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忘掉的人只是泡沫
1
情人節正逢周六，街上的人滿滿當當，幾乎都是成雙成對。不過這個節日，不是成雙成對的人也不敢貿然出門。街上賣玫瑰花的商販多了起來，王佳佳走在其間，心情也不自覺地高興起來，手裡的袋子里裝著送給鄭梓晨的手織圍巾。幸好之前就訂好了餐廳位置，王佳佳提前兩個小時就出了門。
等鄭梓晨的時間裡，王佳佳給林妤發簡訊，問她待會兒該怎麼表現才好。林妤正和楚小語在外面逛街，看到簡訊她就一陣頭疼，她又不是戀愛專家，對這種事也不擅長啊。但她還是耐著性子跟她聊了會兒，最後王佳佳回了句「成功了就請你吃飯！」
王佳佳的單純天真常常讓林妤不知如何是好，她心裡清楚鄭梓晨對王佳佳沒有那方面的意思，但自己一直都沒有告訴過她。是不忍心打破她少女的天真，還是考慮到同事關係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抑或……抑或什麼？林妤不敢深究。
抑或她其實只是想親眼得到證明，鄭梓晨並不喜歡其他任何女生。
終於等到約會時間，王佳佳去洗手間里重新補了妝。她出來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鄭梓晨，他說自己已經到了餐廳，問她位置在哪兒。
鄭梓晨今天穿得很休閑，王佳佳坐下后還在想該怎麼開口，他已經先說話了：「你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可千萬別客氣！」
「節日快樂！」王佳佳把禮物遞給他，一臉甜甜的笑容。
鄭梓晨看著禮物，不知道該不該伸手去接，最後還是接過，然後故作輕鬆地笑道：「謝謝了！不過可不要想因此賄賂我，實習后是否轉正還是要看人事部那邊。」
王佳佳還想說什麼，鄭梓晨又插話道：「我們叫吃的吧！」
吃飯期間鄭梓晨變得比平時健談，其實他是不想給王佳佳表白的機會。鄭梓晨現在已經覺得頭大，想到她還是自己客戶的侄女這層關係，就更要婉言了。
「我買了兩張電影票，吃完飯正好到時間。」
「那個……」鄭梓晨頓了頓，「可能沒辦法跟你去看電影了。」
「為什麼？」
「佳佳，其實該怎麼說……」
桌上的手機鈴聲響了，鄭梓晨急忙接起：「喂。」
「節日快樂！」電話那頭傳來易晴的聲音，「現在在跟哪位美女約會？」
鄭梓晨乾笑道：「別開我玩笑了！」
「那請你幫個忙，應該沒問題吧？」
「嗯？」
「我正在張羅新店的事，需要人手。」
鄭梓晨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王佳佳，最後對手機說道：「好。你等等，我一會兒就來！」
「不好意思，臨時有些事，我得先走了。」鄭梓晨說。
王佳佳臉色瞬間不好：「今天還能有什麼事？」
鄭梓晨乾咳了幾聲說：「是一個朋友。」
王佳佳無奈，只好說那下次再一起看電影。
鄭梓晨到了易晴給的地址，是一家位於市區的新建的商業街，店面不大，是複式的，剛裝修好，裡面還有一股油漆味。
易晴披了件紅色的開司米披肩站在櫃檯前忙活，看到鄭梓晨后，沖他揮揮手：「來得正好，我想讓你幫我試吃店裡的東西。」
「開的甜品店？」
「嗯。我想了半天，還是覺得開甜品店好，現在年輕人都喜歡去甜品店。」易晴說著端著一個盤子走出來。棕色的盤子上有四個小碗，裡面全是不同的甜品。
「每個都嘗嘗，看哪個最好吃。」
「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鄭梓晨笑著拿起勺子，挖了一小勺喂進嘴裡。
「不過店的名字我還沒想好呢，你是做廣告的，幫我取個名字吧！」
