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米煮成熟飯
我內心奔放,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底線在哪。
話說在過去的一周時間內,我已經熟悉了浴室的邊邊角角,卻不曾像今晚一樣引人遐想。當然我想的還是很朦朧的,我只能看到凌亂的鵝絨被,散落一地的衣物,飄逸的窗帘,還有緊湊又有節奏的呼吸聲,其餘的嘛,還是眼見為實比較好。我就如同一隻被開水沖洗得滾燙,隨時要被吃掉的乳豬一樣緊張,但是我這隻乳豬除了緊張以外,還帶有被人生吞活剝的期待。啊,真是一隻矛盾的乳豬啊……
在各式衣服里,我選擇了一套清純可愛系的棉質白色睡衣。一是我不曾擁有穿了跟沒穿一樣的睡衣,二是第一個晚上就走熟女路線,嚇到我自己也就算了,萬一把林大人嚇跑就不好了。畢竟我內心奔放這個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底線是到哪裡。
踮著腳走出浴室,拐進林大人的卧室。空蕩蕩的房間只亮著一盞暖色的落地燈,今晚的男主角呢?這簡直和婚禮現場新郎逃逸的情況一樣嚴重啊。我連忙扭頭尋找,沒走幾步,就看見客廳里林大人靠在單人沙發上,頭略略傾斜地搭著睡著了,手裡還拿著一支新牙刷。
我在他對面的地毯上坐了下來。反正地毯又軟又厚,眼前的男人如此賞心悅目。以前看帥哥的時候,都是抱著不看白不看,看一次少一次的遺憾心情,大抵上這樣的感覺就如同看別人碗里的肉一樣,光咽口水打發就好了。肉被吃進別人嘴裡,自己羨慕嫉妒了之後,也很快拋到了腦後。這次不一樣了,眼前這塊肉是我的,咽了咽口水還是可以咬到嘴裡的,那是一種多麼充實的滿足感啊。
於是我伸出手去摸摸屬於我的肉。嗯,眉毛果然不是種的,睫毛果然不是假的,鼻子果然不是墊的,下巴果然不是削的。好吧,下巴底下有一顆微不可見的小痣,平和地說,帥哥還是有缺憾的,也是不完美的。
我摸得正爽時,林大人睜開了眼睛。來不及把手縮回去,林大人把我的手緊緊拉拽過去,我的臉就順勢近了林大人幾公分,連他下巴底下的小痣也看得清清楚楚了。
林大人俯下身來,啃了啃我的額頭說:「本來今天想放過你的,誰讓你這麼愛惹禍……」
雖然我以前有跳舞的底子在,最近也在練瑜伽,但是腰部的柔韌度還是有限,在林大人越來越近的壓迫下,我的身形變成了反方向的問號慢慢往後仰。林大人卻不考慮我的柔韌度的問題,反而更加強勢地親了下來,我不堪重負,向地毯上倒去。想著地毯的毛絨再厚,此時也會落個腦震蕩的下場。沒料到落地之時,卻枕著一雙大大的手。我的魂魄中飛出去好幾個元神,在危險遠去后好不容易複位,回首又見林大人的邪笑。
這才叫魅惑狂狷。
我和這位帥哥和平相處,平時多是中規中矩的公事型談話。儘管我覺得某些時候這位帥哥給我的笑容里含著一些春風和煦春回大地的溫暖,大致上是春寒料峭桃花卻壓滿枝頭的感覺。可是這次邪笑,更像是瘋狂盛開、滿目皆是的大片罌粟花。
漂亮、狂野、邪魅,致命的誘惑。我看著罌粟花風中搖曳,散發著迷離催情的味道。
我是凡夫俗子,徹底在罌粟花中迷失了自己。什麼魂魄什麼元神,統統飛不見了。
以至於他說的那些情話我還來不及記下來,只知道他的氣息是陌生又熟悉的,耳朵是啃過的,脖子是親吻過的。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他不再喚我妖子,他叫我「妖兒」,是只屬於他的妖兒。
