,等御駕歸來。」


  韓公公嘆了一口氣,往御書房裡快速掃了一眼,而後上前一步,幾乎是附著耳與真人道:「雜家勸不住聖上,也只有真人……」


  道長還是搖頭:「聖上心意已定,誰也勸不住,公公不用如此。貧道的話若是真的管用,聖上也就不會南下了。」


  皇太后也好,百官也罷,哪怕是真人站出來弄虛作假,聖上想走還是會走。


  沒有哪一個人,能真的勸住聖上。


  不過是有些事兒能拉一把,有些事兒死諫都不過是一灘血,擦了就沒了。


  三公都上了年紀,已經稟了聖上,此番不隨行南下。


  聖上氣歸氣,但也不想在說服他們這事兒上浪費時間。


  出京要緊,百官們愛跟不跟。


  當然,三公也不可能真的不管聖上了,無論勸得住還是勸不住,等到了江南,也得有人時時刻刻在聖上跟前勸一勸吧。


  他們幾個老傢伙是不頂用了,還是要靠六部官員、一眾一二品大臣,但凡能在御前說上幾句話的,傅太師出面,讓他們跟著南下。


  可誰家不是拖兒帶女又有老邁父母的?

  有人願意走,也有人不願意走,除非是聖上直接點了名的,不然各家裡頭拉拉扯扯都要費上幾天工夫。


  聖上哪有那個耐性等候?

  反正啟程的時間定了,御駕出發,跟著走的就有御林軍、中軍都督府的兵士們護衛同行,晚幾天走的,就自己安排吧。


  黎明前,宮城大門就打開了。


  成國公重重握住了蔣仕煜的手,只是他哽咽得厲害,數次開口,都沒有把話說出來。


  蔣仕煜豈會不明白成國公的意思。


  聖上一走,京城的困局就只能靠他們留下的這少數兵力死守了。


  成國公有心堅守,可無奈聖旨壓在頭上,他必須隨駕保護聖上安危。


  安陽長公主站在一旁,冷眼看著聖上的馬車。


  永王爺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輕聲道:「安陽,你要陪伴母后,你不走,可壽安和阿淵媳婦兒,你也留她們?祐哥兒還小……」


  「我不止是天家公主,」長公主道,「我也是蔣氏的媳婦,蔣家上下,除了原就不在京中趕不回來的,哪個走了?祐哥兒再小,也姓蔣,你們都能安心把恪兒媳婦留在慈心宮,還擔心我管不了祐哥兒嗎?」


  永王爺苦著臉,他哪裡是放心留下符佩清的,是不得不如此。


  長公主笑了笑,知道他的難處,便轉頭與永王妃道:「我會照顧恪兒媳婦,你們路上自己保重。」


  永王妃頷首,孫恪給長公主行了一禮,神色凝重。


  小王爺根本不願意走。


  他再是不喜摻和朝事,也不願意拋下皇太后和符佩清。


  其實,對於他這樣的身份,在這個時候遠離京城並非是壞事,老老實實在聖上眼皮子底下,對他們父子都是好事。


  可偏偏,皇太后不願走,符佩清走不了。


  這讓孫恪如何放心?


  只是他不能跟聖上硬來,否則,聖上不敢勉強皇太后,難道還勉強不了符佩清嗎?

  真把符佩清往馬車裡一塞,他們夫妻是一道啟程了,但孫恪能讓符佩清大著肚子一路顛簸?

  何況,原本聖上就想讓符佩清走,只是皇太后不許,孫恪此時若鬧,反倒遂了聖上心意。


  話說回來,聖上能默許,也就是宮裡一眾老嬤嬤都看過符佩清的肚子,認定懷的是個姑娘,若她們瞧著是個兒子,符佩清就得生在南下的路上了。


  御林軍過來催促,孫恪鄭重再鄭重:「姑母,我媳婦兒就托您照顧了。」


  御駕啟程,前頭開路的是中軍都督府,僉事賈桂騎馬走在最前。


  賈桂奉旨開道,賈家這回也就舉家南下。


  賈婷隨母親賈溫氏一道坐在車中,儀仗有前後,說是隨行女眷,但前頭的車馬沒有走完,是輪不到她們的。


  她們只能等候在廣場邊上。


  賈溫氏心煩意亂,見賈婷撩了帘子往外頭看,她忙道:「你安分些。」


  賈婷嗤了聲:「我哪裡不安分了,我就是看看,前頭的貴人們走得如何了。您知道我剛才看到誰了嗎?我看到三殿下了,就在那輛馬車上,我還當他好幾年出不了府,您看,這不就出來了嗎?」


  「你閉嘴!」賈溫氏探身過去,拉住了女兒撩著帘子的手,「那是三殿下,我不管你們兄妹兩個鬧騰什麼,別在這時候惹事了,行嗎?」


  賈溫氏聽賈婷說過,當年她受難的黑手就是孫睿。


  作為母親,賈溫氏心疼過,質疑過,憤怒過,五味雜陳到了最後,餘下的是無奈。


  深深的無奈。


  那是三皇子啊,沒憑沒據,只靠賈婷和賈琮不知道從哪裡打聽來的那丁點消息,能有什麼用?


  退一萬步說,就算有真憑實據,他們賈家還能告到御書房裡去嗎?

  只能打落了牙齒和血吞。


  賈婷被攔住了手,倒也沒惱,只靠著引枕閉目養神去了。


  恍惚間,馬車終於動了,她迷迷糊糊地想,她不惹事,她只想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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