「有什麼好處沒？」鄭梓晨故意逗她。
「可終生免費享受這家店的甜品？」
「這個誘惑力挺大的。」鄭梓晨笑。
「我還以為你今天約了人。」易晴靠在椅子上，「你知道我沒什麼朋友，一時也找不到試吃的人，這麼唐突地叫你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怎麼會，有東西吃我還求之不得！」
「你要喝點什麼嗎？酸梅汁怎麼樣？」易晴站起身，「吃完甜的，喝點酸酸的東西可以消膩。」
「好，謝謝了。」
易晴拿酸梅汁回來，見鄭梓晨在桌上攤開一個本子，手裡拿著筆正在上面寫寫畫畫。她知道他這個習慣的，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出門不管到哪兒，都會帶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他說廣告人的靈感來自於生活，摸不準什麼時候就跑出來點想法，所以得時刻記下，沒想到他這個習慣還保留著。
「叫月白怎麼樣？」
「月白？」
「月白流蘇，堇色安年，是這句詩里截取的。」鄭梓晨說，「代表美好舒適的一種生活意境，跟你本人的感覺很像。」
「我看上去很美好嗎？」易晴故意開自己的玩笑，「應該沒人會覺得離異的女人美好吧？」
可鄭梓晨卻非常嚴肅地說：「有決心過好自己生活的人都是美好的，跟其他無關。」
易晴愣了一下，垂下眼，抿嘴笑了笑：「希望如此。」
「還有，我給你這些甜品都重新起了名字。」說著他把本子遞到易晴面前，「甜品的名字不要取得太直白，你這家店的定位是文藝、安靜的，餐品的名字也要往這上面想。」
「不過名字取這麼好聽，客人發現東西不是自己想要的怎麼辦？」
「甜品消費本來就是一種休閑消費，東西好吃是一方面，還有就是環境。」鄭梓晨站起來在店裡繞了一圈，「你去二手市場買些看上去舊舊的傢具放在這兒就是復古了，牆紙得換，這牆紙太扎眼。」
鄭梓晨講起話就濤濤不絕，易晴用手枕著頭，靜靜地聽他說。他的眉眼其實跟少年時候沒有多大變化，只是眼睛里對生活的熱情減退了許多，但是一說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仍是眉飛色舞，整個人都投入進去。
「你有空的時候能多來店裡給我指導嗎？」末了易晴輕輕地開口向鄭梓晨問，像個小女生一樣眼裡滿是期待。
鄭梓晨在那樣的目光里差點跌進去，不過他及時清醒，最後是客氣有禮地回復：「當然可以，朋友嘛。」
此刻站在街道對面的王佳佳手裡還拿著餐廳里送的小黃人玩偶，這是情人節的特別禮物。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好奇心驅使她悄悄地跟著鄭梓晨過來，卻看到他和一個漂亮女子在店裡嬉笑嫣然。
王佳佳終於清醒地明白了，可手裡的小黃人還咧嘴笑著。她把它拿到面前生氣地說：「有什麼好笑的？看我失戀了就好笑嗎？」然後生氣地一揮手，狠狠地扔到附近的垃圾箱里。
2
周一上班，林妤買了兩份海盜船麵包，她知道王佳佳喜歡吃這個。情人節那天晚上，王佳佳打電話來找自己哭訴，在電話那頭哭得聲嘶力竭，卻沒講事情經過，具體是怎樣的她不清楚。
到辦公室，王佳佳的座位上是空的。平時她上班都很早，一般林妤到的時候她早就坐在位子上刷淘寶了。林妤把麵包放在她桌子上，然後發簡訊問：「怎麼還沒來？」
王佳佳沒有回簡訊，也沒來公司。林妤到休息室接水的時候碰到鄭梓晨，裝作隨口一問：「佳佳今天沒來，都感覺有些不習慣啊！」
「她請病假了，過幾天就會來吧！」鄭梓晨並沒有太大反應，喝了口杯里的咖啡對林妤說，「後天的競職演講準備好了嗎？」