啊,妖兒,是多麼美妙的名字……
醒來的時候發現,鵝絨被子完完好好地蓋在我身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地碼在旁邊。
房門外有林思聰和林大人說話的聲音。
我輕聲起來,看了看身上壯觀的各種印記,一副少兒不宜的樣子。我打開衣櫃門,特地挑了一件立領的T恤和長褲穿。
赤著腳走到門那裡,鼓了好幾次勇氣,還是沒敢出門。
貼著門緩著情緒,聽見林思聰正壓低聲音跟林大人說:「爸爸,以後妖子阿姨是不是就和我們住一起了?」
林大人的聲音傳來:「對啊。你不喜歡嗎?」
林思聰說道:「那倒沒有的。我和她一起住了這麼多天,也挺好玩的。」
林大人彷彿在喝水,對話停了一會兒。過會兒林大人說:「那以後你不要叫她妖子阿姨了,叫她媽媽吧。」
然後貼著門的手一滑,我就栽了出去。
甭說我沒做好心理準備,人家林思聰也得有個適應過程的好不好?林大人初衷是好的,但是不是操之過急了些?以後等我展現出母性情懷,雨中送幾次傘,病中守幾個晚上,等林思聰的感情爆發后,他心甘情願不由自主地喚我一聲媽媽,我再順順利利地收了他,這才符合事情發展規律嘛。
我栽出去還沒站穩,就聽見一聲清脆乾淨的童音:「妖子媽媽——」
這下,我是真的要華麗麗地栽倒了。
我傻傻地看著林思聰一副天經地義的表情,再看看林大人等閑處之的態度,我發現唱大戲的是我,只好施施然地踱步過去,坐在餐桌旁吃早飯。
作為林思聰的新任母親——呃,說著真是彆扭啊。要是你活到二十七歲,旁邊忽然冒出一個七歲的兒子,你也會彆扭的——我決定要在27號那天給林思聰安排一場生日驚喜。鑒於我和孩子之間的相處完全沒有經驗可以參考,又鑒於周林林其實在撫養孩子方面也是塊廢柴,所以我一下子很迷茫,給七歲小朋友的驚喜大概是什麼樣子的呢?
於是,我做了人生中記事以來最黑暗的交易。
26號是周末,一早,我特地去拜訪了一下林林。項莊舞劍志在沛公,此次目標不是林林,而是方磊。
方磊這幾年真是出落得不去掐一下都對不起我怪阿姨的稱號啊。外貌全部遺傳了方予可。這種全盤遺傳父親的方式,都讓我懷疑方磊只不過藉助了一下林林的子宮,就跟租了十個月的房子一樣。偶爾和他們一家三口出門,誰都能認出這小子是方予可的種,但是要說誰是他的娘,大家就要在我和林林之間遊離很久,讓我們三個大人分外尷尬。
方磊一見我進來,已聞到陰謀,立刻奔走到書房裡假裝忙碌的樣子。小屁孩你也就三歲,有什麼好忙的。我們家林思聰都一般忙好不啦?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最難的戰爭就是雙方都是知己知彼的模樣,那玩的就是心理戰術了。
我款款地坐在那裡,開宗明義地說道:「把方磊借給我一天吧。」
方磊小朋友開著書房的門,一聽見自己的名字,手裡的動作立刻停止了。
林林靠在沙發上,光腳丫在那邊一翹一翹地說:「你也知道我們家方磊不太待見你,怎麼可能說借就借呢。」
我哼了一聲說:「方磊不待見我,主要還是因為他不怎麼待見你,這一次我連你一塊兒借。就當幫我一個忙,日後你要是某一天突然跟方予可鬥嘴沒處跑的話,我還可以收留一下你。」
林林奸笑道:「你說你前兩天剛和別人上完床,今天就為了人家的兒子來陰損我,真有出息啊。」
我看了一眼書房裡的方磊,踢了踢林林說:「我說你注意一下,『綠壩』邊緣辭彙你在家裡還說?」
