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淨土塵緣險情間
次日破曉時分,我便被喜兒叫醒。昊天此時已經起身去早朝。梳洗妥當後,便和元清一起,坐上了去恩澤寺的馬車。
天色還早,昨夜又有些失眠,坐在車上,不禁有幾分困頓。元清見我神色稍顯疲憊,貼心的問道:“娘娘,昨夜可是沒睡好?”
我微微一笑,“無礙,元清,我尚且在這車中小憩片刻便好。”
元清點點頭,將一件披風披在我身上。我倚著她,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從皇宮到恩澤寺的路途大抵就半日,隻是從山路前行尚多,不免路途上有些顛簸。馬車行走至未時,便抵達了恩澤寺門口。我和元清便下了馬車。
恩澤寺的主持和眾位高僧因得知今日由我代太後前來祈福,早早便在寺門口等候。元清將我攙扶下了馬車,一位身著袈裟,年紀大約四、五十,模樣慈祥的僧侶便上前行禮,“阿彌陀佛,老衲緣靜,是恩澤寺的主持。特來此處迎接柔妃娘娘。”
“主持大師免禮。舜華此行是代皇太後而來祈福的,因是初次前來,若有叨擾,還請大師海涵。”
“施主無需此言。請隨老衲前來。”
我點點頭,便隨著緣靜進入恩澤寺。走到大院中央,抬頭便是一望無際的天空,寺雖小,卻有一種不衰的感覺。寺裏若無他人,寂靜的空氣中,有幾隻鶯啼婉轉悠揚,聽著就十分悠然。寺內的院子比較小,顯得院中的幾棵菩提樹碩大無比。雖然已是深秋了,但它們還是那麽挺拔蒼翠。隨著主持來到了寺廟的中央,前方便是“大雄寶殿”,我情不自禁進了大門,一位頭戴黑珠、伸手張指的“如來佛祖”呈現在我的眼前。如此肅穆,我不禁和手,端靜虔誠的行了一個禮。
主持進入殿內,喚來一位和尚,吩咐他帶我去廂房休息。
寺內的廂房也是靜雅十分,屋內有一張床,一個木桌。雖簡陋些,氛圍卻安靜,很適合修身養性。安頓好後,已是暮色西沉。
吃罷晚膳,便動身去庭院中走走。那映在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紅的朝霞之中。一切都顯得古樸靜謐,古色古香。
站在菩提樹下,仰頭看著粗壯的菩提樹,動蕩不安的心也被滌蕩的清新,安靜。
“施主可是有心事?”淡雅如霧的暮色中,緣靜主持緩步走向我,行了行禮。
我微微福了福身,不解的問道:“主持何處此言?”
緣靜主持微微閉上眼眸,幽幽的說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施主,老衲隻告誡施主一句話,今日的執著,會造成明日的後悔。”
“主持可知我今日的執著,可是被逼無奈?”
“每一種創傷,都是一種成熟。施主為何不把它當作一種成長。不要浪費你的生命在你一定會後悔的地方上。”
聽罷緣靜的話,我不禁眉頭微皺,為自己辯解道:“主持不曾知緣由,何故此言?”
“嗬嗬……柔妃娘娘莫急,您可知老衲的名諱從何而來?”
“緣靜……緣靜?”我默默的念叨,不解的搖搖頭。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砂一極樂,一方一淨土,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
聽罷,我恍然大悟道:“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靜。主持乃是希望圖個凡塵清淨?”
主持緣靜隻是淡淡的笑著,指著園中花池中的蓮花,“這一切都是一種心境。心若無物就可以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參透這些,一花一草便是整個世界,而整個世界也便空如花草。”說罷,緣靜便行禮告辭了,留我一人在院中。
回想著緣靜的話,我捫心自問,真的可以心若無物?真的可以拋卻凡塵,做回最本真的我嗎?