競職演講是公司每年一次的慣例，為了激勵員工，每年都會提供一至兩個可觀的職位讓公司的員工通過競爭入選。今年組裡鄭梓晨推薦的是林妤，他早就打算升她為助理總監，只是差個時機。
「演講稿昨晚寫好了。」林妤說。
鄭梓晨皺起眉：「你該不是準備帶著演講稿上去朗讀吧？」
林妤臉一紅：「難道非要脫稿？」
「這是必須的啊！連稿子都不能脫，別人一看就是虛的。」
林妤最害怕在人多的地方講話，這次的演講還真是要命。
「你緊張？」鄭梓晨看出她的擔憂，安慰道，「沒什麼的。其實人都差不多決定好了，只是個形式，但就算是形式，也得做得漂亮。」
林妤不由嘆了口氣：「還真是麻煩啊！」
「哪有那麼難？」鄭梓晨笑，「待會兒你把演講稿發我看看。」說完竟伸手摸了摸林妤的頭，非常不經意，做完這個動作他就轉身離開了休息室。可林妤愣在原地半天回不過神。感覺頭頂那圈有些發麻，好似被電流通過般，整個人感覺酥酥的。
鄭梓晨把改過的演講稿在線傳給林妤，發消息說：「今晚回去把它背下來，明天來公司考你。」
林妤瞬間頭大，三千字的演講稿！她抓了抓頭，只想把頭往桌上撞。
第二天林妤見了鄭梓晨就往一邊躲，可還是被他抓到了。鄭梓晨問她背得怎麼樣了，林妤聳聳肩說差不多吧。
「明天就要演講，記不住怎麼上台？」鄭梓晨說，「到時候你丟的不只是自己的臉，還有我的臉。我可是向上面力薦了你啊！」
「背下來了。」林妤問，「要不要我給你背一遍？」
本以為這樣可以將他一軍，沒想到鄭梓晨卻挑了下眉，略邪氣地說：「可以呀，反正我現在有空。」
林妤這下無話可說了，乾咳了幾聲，然後硬著頭皮開始把演講稿背下來。可她剛背完兩句就被鄭梓晨打斷：「你這語氣乾巴巴的，你以前就沒在學校參加過演講比賽什麼的？」
林妤搖頭：「這種比賽我都是第一個往後縮的。」
鄭梓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以後別再縮了，該表現就表現！」然後給林妤做了個示範演講。林妤驚訝得睜大眼睛，臉上全是佩服。她佩服的不僅僅是鄭梓晨的演講，還有他的記性太好，只是改了一遍稿子，就把大概內容全記了下來。
看到林妤一臉崇拜的花痴樣，鄭梓晨捲起演講稿啪的一聲敲在她頭上。
「明天演講就按我這個樣子來，記住沒？」
林妤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明白。」
競職演講的那天，公司平日里見不到的領導都來了，林妤一看就開始慌張。鄭梓晨坐在她旁邊，輕輕對她說：「沒事的，你待會兒上台要是緊張，看我就好，把其他人當空氣。」
林妤嘴裡說著是，可是心裡在咆哮，那麼大堆人怎麼可能當空氣！
輪到林妤上台闡述，她深吸了口氣。今天她特意穿了雙五厘米的高跟鞋來壓場，但因為平時很少穿高跟鞋，上台的時候不小心崴了下腳，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吃屎。林妤穩住身體，不過也聽到台下隱忍的笑聲，實在太丟臉了。但沒辦法，她還是只能硬著頭皮上。
拿到麥克風，林妤的眼睛掃視了一眼會場，全公司的人都坐在這裡。她有些腿抖，眼睛看到坐在前排的鄭梓晨，他正沖著自己笑。林妤突然覺得心安了不少，清了清嗓子，開始了自己的演講。一開始她因為緊張時不時地卡殼一下，後來進入了狀態，演講猶如泉水般奔湧出來，變得明朗清晰，說完最後一句「謝謝」，台下立刻響起掌聲。她看到鄭梓晨沖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當主持人宣布助理總監的人選是林妤后，周圍的同事紛紛過來祝賀。林妤笑著說謝謝，回到組裡她說晚上請大家吃飯，同事們一陣歡呼。這時王佳佳背著一個雙肩包走進了辦公室，林妤看到她先是一愣，隨即馬上迎過去叫道：「佳佳，你終於來了，晚上一起吃飯！」