林林說道:「之所以叫『綠壩』,就是因為這些話只能在家裡說啊……再說,我們家方磊被方予可塑造得這麼正人君子,遲早有一天要吃虧的。我是給他看真實的人生。」
我想著方磊遲早有一天會人格分裂,性格成雙的……
我說:「反正明天你和方磊兩人,給我打扮成小蘭和柯南的樣子出現在我們家裡。這是咱家的地址——」
林林打斷道:「什麼咱家咱家,你叫得還真是順口。還有,為什麼我和我兒子要打扮成小蘭和柯南啊?差輩了啊!」
我撥了撥頭髮,嫵媚地說:「因為咱家聰聰說,我最像鈴木園子呢。」
林林暴怒一陣之後,忽然一臉奸計的樣子問我:「那我有個條件,就看你答不答應了。」
說完林林對著光線照了照指甲,一副女流氓從容淡定的表情。
我斜眼看著她,想著回頭把她流著鼻涕,穿個墊肩外套,腳踏綠色健美褲的傻笑照片原封不動地全送給方予可。
林林轉過頭來說:「我們家予可的腹肌你摸過,你們家那位……哼哼……」
我立刻搖頭道:「十八摸你就別想了。我們家那位比較有骨氣。」
林林望向遠方說:「你們家那位想提供姿色讓我摸,我也不敢摸啊。畢竟目前為止,方予可還是有些震懾力的。這樣吧,給我林總的一張側面照吧,尺度嘛,最多穿條三角褲,其他的要是有遮擋,甭說小蘭、柯南了,我給你扮個死神看看。」
我說:「照片外泄怎麼辦?」
林林花枝亂顫地說:「你以為我真這麼花痴嗎?我就是試試你敢不敢在那個林總身上拔毛。我想看看,你是偷拍呢還是光明正大地拍,是情趣地拍呢還是嚴肅地拍。你要是光明正大地拍了一張林總嚴肅的照片,你要生個閨女,我們家方磊就敢娶。」
我哈哈地笑道:「第一,我百分之百地確定你在花痴,請不要找其他理由替代;第二,林思聰都已經喚我一聲娘了,給他爸拍個照小事一件,你就不要隨意激將了;第三,我要生個閨女,死也不嫁你們家方磊,原因就是誰讓方磊不待見他未來的丈母娘啊。」
說完,我心虛地瞥了方磊一眼,又心虛地看了林林一眼。
林林一臉陰謀得逞狀歡送了我,並告知我27號見面那天先交照片再慶生。
下午我又馬不停蹄地去附近的動漫城和服裝市場採購道具和著裝。為三歲兒童提供的藍色小西裝、黑色小褲衩、紅色大領結完全不符合現代審美觀,我屢屢受挫之餘,幾度懷念小時候我媽扯幾匹布,一下午就能製作完一套衣服的裁縫手藝,而且我深刻反省了這種體現女子賢淑良德的功夫失傳於我這一輩的嚴重後果。
黑色小褲衩、紅色大領結還有黑框眼鏡都在我類似去西天取經的誠心下漸漸解決。但藍色小西裝的採購過程就如同九九八十一難中的最後一難一樣委實坎坷了些。我好不容易找的一位價廉物美,並願意為我做一件兒童西裝的裁縫是位五十多歲的老阿姨,從來沒有做過兒童西裝。我說服她的理由非常煽情,大意是我是個單身媽媽,幾年前撫養不起孩子,暫時將其寄存在了別人家裡,而且為了讓孩子不對我思念和依賴,我從來不曾探望過。而現在我這個單身媽媽終於找到了新的歸宿,願意接孩子重新開始美好的生活。這個孩子情迷柯南君,所以我希望所有失去的愛能從一件愛的西裝開始。通過這個故事,我成功地將手工費砍到原來的一半,而且阿姨為了配合我的時間,可以不用像其他店面那樣排號等待,優先處理。但我對顏色的描繪方面辭彙貧乏,和她溝通時不得要領,最後我對著色澤複雜的一堆布料說道:您看過《情深深雨蒙蒙》嗎?裡面那個如萍上學時穿的,專門用於上街遊行用的藍色連衣裙,就是我要做的西裝顏色。阿姨立刻得了要領,迅速翻出對應的顏色布料,並允諾我兩小時后便可以展開愛的攻擊。
