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笨蛋是群居生物
4月29號，中午十二點多一點兒的時候。
一萬米的高空中傳來發動機的轟鳴，飛機衝破潔白的雲朵，在天空中自由翱翔。
從飛機上的舷窗看出去，雖然不能夠說是擁有廣闊的視野，但是因為高度與開闊性的問題，卻還是可以使人看到漫無邊際的雲海。
——這一架飛機正平穩的飛行在高空的雲層上方。
陽光透過大氣層撒落下來，將廣袤雲層照耀，描繪上了一層金邊。隱約可以透過雲層的縫隙，看到下方平靜的碧藍海面。
「真是有趣，不管看過多少次，在這樣的高度俯瞰雲海都簡直像是從天國上向下方看下去一樣……」
紫色長發的少女收回視線，然後表情平靜的發出了這樣的感概，或者應該說是面無表情，卻若有所指一般的發出了意味深長的喟嘆。
「小雛，你不打算看看嗎？這對於你來說可是難得的體驗呢！」
「……」
「……」
「拜託了，愛歌你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啊……我對於天國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桂雛菊虛弱地靠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臉上毫無血色。她抓住一隻靠枕死死的將其摟在懷裡，額頭上還有一個推上去的眼罩。
但即使是這麼樣的一副隨時都會陣亡的模樣，在聽到霞愛歌發表的言論之後，她還是忍不住黑線了。
——現在自己就已經很害怕了啊，天國什麼的這麼不吉利的話，能不能夠不要說了！
啊！所以說自己到底發什麼神經啊，為什麼要跟著一起過來。
因為是豪華私人飛機的緣故，所以飛機內景的空間很寬敞，而且機內有多個大型艙室，沙發、皮椅、電視應有盡有，擁有大床和私人浴室的主套房也是極盡奢華。
就好譬如說現在，眾人所在的艙室不像是艙室，反而更加像是一個小型的會議廳。
而且只有四個乘客。
只可惜，就算是這樣豪華而寬闊的活動空間及舒適昂貴的室內設施都好，也沒有辦法改變此刻飛機是在一萬米高空之上的事實，更加沒有辦法改變雛菊同學恐高的事實。
桂雛菊從登機開始到現在，就已經不復以往的英姿颯爽，而是虛弱的抱著靠枕攤在自己的座位上。
簡單來說，就是一副被玩壞掉了的樣子。
「只要再過十二個小時，應該就能夠抵達土耳其了，雛菊同學再忍耐一下吧……」穆修嘆了口氣。
在出發的前一天，也就是昨天，桂雛菊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不過不是因為穆修的再三邀請，而是被他的「妹妹」的大膽言行刺激到了。
為了防止某些不為世俗觀念所接受的事情出現，她覺得自己很有必要監督兩人。
雖然說正是因為如此，穆修的想法才得以通過另外一種方式達成了，但是為什麼他卻沒有多少喜悅，反而感覺到了某種微妙的挫敗感？
「還有十二個小時？！十二個小時……你不如殺了我。」
粉發少女虛弱地重複了一下那個時間，然後她的臉上擠出一個殘念的笑容，表情也開始有泛白的跡象。
「……」
「……」
「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到了土耳其之後就改乘坐列車吧！我記得錫爾凱吉車站是前往歐洲的國際列車發車站，前往德國墨尼黑、奧地利維也納及希臘雅典的伊斯坦布爾快線每天發車……」
大約是看見桂雛菊的確是提不起精神來，霞愛歌也不再開玩笑，而是認真地說道。
「那樣的話，隔天中午大概就能夠到希臘了，接著坐船的話就能夠到米克諾斯島……雖然說其實直接乘飛機的話，只需要一個小時，不過我想小雛你應該無法接受的吧？」
「……」
「……」
「誰、誰說的……如果只是一個小時的話……」桂雛菊有氣無力的說道，似乎是想要表現得強氣一點兒，但是虛弱的聲音卻越來越低。
霞愛歌臉上的笑意愈加濃郁了，一副無可奈何的眼神看著粉發少女。
「別、別小看我呀！」
桂雛菊咬著牙，支撐起身子轉過身來趴在座椅上，她堅持的將視線投向了飛機的舷窗之外，看向了下方的風……景……
大腦根本就來不及理解接收到了什麼訊息，她就覺得身上一陣冰涼，抓住靠枕的手指關節捏的發白，就連喘氣都變得無比費勁。
然後——眼前一黑。
「喂！雛菊同學，振作一點兒。」
機艙內頓時就是一陣雞飛狗跳，乘務人員都因此手忙腳亂了起來，因為粉發少女直接就因為這驚鴻一瞥而昏過去了。
幾分鐘后，這場風波好不容易平息下來。
「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睡過去了，愛歌同學在隔壁照顧她。不過這樣也好，一覺睡醒就已經下飛機了……這對雛菊同學來說應該算是福音了吧。」
穆修哭笑不得的才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就聽到旁邊傳來了八雲紫的聲音。
「真是有意思呢……明明本質強大到這麼可怕，居然會因為這點兒的高度就害怕到昏闕過去的嗎？」
之前一直都在閉目靜寐著的妖怪少女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而且她似乎是很感興趣的樣子，剛剛才將視線從飛機的舷窗之外收回來。
「那個，你已經看出來了嗎，紫？」穆修輕聲說道。
「啊，畢竟咱可是你的妹妹呢，如果哥哥你能夠看得出來的事情，咱卻看不出的話……」八雲紫可愛地瞪大了眼睛，裝作很驚訝的樣子，「那不是很不合理嗎？」
「……」