王佳佳卻沒笑，看起來無精打採的樣子：「我可能去不了了。」
「怎麼了？」林妤拉著她走到沒人的走廊里，問她，「情人節那天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就是失戀了唄。」王佳佳捋了捋頭髮，嘆了口氣，「其實我早應該想到總監對我沒意思啦，只是我自己臉皮厚。」
「別這樣說！」林妤拉住她的手說，「敢愛敢恨，喜歡就去追，我反而很佩服你的勇氣。」
「我是太傻。」王佳佳神情傷感地道，「其實我今天是來交實習單的。我實習結束了，之前因為鄭總監想要留下來，現在也覺得沒必要了。」
「要回學校？」
「嗯，回去忙畢業的事。」王佳佳說，「畢業之後家裡給我安排好了去電視台。」
「那也不錯。」
「在這裡最開心的就是認識了林姐，謝謝了。」王佳佳抱了抱林妤，「祝你工作順利，賺大錢！」
「以後常聯繫。」林妤說。
林妤把王佳佳送到電梯處，可電梯上來她卻遲遲沒進去。林妤喊了她一聲，問她怎麼了。
王佳佳轉過頭朝辦公區域看，可視線被牆阻隔著，根本看不到裡面想見的那個人。
林妤見王佳佳哭了，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她伸手推王佳佳進電梯：「我送你下去。」
進到電梯里，王佳佳開始哭出聲來，她一邊用手擦眼睛一邊說：「其實我真的好喜歡他！真的好喜歡……」
年輕時候我們總是能對一個人輕易心動，見到他心裡就小鹿亂撞不得安寧。可是再過幾年我們就會發現，這種感情實在太難得了，因為年老的心很難再輕易愛上一個人。也正是這個原因，林妤才沒有鄙視和嘲笑王佳佳的傻氣，反而覺得這個姑娘可愛，她再過些時日反而會懷念今天的自己。
3
夏霓錄完節目出來已是深夜。本來公司給她和葛亦夢安排了同一輛保姆車，可是葛亦夢一出來就有一大堆粉絲圍過去，助理帶她快速離開現場，鑽進了保姆車。結果外面等著的記者又圍了上去，司機只好給吳姐打電話說不等他們了，就先開車離去。
「耍什麼大牌啊？不過就是個二線藝人，整得有多紅似的。」吳姐掛了電話，氣呼呼地說。
「算了，我們自己打車吧！」夏霓說。
「放心，你以後肯定比她紅。梁總有心捧你，她現在也就只能得意一陣子。」
面對吳姐的喋喋不休，夏霓一句話也不想說。她走到街邊，才發現這裡地處偏遠，好半天才能看到一輛汽車駛過，連個計程車的影子都看不到。
「是故意玩我們嗎？」吳姐又開始抱怨了。
「讓我想想！」夏霓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看能不能找人幫忙。如果叫楚小語，她肯定會來接自己，但她現在可能剛下班，還是不要打擾她休息為好。通訊錄里的聯繫人將近一百，卻找不出一個可以幫忙的人。
「喂，梁總嗎？我是小吳，我和夏霓錄完節目沒有車回來。」吳姐給梁孟打電話，她先抱怨了一大堆，然後就聽到她說，「嗯，好，我們在這裡等。」
「梁總說他讓他一個朋友過來接我們，他就在附近。」吳姐笑嘻嘻地道。
「梁總朋友可真多！」夏霓突然想起上次那個叫江睿的男人。
可是當車子停在面前時，夏霓才發現眼前的車怎麼這麼眼熟。車窗搖下來，露出對方的臉時，夏霓才恍悟，這不就是江睿嗎？
上車后夏霓忍不住調侃了一句：「梁總的朋友該不會就只有你一個吧？」
「我剛才在離這不遠的會所里。」江睿笑道，「可能跟夏小姐有緣分，所以我才能有榮幸第二次接你回家。」
夏霓沒接話，頭躺在椅背上，累得慌，想著待會兒回家直接睡覺好了。
「聽說你EP下個月發啊！」
夏霓坐直身子轉頭問：「你怎麼知道？」
「和梁孟聊天的時候聽他說的。」
「你們聊天還聊我？」夏霓心裡犯嘀咕了。
「隨便聊聊。」江睿笑，「放心，沒說你壞話，你家老闆很器重你。」