為了滿足一下阿姨的小言情調,我特地將手機里那張和林大人合照的公司聚會照片秀了一下。阿姨戴著老花細腿眼鏡,對小言的故事深信不疑。剪刀舞得「唰唰」快,堪比剪刀手愛德華。
將所有的道具送到林林家,回到林大人的住處,已經到了晚上開飯的點。林大人今天沒有出門,中途打了好幾次我的電話,都被我用千奇百怪的理由打發了。
所以晚上吃飯的氣氛有些緊張。從我這半年多來積累的經驗來看,林大人有些不高興。當然不高興之餘,他還是做了滿桌的菜,包括我曾經說過的紅燒肘子、糖醋排骨、油燜大蝦、清蒸鯽魚,總之就是吃完了能肥一圈,足夠我做一個月瑜伽的卡路里量。
林思聰嘟著嘴不高興地說:「爸爸最近越來越偏心了,以前在家裡從來沒有做過這麼多菜的。今天爸爸一個人去超市裡買了一堆東西,把冰箱都塞滿了。」
林大人不慌不忙地說:「妖子媽媽以前吃的都是泡麵,你要是吃了兩年的泡麵,爸爸也做這麼多菜給你吃。」
說完還不忘叮囑林思聰一句:「給妖子媽媽拿雙筷子去,記得拿筷子前先洗手啊。」
林思聰嚷道:「爸爸你怎麼可以這樣?你再這樣,我今天要和你們一起睡大床。」
這樣的報仇方式讓我和林大人覺得分外有威脅性。在林大人端著架子不好下台時,我已經快步離開餐桌,將所有碗筷從廚房裡搬出來后,還拉著林思聰洗手去了。
餐桌旁,我嚼著菜思考著怎麼拿到林大人的肌肉照,無暇表現出感激涕零、淚灑餐桌的感動場面。當然這和我最近瘋癲的狀況也有關——我跟吃了含笑半步癲一樣,熱情高漲,見人都是笑眯眯甜滋滋的狀態,我實在沒法做出比這更加生動的表情。
林大人在給我夾了塊肉之後,問我:「今天一天幹嗎去了?這麼忙?」
作為一個有素質有涵養的撒謊達人,我立刻說道:「去看了看林林。她最近比較無聊,我陪她解解悶。」
林大人問:「看了一天?」
我說:「啊,是啊。她老公出差去了,所以我陪了陪她。」
林思聰插嘴道:「我爸爸在家看了一下午的書,快要悶死了。他看書的時候一共喝了五杯水,進進出出廚房煩死了,以前看書只喝一杯水的。妖子媽媽你不公平。」
我問林思聰:「聰聰,你爸爸對我好你有意見,我對你爸爸不好你也有意見,敢問你對我們在一起有什麼樣的想法啊?」
林思聰說道:「跟妖子媽媽學的啊。上次在酒吧里聽那個叔叔唱英文歌的時候,你不是說站在門檻上兩邊倒,介於表白和不表白之間嗎?」
然後他忽然手捂著嘴說:「啊,那個叔叔就是後來抱著你的男人吧?」
說完他對我眨眨眼,示意我「我就是故意說的,接下來看你怎麼辦吧」。
林大人問我:「什麼叫『站在門檻上兩邊倒』啊?」
我甚是清明地挺胸說道:「門檻的一側是聽完表白之後再拒絕,門檻的另一側是不聽表白立刻拒絕。」
林大人嘴角抽了抽,我的心也抽了抽。
他頓了頓筷子,招呼我說:「妖兒,吃飯吧。」
當林思聰睡了覺,林大人在浴室里洗澡的水聲徐徐傳來時,我的邪念也開始蠢蠢欲動。我想浴室里水氣環繞,浴室上半部分是透明玻璃,下半部分是毛玻璃,拍的半身照效果足夠朦朧,而且洗澡時,人的警惕性會降低,拍照的陰謀不會被發現。這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我掏出像素不到兩百萬的手機,潛進浴室外的洗手間。事後我想,我怎麼會認為戀愛中的林大人智力會從一百五降到負二百五任我耍心眼呢。在林大人面前搞陰謀,不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嗎?