繁華落盡,夢入禪聲。月兒無語,照盡世間多少悲歡離合;蓮花有情,普渡情海無數癡男怨女。蓮花開過了,淨土依然沉浸於塵緣未了的一方之中,追隨著禪音而去,清清淨淨的世界也許就在前方。
次日,當晨曦的第一縷光照入紗窗,我便起身,去佛堂之中,誦經祈福。一日的作息都被安排的有條不紊,誦了一日的經,暮色西沉之時,便又回到禪房之中休息。一切雖然單調乏味,卻比在宮中悠然萬分,多了些許安然。
誰知這天夜晚,突然一陣北風吹來,伴著道道閃電,陣陣雷聲,霎那間,雨大的像是天上的銀河泛濫了一般,從天邊狂瀉而下。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從天空中打落下來,打得窗戶啪啪直響。又是一個霹靂,震耳欲聾。
屋內一盞三支燈草的豆油燈飄忽不定,門窗被外麵的狂風吹的吱嘎作響。夾著外麵的雨聲蟲聲樹葉聲合奏了一曲淒戾的樂曲。一片寂靜的屋內,頓時多了些許詭秘氣息。我在屋中心中隱約有幾分恐懼,幽幽的低聲念著晚經。忽地一陣轟鳴,嚇得我將晚經掉落在地,驚聲喊道:“元清!元清!”
元清應聲,從隔壁趕緊跑了過來,我見元清進來,一把握住元清的手,不斷的大口呼吸著,平複我的驚恐未定的心情。
元清在旁,見我驚惶不定的模樣,不斷安慰道:“娘娘,沒事沒事。有奴婢在。”
我點點頭,稍微安安心。“剛剛可真是嚇煞我了。”
元清輕拍著我的背,道:“娘娘,這隻是打雷而已,不用害怕的。”
與元清在一起,心裏安心了很多,心情漸漸平複了下來。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雜的聲音,似乎有兵器打鬥的聲音。
“元清,外麵是發生些什麽?”
“我去看看,您坐在這裏,莫要離開。”說罷,元清便推開門出去查看情況。
我坐在屋中,心裏卻很是驚慌,似乎有種不安的預兆。來回在屋中踱步了一會,便決定去外麵看看。一打開門,便見屋外有一群黑衣蒙麵人與寺中僧侶打鬥,主持緣靜見我開門出來,衝我大聲驚呼道:“娘娘快走!這些人來勢洶洶,怕是意圖對您不軌!”
我聽緣靜這樣說,驚恐的愣了一下,元清此時跑了過來,拉住我便往屋裏跑。“娘娘快走,這些人怕是來刺殺您的!”說罷,便將屋內的小窗打開,“這裏通向竹林深處,咱們一直順著走,先逃出去再說。”說罷,元清幫我翻過窗戶。
待我出去後,房門被一個黑衣人踹開,元清此刻還未出來,我著急的喊道:“元清,快些出來!”
黑衣人見我意圖逃跑,揮著刀就跑了過來,元清見狀,迎著上前,擋住了黑衣人,“娘娘快走!別管我!”
說罷,黑衣人一腳踹開元清,元清昏倒在地,我見狀驚呼道:“元清!”黑衣人跑到窗口,準備翻過來,此時,緣靜主持進入房內,一把拉住了黑衣人,衝我喊道:“快走!衝著西邊走!”黑衣人急於掙脫主持,甩了幾次還未擺脫緣靜,情急之下,提刀,翻身,一刀貫入了緣靜的胸腔,瞬間鮮血四溢。我跑了幾步,聽聞屋內一聲哀鳴,回身一看,緣靜主持應聲倒地,看到此景。我踉蹌了幾步,攥緊雙手,滿眼含淚,緊咬著雙唇,狠狠的說道:“緣靜主持,元清,等我給你們報仇!”我扶著竹林的竹子,穩住身形,拖著身體,快步往前跑去。
跑了不久,便聽到後方傳來嘈雜的聲音,“快去!她就在前麵,抓住她!”
聽罷,我拚命往前跑去,竹林山路陡峭,地勢崎嶇,一個不小心便會跌入山穀,命喪此處。滿路的荊棘劃破我的衣裙,碎石磨損了我的繡鞋,麵頰也被竹葉刮傷多處。不顧身上的疼痛,我奮力前行。誰知,一個不小心,腳被一塊石塊絆倒,順勢跌下了陡坡,身體不斷下落,我大聲驚呼,滑落的時候,腦袋被一凸出的石塊撞了一下,一吃痛,便失去了知覺……
而此刻在山林中搜尋的黑衣蒙麵人們,聽到我的聲音,應聲來尋,卻看到我跌落進了萬丈深穀,往前低身看了看深穀,心想,若是跌落下去,定是必死無疑,於是隻得反身回去複命,以待主子的下一步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