這句話她已經聽了不下十遍了，幾乎所有人都對她說過這句話，梁孟很器重她，讓她放一萬個心。可夏霓並不喜歡聽這句話，好像自己很沒用似的，全靠梁孟在後面推她。可她現在仍是默默無聞，感覺自己是廢材一樣。
晚上吃完飯大家各回各家，林妤和另外兩個女同事坐鄭梓晨的車回去。林妤家最遠，所以她是最後下車的，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車上便安靜下來。鄭梓晨開了音樂，裡面唱「你問過自己無數次，想放棄的，眼前全在這裡，超脫和追求時常是混在一起。你擁抱的，並不總是……」
因為喝了些酒，林妤的臉有些微紅，搖下窗子讓外面的冷風吹進來醒醒腦。
「小心感冒了！」一旁的鄭梓晨提醒道。
「我年輕著，哪有那麼容易生病！」林妤說著，還故意把一隻手伸了出去。
「喂！」鄭梓晨嚇了一跳，急忙把她手往回拉，結果車子晃了晃，差點撞到路邊的樹。鄭梓晨一個急剎車，兩個人都重重地朝前撞去，幸好有安全帶，否則兩人的腦袋早撞開花了。
林妤的酒也全醒了。
「這麼大個人了，做事怎麼還是不考慮後果？」鄭梓晨生氣地沖林妤大吼道，「如果我沒及時剎住車，你腦袋早開花了！」
林妤第一次見鄭梓晨這麼凶，以前就算是工作上出了問題，他也沒這麼吼過自己。林妤被嚇得一愣一愣的，轉頭看著鄭梓晨，半天說不出一句話。鄭梓晨見她愣住，輕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算了，下次別再這樣了，太危險！」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林妤像個剛被打了一巴掌的小女生又得到了一顆糖。她來不及反應，鄭梓晨已打開車門出去抽煙。林妤緩緩回過神來，剛才他們差點就出車禍了啊！
「那個……」林妤也走了出來，站在鄭梓晨身後小聲抱歉地說了句，「對不起！」
鄭梓晨背對著他，半天沒說話。林妤以為他還在生氣，走近他剛想開口，就聽到他的聲音：「沒想到這裡也可以看到星星！」
「啊？」林妤抬起頭來，天幕上一閃一閃的星星嵌在那裡，像是仙女的花環。
「你上次送我的生日禮物很漂亮。」鄭梓晨轉過頭盯著林妤說，「我每天晚上回家都會打開，然後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就躺在那裡。」
「聽上去很享受。」
「這些年我一直忙著工作，很少對生活里的細節注意，好像失去了很多東西，但又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怎麼會！你現在得到的一切是很多人都羨慕的。」
鄭梓晨笑起來：「剛才那首歌不是也唱『擁有的都是僥倖，失去的都是人生』嗎？我也不清楚，過了二十八歲，我才發現自己想要的不僅僅如此。」
「你是欲求不滿吧？」林妤說，「你還想要什麼？」
鄭梓晨彎起眼角笑了笑。過了半晌，林妤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在夜色里響起：「一段愛情。」
4
酒吧里晃來晃去的燈光弄得楚小語心煩意亂，她一邊吃著魷魚絲，一邊觀察著周圍有沒有帥哥這種生物。不過楊澤升的臉出現時，她就知道今晚又要聽他絮叨了。可這是楊澤升的店，免費吃東西喝酒，聽聽嘮叨也不吃虧。
「你很久沒來了。」楊澤升在對面坐下，學著楚小語的樣子吃起魷魚絲。
「幹嘛學我？」楚小語皺眉。
「看來你心情不好啊！」楊澤升拍了拍胸脯說，「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
「你幫不了。」
「你還沒說，怎麼就知道我幫不了？」