「……」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合理的……還有，你能不能夠換一個稱呼？」煩惱的將右手五指張開，插進自己額前的頭髮里，穆修全心全意的否定著對方腦海里的錯誤認知。
「哥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很嫌棄咱嗎？」
妖怪少女眯著眼睛懷疑地看了他一眼，表情變得危險了起來。
「不是，只是從你口中聽到那個稱呼，我覺得我的心臟實在是承受不起啊……太刺激了。」穆修回想昨天的事情，不由苦惱道：「這麼開玩笑是我不對，現在應該可以停下來了吧？」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現在一切都來得及。
穆修現在急切地希望能夠與紫恢復到正常的相處模式來，哪怕是之前她的那些不斷變化、千奇百怪的稱呼，都要比現在的好得多了。
「這可不行呢，咱已經發現了，對哥哥你來說妹屬性才是稀有屬性，這可是咱以後立於不敗之地的撒手鐧。」
揮揮手，八雲紫完全無視了穆修的希冀，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回到剛才的話題上來，那個女孩子……不是人類吧？昨天剛剛見面的時候，我就有些懷疑了，她的身體太過完美純凈了。」
「的確，嚴格意義上來說，她的位格其實不比我們差多少，只是自己意識不到也掌握不了，空有天使的力量……咦，等等，紫你為什麼要轉移話題？」
「果然，咱就知道，她的表象與本質相差太大了，卻又能夠融洽的共處在一個存在之內。就像是過於強烈的精神干涉了現實，給自己的外在披上了一層偽裝的樣子……」
妖怪少女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很正常的啦，因為她之前其實就是個普通的人類少女來著的，就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而且她暫時忘記了那段記憶，我也沒告訴她。」
穆修嘆息著，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揉著自己的眉心處——
「但是我覺得關於稱呼的問題還是需要好好的說清楚一下。」
「切，糾結過去的男人真的是最差勁了。」
妖怪少女撅著嘴，然後擺了擺手，「難怪你居然還需要蹭同學的飛機，而且對方還是女同學，你不覺得害臊的嗎？」
「有私人飛機坐，為什麼不坐？這要舒服得多了吧？」
穆修毫不在意，而且他也算是看明白了，對方根本不願意和自己討論關於稱呼的問題。
雖然說如果不是想要通過正常一點兒的途徑旅行的話，直接一步就能夠過去的地方能夠有什麼麻煩的……
「重點完全不是這個吧，你不覺得對比起那個病弱的女孩子，自己的人生太過失敗了嗎？單純從人類社會的角度來看。」八雲紫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這傢伙的理解能力是不是有問題。
「愛歌同學是因為本身有著家族作為後盾，是個超級大小姐……什麼時候都有人在背後幫忙打理。」
穆修慢悠悠地說道，「我一個孤家寡人的，平時又用不到，買私人飛機幹什麼？」
「……」
「……」
「好吧，紫你的眼神也太失禮了……你不能夠換位思考的嗎？譬如說，有能夠借你私人飛機的朋友熟人什麼的，也是實力的一種表現啊！」
少年挑了挑眉毛，然後煞有介事地換了個說法。
「哦，難道不是因為之前就已經說好了，所以你們才一起出行的嗎？這樣的小概率情況不能夠說明什麼吧？」
「事實上，並不是小概率情況，我記得我的朋友圈裡面個個都是微商一樣的傢伙，非富則貴，喜提愛車、喜提飛機什麼的簡直就是小事一樁……」
「是這樣嗎？」
八雲紫狐疑的看了穆修一眼，然後伸出手掌直接拿過了後者的手機，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得到的知識，非常熟練的就打開了名片簿。
「看樣子你的朋友也不多呢……咱可不相信個個都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
「……」
「……」
「等等，我覺得如果是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確認的話，對我很不利啊！」穆修的嘴角抽搐了好幾下。
但是八雲紫卻不管不顧，直接伸出一根纖細白皙的手指，指定了名片簿上的一個名字，並且投來了不相信的徵詢目光。
——花菱美希。
穆修嘆了口氣，露出了深沉的目光：「這個不行的啦，這個是笨蛋。」
「那這個呢？」
——瀨川泉。
「這個不行，這個是笨蛋。」
八雲紫露出了驚詫的神色，然後猶豫了一下，再次選定了一個聯繫人的顯示選項。
——朝風理沙。
「這個不行，這個是笨蛋。」穆修表情不變，語氣不變，就連回答的話語也絲毫不變。
「等等，為什麼你認識的人都是笨蛋！」八雲紫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並且用不知哪來的紙扇狠狠扇了少年的腦袋一下。「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你不知道嗎？」
「知道啊，笨蛋都是群居生物來著的啊……」
穆修相當誠懇的凝視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