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後
軍訓就這樣結束了,以為很漫長很煎熬,但匆匆地也就過去了。除了晒黑了點,勤快了幾天,好像一起又都恢復了原樣。依舊是上課,吃飯,睡覺,除了比高中輕鬆了點,時間更加自由寬裕,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段默寒也沒再出現,比起前期可以明顯感覺到的緊緊相逼,這樣的消沉確實清凈了不少。有些人就是這樣,即使在同一所學校,每天行走於食堂教室,也可能永遠不會相遇。偶爾的擦肩而過,也如同天上飄過的一片雲,了無痕迹。
凌笙覺得她和段默寒之間的事也算完了,說清的沒說清的都不重要了。放下那些痛苦的往事朝前走,對兩個人都是好事。
直到那天晚上凌笙在寢室自習時,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來電,地址顯示是本地的。她猶豫幾秒后還是接了,喂?電話那頭是沉默,正當她打算掛斷時,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凌笙。」尾音拖的有些長,聽起來像是喝醉了。她反應片刻,試探性地問了句:「段默寒?」他有她的號碼並不奇怪,她更驚訝的是都晚上十點多了他給她打電話幹嘛。若不是有機事,那當真是有些失禮的行為。
良久他才回復:「啊,是你啊。」莫名其妙,她懶得再和一個醉鬼多說。他接著又絮絮地說到:「你說你憑什麼啊,為什麼好的家人都讓你佔去了,為什麼他們都對你那麼好啊,而我就只能孤零零一個人……」還沒說完,砰的一聲,不知道是手機還是他的腦袋撞在了桌子上,沒聲了。
她掛斷電話,坐回了書桌前。心裡默念三遍:都過去了,我不欠他。然後就翻開書開始看,可許久都沒有翻動過一頁。她也知道自己看不進去了,可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正當她發獃走神時,電話又響了,還是剛才的號碼。她語氣不耐:「你到底要幹嘛?」
出乎意料是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女的?喂,你男朋友喝多了,後街32號,過來把他領走。我忙呢,快點!」她還沒來得及解釋,電話就掛了。她躊躇起來,去不去呢?他沒朋友嗎,怎麼就找上她了呢?不去他會不會被扔路上,萬一他清醒過來記恨她怎麼辦,那傢伙那麼小心眼……去去去,她就是上輩子欠了那大爺的。
後街不遠,出了校門再走幾步就到。這時候吃夜宵的人正多,她找了一會才在酒桌間找到趴在桌上睡覺的段默寒。
她走過去看他,顯然已經昏睡過去了。臉頰紅撲撲的,嘴唇卻有些發白,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看上去有些乖巧可愛的樣子。她一時犯了難,她該怎麼辦啊?先把他叫醒吧。她推了他幾下,可他只是睜眼看了看,嘟囔幾聲后又不動了。她怎麼弄得走他,只好去求助老闆。
那中年大叔用抹布擦著手說:「這小夥子每次來我這喝酒都是一個人來的,先結完了賬就開喝,醉了有他同學來抬他。這次是他沒叫人還是怎麼的,我看他最近一次聯繫的人是你就叫你來了。誰知道是這麼個小女生,你去聯繫他同學,或者坐著玩會兒吧。叔忙呢。」
凌笙謝過老闆,坐回桌前發獃。她有些好奇白酒是什麼味道的,她爸媽管的嚴,從不讓她沾酒。此刻聞著這杯中飄散出的奇異酒香,心中隱隱有些躍躍欲試的激動。她拿過一個紙杯,給自己倒了半杯。她沒喝過酒,不知那是一種什麼滋味。手上沒數,嘴上也沒數。一口喝進大半,還沒全部含進嘴裡就嗆到了。但又不好意思噴,只能硬著頭皮咽下。於是驚天動地一通咳嗽,臉紅的像剛蒸熟的螃蟹,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連帶著熟睡的段默寒也被吵醒。
他慢慢撐起頭來,戲謔地看著她,陰陽怪氣到:「喲,乖寶寶還會喝酒呢。要是讓你奶奶看到你這麼晚了還在外面和男人喝酒,你猜她會用什麼詞罵你啊?啊?哈哈哈哈……」凌笙一時說不出話來,狠狠瞪他一眼。等她抓過一瓶礦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半瓶喘勻了氣,她才憤憤然到:「真是好心餵了狗,我自找的!」說罷起身欲走,段默寒及時出手拉住了她,手勁之大讓凌笙驚訝。凌笙可不吃他這一套,這算什麼,拿她尋開心呢?
她用力連甩了兩下都甩不開他的鐵爪,乾脆蓄滿力氣往前走去。她還就不信了,這酒瘋子真能留得住她?她一往前用力,段默寒撲通就摔地上了。頭好像撞到了桌子角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她連忙回身扶他,看他疼得小臉皺成一團。有些愧疚,但又覺得好笑。看到他倒霉,好像還有點大快人心,叫他之前那麼欺負人。
她扶他坐正後,想著想著嘿嘿笑出聲來。越笑越覺得好笑,哈哈笑得停不下來。段默寒就不出聲看她笑,看著看著也笑了起來。兩人這一通傻笑,好像連著之前那些糾葛也消散了些。總之,氣氛是輕鬆了不少。
她笑累了才開口問道:「誒,你是不是傻?感覺要摔了就放手啊,摔地上不會疼啊?」段默寒也斂了笑,語氣很鄭重認真地說:「不放,再疼也不放。我放手的話,就換成你摔了,我捨不得。」凌笙受不了他這突如其來的親昵,這種氣氛出現在他們之間太奇怪了,讓人無所適從。她回他「你真是喝多了,騷話連篇的。給你朋友打電話吧,我要回去了。」
段默寒甩甩頭,抓了抓頭髮,似是在努力清醒過來。他漫不經心地翻著手機,突然一聲:「靠,寢室那幫孫子出去喝酒了。就剩我了。」凌笙回他:「我看你現在也精神了,自己可以料理自己。」他又轉換策略,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你別走,我很乖的,不會撒酒瘋,你就陪我在這坐一會,你別拋棄我嘛。」
噫,凌笙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麼高一個大男人,撒起嬌來也還是嬌滴滴的直戳人心。要不是有這張臉的加成,她感覺自己真要吐了。不是說他的表情太噁心,相反,還有點可愛,蠢乎乎的往外冒傻氣。她是接受不了這強烈的反差,比起之前刁難她時的刻薄,控訴她時的激動,這反差一點都不萌。她今晚看過太多他從前沒展現過的樣子,一時接受不了。
她暫時也不敢走了,真怕他再說出什麼油膩膩的話來。她看著他無可奈何他一副奸計得逞的賤兮兮表情。她感嘆:「真是酒壯慫人膽啊,我以前怎麼不知道,段大教官還有兩幅面孔呢哈!」他低頭笑到:「所以我三天兩頭來喝酒啊,我找了一舍友專門等我喝醉了來抬我,其實是拖。誰知道他們今天全寢室人出去,也沒人叫我。」凌笙接話:「可能是他們都覺得自己喝不過你,畢竟你喝多了真挺可怕的。」她還想接一句:像發情的泰迪。可是沒敢,兩人的關係並沒到可以說這種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