他當然幫不了，楚小語心煩的是江睿。這段日子江睿都沒來過公司，只知道他度假去了，但回來的具體時間誰也不知道。楚小語沒想到見不到江睿自己會這麼心煩。
「要不要試試我們店新推出的雞尾酒？」楊澤升問。
「不想喝，最近戒酒。」
「不像你的風格。」
「那我該是什麼樣的？」楚小語莫名其妙地發起了脾氣，「難道我就是那種喝酒、化濃妝、穿抹胸和超短裙的夜店女嗎？」
「哎，好好的發什麼脾氣？」
「我沒發。」楚小語白了他一眼，「心情不好而已。你要是真想幫忙，就幫我介紹個帥哥好了。」
楊澤升伸手摸了摸楚小語的額頭：「你沒發燒吧？」
楚小語沒說話，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酒精在胃裡發酵，有些灼熱。
「煩！」她把手裡的杯子往桌上連續砸了好幾下。
楊澤升拉住她的手急忙說：「這桌子很貴，你要是生氣，直接把杯子往地上砸。」
「誰要砸你的杯子！」楚小語把杯子放到一邊，兩手托住頭。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江睿，她來這裡本來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可沒想到這腦子裡仍是江睿的身影。難道楚小語縱橫江湖這麼多年，就要敗在這傢伙手裡了？
「那我再給你拿點酒？」
「嗯。」楚小語點點頭。
幾杯酒下肚，楚小語有些暈暈乎乎，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拿出手機一看，時間已經十二點過了，照這樣下去明天估計又去不成公司。不過對她而言上不上班都無所謂，江睿不在，她心思也不在公司里。想到江睿，她翻開通訊錄，點到他名字那欄，楚小語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個電話。
不過這個時候他可能已經睡了，也可能和某個女朋友在一起，就算沒睡，他也不一定願意接自己的電話。反覆糾結了好一會兒，楚小語還是撥過去電話。
鈴聲響了會兒，傳來江睿的聲音，聽上去似乎還挺精神。
「喂，是我。」楚小語有些支吾起來，「還沒睡嗎？」
「剛到家。」江睿說，「有什麼事嗎？」
「啊，沒，就打電話問候一下，這麼久沒見你來公司。」楚小語頓了頓，「在度假？」
「嗯。不過已經回來了，準備在家休息幾天就回公司。這段時間要找我簽字的文件，你都送到副總那裡去就好。」
不知不覺話題就轉移到工作上來，楚小語有些鬱悶，掛完電話后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她似乎很久沒這麼好好地看過自己了，以前每天對著鏡子的時間比對著人還長，現在工作了，哪裡還有時間照鏡子。她熬夜也懶得敷面膜，整天化妝，皮膚也開始粗糙起來。
出去后看到楊澤升就站在門口，楚小語沖他揮揮手說：「我要回去了，明早還要上班！」
「你現在上班也太積極了點！」
「沒辦法。你這樣的閑人都開店賺錢了，我能不努力嗎？」
楊澤升開始嘻嘻笑起來，然後扶著她往外走去。
5
夏霓上次在綜藝節目上唱了首最新單曲後人氣大漲，網上這首歌的點擊率突破了五百萬，微博和貼吧里到處都是夏霓的消息。當然這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公司買的水軍，但無論如何夏霓的名氣已經打響。
梁孟給她專門配了一輛保姆車，方便她參加活動用。從會議室出來，走在後面的葛亦夢叫住了夏霓。
「恭喜你啊，能有這麼好的成績！」葛亦夢一臉笑意地說道。
