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蒼生何辜
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
前一刻，濟坡和尚還在與普善大師低聲交談，后一刻，他已經如惡獸一般撲了上去！
普善大師佛法高深，又正巧化為銅佛之體，處於金身不惑的狀態中，這才沒有在第一時間被蒼天之鬼的咒術擾亂了神智，但那咒音入腦，依然讓他一顆佛心震顫，難以固守，唯有口誦佛經，拚命凝神，這才能勉強抗住那麼一絲半會兒！
不是他佛心不穩，而是那蒼天之鬼的亂神之咒實在太過可怕！
「兩位大師尚且如此，那底下的普通人呢？」
羅文猛一低頭，整個靈犀鎮的全貌就此映入視野，鎮里的人們如螻蟻般細小，看不真切，密密麻麻，成團挪動。
但聖德之氣的增長卻突然沒了，這足以說明，幾乎所有人的神智都亂了！
凡人不比修士肉身堅固，他們一旦互相撕咬起來，那必然是血淋淋的結局！
羅文心思轉動，他的幾個門徒可也都還在下面，尤其是明熊和鄭劍還呆在一處，那要是真正撕咬起來……
畫面慘不忍睹，簡直無法想象。
「但我能做什麼？這蒼天之鬼雖然傷我不得，但我手中除了言出法長之外，也並沒有能傷害到他的手段……不能再多想下去了，只能這樣了！」
急迫間，羅文單掌一豎，又是一聲「阿彌陀佛」起頭，便展開神通，朗聲念誦起《諸天真經》！
這《諸天真經》共有一百八十八冊，其中內容正如其名，包羅諸天萬佛菩薩羅漢無量妙法，是一部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冗長經文。
當經文開篇在空中盪起之時，萬丈金光驟然爆發，他站在刀氣之上，就像一尊金佛，金光照射如大日一般。
那邊在勉強支撐的普善大師猛地看過來，只聽羅文急速念誦，正是佛門之中最冗長的那一部經文。
他們這些做過師傅的和尚，在弟子犯錯的時候，就最喜歡讓弟子去抄這部經文，等一兩個月後，弟子抄完經文出來，每一個都像脫了一層皮一樣，就再不敢犯錯。
但除了這一點用處之外，《諸天真經》其實並無什麼其它特異之處，它雖然包羅萬象，但每一種知識卻都只是淺淺涉及，並無深奧之處。
「念誦這部佛經，有什麼用？」
就像當初大和尚戒凶想不通羅文為何胡言亂語就能驅鬼一般，這普善大師在看到羅文念誦《諸天真經》時，也是念頭不能通達，心中全是疑惑。
然而從羅文身上散發出的強盛金光卻是實實在在！
而今這光因佛經而起，其中蘊含了淡淡的禪意，已經與佛修所修的佛光性質類同，普善大師在亂神之咒的影響下，竟是分不出它與佛光的差別。
在他眼中，羅文僅憑一部《諸天真經》就引出無盡佛光，那佛光神聖莊嚴，又包容萬物，瞬間就照亮了整片天空！
蒼天之鬼的手臂被佛光照耀，頃刻間被凈化成純凈之色。
那口吐咒音的青色鬼面被佛光照耀，也是面目扭曲，咬字艱難，顯然極不好受！
那在整個天地間回蕩的亂神之咒就因此而大幅削弱，普善大師腦中一清，連忙口誦佛號，固守精神，從頭頂舍利之中引出功德，讓功德之光包裹自己，照耀濟坡。
而羅文釋放出的萬丈金光卻還在蔓延！
此時此刻，羅文為了將神通之力發揮到極致，已是閉上雙目，不看周圍，全心念經。
但他識海之中的石像卻睜開了額頭上的金色瞳孔，那代表著「聖瞳」神通。
聖瞳一開，散發出的金光便成了他的眼！
金光所及之處，視野一片清明。
羅文體內法力流轉，溫潤全身，讓那一口氣盡量憋得更長更久，他那誦經之聲也越來越大，逐漸響徹天空，傳及地面。
他的視野順著那光，看到了地上的亂象。
蓬頭垢面的小孩在抱著大人撕咬，滿臉痛苦扭曲的大人在抓著小孩撕扯。
鬍子拉渣的男人與衣衫襤褸的女人扭打在一塊，都是皺紋的老人和怒意沖腦的年輕人撕打在一起。
在蒼天之鬼的亂神咒音之下，平凡的人類根本無法抵抗那魔音貫腦。
父母與小孩，兄弟與姐妹，丈夫與妻子，親朋與好友……這些根深蒂固的關係在這時候彷彿形同虛設，每一個人的心中野獸都被那亂神之咒激發了出來，腦子裡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撕裂、毀滅！
羅文閉著眼，畫面不斷跳過，心中平添一股悲傷。
但大悲無淚，大悟無言，大笑無聲。
這一瞬間，他的視角轉換了一個高度，那是鏡外人看境內人的悲傷。
「聖瞳。」
循著與門徒之間的聯繫，他在一副副畫面中找到了自己的門徒。
大和尚戒凶與狂刀宋三在亂葬崗內相鬥。
鄭劍和明熊在客棧之外僵持。
洪武面目猙獰，卻還拚命抱著自己那陷入瘋狂的妻子。
雖也亂神，卻還有克制！
與那些平凡之人，甚至與那濟坡和尚都有不同！
這一刻，羅文忽有所悟！
他口中經文未停，識海中的石像卻緩緩提起了筆。
那支象徵著「教化」神通的筆上流轉著聖德之氣的金光，一縷純白透明的光從天而降，化為龍蛇一般，纏繞在那支筆上。
那縷白光，就是「言出法長」的神通顯化。
「我座下門徒，受我教化，留有烙印，得我庇護。雖不能萬邪不侵，萬惡不墮，但固守一顆本心，維持最基本的理性，卻能做到。」
須臾之間，石像抬起手，手中神筆驟然落下！
加持了「聖德之氣」和「言出法長」的「教化」神通，這一筆落下，當如萬筆！
地上的人們被金光照及，忽覺腦中有一個聲音隱隱響起。
那聲音隱隱約約，從輕到重，從模糊到清晰，漸漸深入人心，銘刻腦中！
「聖！」
羅文沒有時間去思考用詞，緊急時刻，他沒有順口一個「阿彌陀佛」灌入人心，就已經是克制之後的結果了。
隨著教化加深，地上所有人的腦門上都浮現出了一個淡淡的金色印記，那是成為聖人門徒的證明。
為了完成這一步，羅文識海中的石像幾乎縮小成了米粒大小，聖德之氣消耗殆盡。
但下一刻，在聖人庇護之下恢復了一點理性的人們卻下意識的抬頭看向天空。
「是聖人！」
聖德之氣再度湧來，滾滾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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