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

  「死孩子，回家吃飯了！一天到晚在外面瞎躥，沒個姑娘樣，以後誰敢要你！」

  春霞媽從小屋裡走出，還沒放下鍋鏟就開始罵街：「聽到了沒有？李春霞，馬上給我滾回來！」

  街邊蹲著打牌的男人們彷彿都習以為常，猛吸著旱煙，眼皮都不抬一下；但圍成一圈聊天的婦人們不言而喻的一同看向她，如同豺狼虎豹見了綿羊，竊竊的笑著。

  「聽說前陣子，春霞他老子跑去深圳打工，到現在都沒回來，準是在外面又找了一個。」

  「就是說的，春霞媽天天兒的對著個娃娃撒氣，遲早把娃娃熊出事兒來……」

  春霞媽機敏的察覺到自己成了婦人們的談資，怒目圓睜的叉起腰：「你們這些長舌婦，是嫉妒我家男人能去深圳打工賺錢，而你們家的老漢只會守著地做奴才！」

  「什麼意思，你這人怎麼說話這樣！」

  眼看就要動上手了，李春霞從同學家匆匆而來，拉住瘋狂的母親回到了破舊的房子里……

  飯桌上的春霞媽想到婦人們的嘴臉，又想到自己好色貪財的男人，嘴巴都氣歪了。她猛地將飯碗扔在地上，甩了春霞一巴掌，歇斯底里的揪住她的衣襟：「你這個掃把星，家裡這麼難了還非要去上學，還不如當初聽你爸的尋個好人家嫁了！」

  春霞一言不發的忍受著，母親的崩潰次數已經是數不清的繁星。

  直到母親一把甩開她，拿起她的書包就剪成了碎片，春霞愣住了，因為看到了自己被剪碎的未來，兩行細淚順著她的臉頰緩緩淌下。

  她終於吼道：「我恨你！」

  說罷衝到那位要好的同學家中，春霞對同學發恨的說一定要逃離這個村落，逃到深圳去找她父親，求同學一定幫幫忙，同學很同情春霞的處境，一直以來也很照顧春霞，但這件事兒，她拒絕了。

  「春霞，她畢竟是你母親，也得為大人考慮一下，你若也逃走，那你們家不就只有阿姨一個人獨守空房了嗎？她也不容易…」

  春霞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的女孩，本以為唯一可以幫助自己的人，現在也在勸她大度，春霞徹底失望了。

  春霞自那天失蹤了就再沒回來。

  同學一開始只以為她順利找到了父親，但有天放學回家時經過那群聊天的婦人，聽到她們的談資變成了小春霞。

  「聽說那天她遇到了壞人，被侵犯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春霞媽徹底得了瘋病，天天在床上拉尿，估計是沒救了，嘖嘖。」

  她愣在原地。

  那一刻她看到了春霞過去與自己嬉笑時露出的小梨渦和彎彎的眉毛，看到了隔壁班暗戀春霞的害羞男孩………

  那個壞人什麼都不懂。他不懂欣賞她的倩影，不懂她小虎牙的潔白，不懂她甜美的微笑，他只是粗暴的殺害了她。

  接下來她的舉動嚇到了身旁的一襲人，包括聽到這駭人消息都覺無所謂的打牌男人們——她掀翻了桌子，指著所有人大吼道：「是我們，我們所有人都是害死她的兇手！」

  其中一位婦人嘗試安撫道「跟我們又沒關係，那個壞人……」

  「怎麼沒關係？是你們背後嚼舌根害得春霞媽發瘋，是你們的沉默害得春霞孤立無援，是我的自作聰明讓她獨自出走，所有人都是罪人！」

  「我們都將受到制裁。」

  什麼，你問我這個故事從何而來？春霞的那個同學——是我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