夏霓說：「也謝謝你，上次錄節目要不是你在一邊指導，我也不會那麼順利。」其實夏霓也拿不準葛亦夢這個人到底怎麼樣，開始明明是自己的對頭，可年會過後，她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在工作上面處處幫助自己。雖然如此，夏霓內心深處對她還是有所抵觸，不敢深交。
「等EP發了，再做專輯，到時候我還要問你要簽名呢。」葛亦夢開玩笑道。
「哪裡！你是前輩，我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向你學習。」
「千萬別說學習，互相交流就好。」
葛亦夢離開后，夏霓身旁的吳姐湊過來對她說：「我就說夏小姐會紅吧？現在就連葛亦夢也要給你三分面子。」
夏霓聳聳肩，沒發表意見。
夏霓忙碌起來后，一日三餐全部交給營養師打理，開始吃得很少，雖然她本身不胖，但在這個圈子裡誰不是死命地減肥。周末有個慈善晚會，夏霓被請去演唱開幕曲，聽說到那裡去的都是些社會名流。吳姐一臉期待地說：「到時候得打扮漂亮點，萬一碰到真命天子，就可以直接嫁入豪門。」
夏霓只是笑，吳姐雖然對她不錯，但是很多話她心裡都無法贊成，不想回答的時候就只是笑笑了事。
慈善晚會在一家私人會所里舉辦。晚會的主辦方給夏霓提供了服裝，是一條白色的魚尾拖地晚禮服，穿在身上正好襯托出夏霓柔美玲瓏的身材曲線。化妝師幫夏霓化好妝后，鏡子里的夏霓神采飛揚，天然一段風姿盡收眉梢。
主持人說完開場詞后，夏霓緩緩走上舞台，在伴樂聲中開始清唱起來。她的目光遊走在台下每一張臉上，看到江睿時她有些驚訝，但臉上並未表露出任何痕迹。只見江睿站在人群後面笑著沖她伸出大拇指，夏霓很快把視線收了回來。
歌曲演唱完畢，夏霓便下台離開，卸完妝還要回錄音棚錄音。她走出化妝室，卻看到等在外面的江睿，他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束花。他走過來遞給夏霓說：「你唱得很好！」
「謝謝。」夏霓接過。
「這不是江先生嗎？」吳姐大驚小怪地道，「您也來參加這次慈善會？」
「是啊。」江睿笑道，「沒想到這麼巧，正好遇到夏小姐！」
吳姐曖昧地笑道：「是挺巧的。」「巧」字的音發得怪腔怪調。
夏霓說：「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謝謝江先生的花。」說完她就自顧自地走在了前面，吳姐只好和江睿說了聲再見，就趕去追夏霓了。
坐上保姆車，吳姐在一旁試探地說：「看來那個姓江的先生對你有意思啊！」
夏霓低頭，兩隻手伸在頭后，想把散下的頭髮紮成馬尾，沒吭聲。
「其實怎麼說呢，我在這行也挺久了，你們這些明星、藝人啊，就算事業幹得再好，最後還不都是嫁給有錢人！」
夏霓的手頓住，繃住的皮筋突然啪一聲斷掉了。
吳姐還在一旁繼續說：「雖說這個姓江的算不上什麼豪門，但是聽說他家裡背景很不錯，而且長得也不錯，就是離過婚……」
夏霓的臉色已經完全變了。她說：「吳姐對他的底細好像很清楚？」
「他是梁總的朋友，我在這個公司這麼久，自然也知道一點。」
「對別人的八卦這麼了解，難道是經紀人的必修課程？」夏霓終於忍不住嘲諷道，也不弄頭髮了，心情煩躁地把它們散在一邊。
吳姐頓時被噎住，她沒想到夏霓會是這種態度。
「小夏啊，我這不也是為了你的未來打算嘛！」
「謝謝了。」夏霓說，「我錄歌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待會兒你不用陪我上樓了，你坐這車回去吧！」
吳姐氣得大眼瞪小眼，但又不好發脾氣，只能在夏霓下車后對司機抱怨道：「現在還沒紅呢，就這麼目中無人了，真是狗咬呂洞賓！」
第二天夏霓去公司找到梁孟，開口第一句就是：「梁總，能不能幫我換個經紀人助理？」
「怎麼了？」梁孟不解，「吳姐可是公司的老員工了，從公司成立那天就一直跟著我。」
「她挺好的，只是有些觀點不合。」夏霓說，「給我配個新人也行。我要求不多，性格安靜點的就好。」
梁孟聽到這，差不多了解到她的意思了，他哈哈大笑起來：「吳姐有時候話是多了點，但她有口無心……」
「還是給我換個吧！」夏霓堅持道。
梁孟沒辦法，於是點點頭說：「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重新安排人。不過吳姐那邊就得好好安慰一下了，她有些玻璃心啊！」
夏霓抱歉道：「我也不想，但我真的忍不下去了！」
「沒事，這些事交給我就好。」
「謝謝了。」夏霓說，「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夏霓剛到門口，梁孟在後面叫住她：「小霓！」
夏霓轉過身來問：「還有什麼事嗎？」
梁孟看上去神色有些猶豫，最終輕聲問了句：「你覺得江睿怎麼樣？」
6
紀婷坐在店裡無聊地刷著微博，看到有關嘉年的消息心裡就一陣煩躁。她轉頭去看關嘉年，他正全身心地打自己的遊戲。
「你前女友現在紅了啊！」紀婷故意試探關嘉年道，「她現在是大明星，應該很掙錢哦，陪富商隨便睡一夜就是好幾十萬！」
見關嘉年沒任何反應，紀婷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手在電腦桌上使勁拍了幾聲，「現在我跟你說話你都裝耳聾了嗎？」
關嘉年抬起眼看了看她，仍舊沒說什麼。
這下徹底惹怒了紀婷：「你別忘了是誰幫你媽還清欠款的，你未免太忘恩負義了！」
「我都跟她分手了，你還想怎樣？」關嘉年終於說話了，聲音里沒有任何感情，「別鬧了，沒意思！」
可關嘉年越是這樣，紀婷就越覺得他還沒放下對夏霓的那段感情。
「行，我不鬧了。」紀婷直接彎腰把電腦的插座拔掉，「你現在不許玩遊戲！」
關嘉年懶懶地抬起眼：「那你要我怎樣？」
「坐過來。」紀婷坐在沙發上，拍了拍旁邊。
關嘉年便走過去坐下。
紀婷雙手抱在胸前，眼睛盯著前方：「我是真的喜歡你，也想過跟你好好過下去的。之前你媽吸毒欠人錢被黑道追殺，還不是我擺平的嗎？你當時跟我保證過什麼？」
「我都和她分手了，也沒有任何來往。」
「但是你現在對我是什麼態度？好像我欠了你錢似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思都在她身上嗎？」
關嘉年身體陷在沙發里，半天沒有說話。紀婷說得完全沒錯，他的心思的確在夏霓那裡。以前他沒有和夏霓分手，跟周圍的女人隨意調情打鬧，也覺得無所謂，因為不管怎樣他知道只要自己回去，夏霓就還在原處。他吃定了對方，所以即使濫交也不會有所顧忌，但現在夏霓卻已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和自己的生活再無交集。
見關嘉年沒反應，紀婷氣得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是不是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說話？」
「你做什麼呢？」關嘉年見狀，立馬起身抓住紀婷的手腕，搶過她手裡的刀子，「別鬧了！」
「我沒鬧！」
關嘉年把她拉入懷裡，緊緊地抱住紀婷，防止她再去拿刀：「我答應過你的事情，就一定做到，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我都陪著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