我躡手躡腳地端出手機調焦完畢,在我按下按鍵的同時,浴室的門忽然打開,一隻有力的手就將我拖進了門。
氤氳霧氣中,林大人準確地找到我的腦袋,並將之按在他的懷裡,說道:「賊賊地躲外面幹什麼啊?」
林大人本來就生得高大,我被鎖在他的懷裡,鼻尖貼在他硬硬的胸肌里,動彈不得。
林大人果然不像是三十多歲的男人啊。這一身肌肉連一點兒多餘的贅肉都沒有,活脫脫一個體態勻稱的高級衣架子。我伸手在肌肉上戳了一戳,感嘆著最近真是圓滿得不行,實現了揉捏帥哥肌肉的終極理想,人生不枉走一遭啊。
我這一捏成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的導火索。林大人的舌頭已經趁我失神的時候成功地闖過齒關。
我的睡衣裡外濕透,鬈髮潮潮地搭在肩上。據我想象,這是個非常撩人的場景。我穿的是白色半透明薄睡衣,被水打濕后,這層睡衣簡直成了半遮不遮的薄紗。而溫暖的細水慢慢從頭髮梢流過頸脖,再流至腳丫。我已經不自知地摟上了林大人的脖子。隨著林大人的唇逐步下滑,我的手也漸漸摸上了林大人厚實的背部。真是後悔自己沒有塗上鮮紅的指甲,不然這是一幅多妖嬈的圖啊。
人是酥麻的,彷彿心裡長了一株墨綠的水草,正狂妄地瘋長著要攀上岩石一樣。這株水草在林大人每次的呼吸中汲取了足夠的養分,搔首弄姿地觸碰到我靈魂的每一處。這種觸碰撓不到,看不見,有些舒服又有些難受。林大人像個火炬手,與他接觸的皮膚都燃燒起來。
我聽見林大人淺淺地笑了一聲,輕輕鬆鬆地將我抱起,轉了個身。什麼時候衣服滑落的我早已不知,只感到像無尾熊一樣的我後背緊貼在冰冷的瓷磚上,胸前卻是火熱的。
我想到杜牧的一首詩:「菱透浮萍綠錦池,夏鶯千囀弄薔薇。盡日無人看微雨,鴛鴦相對浴紅衣。」明明是顏色亮麗,聲寂俱全的景物圖,而在此情此景,卻格外應景。
想到這裡,我哧哧地笑了起來。
林大人從來都是能看出我的思想在開小差的英明聖主,當下發威,當晚我被蹂躪得慘不忍睹。
半夜醒來,房間里的床頭燈調得很暗,但沒關。林大人安詳地睡在我旁邊,一隻手搭在我的腰上,另一隻手放在我的頭髮處。我微微轉身,林大人反而將我箍得更緊。
我柔聲柔氣地說:「Roger,你醒著嗎?」
林大人眼睛沒有睜開,只是嘴角有一絲輕微的變化。鼻翼兩側延伸下來淺淺的法令紋略略扯動。命理上說,有法令紋的男人有著隱忍的痛苦。想到這個,我不由得撫上了它們。
林大人懶懶地說了一句:「不要叫我Roger了。你和他們不一樣,不要叫我Roger。」
我滴溜溜地轉著眼睛問道:「那叫什麼呢?松哥?林歐巴?小松?聰聰他爸?」
林大人睜開眼,轉了個身,沉重的身體壓在我身上,啃了啃我的耳根說道:「最近不太乖哦……」
我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說道:「啊,我錯了我錯了。子松,子松好不好?」
林大人在耳根那邊輕輕地笑,手開始不老實:「已經來不及了。」
27號上午,林林和方磊出現在小區樓下。方磊的臉上有一絲不屑,但鑒於他媽媽的威脅,戳在他媽媽身旁。兩人各自裹了一件厚厚的大衣,手裡還拿著一件精美包裝的禮品。方磊在方予可的影響下,出門拜訪必有手禮。這一次也不例外,為了給素昧平生的林思聰慶生,方磊甚有教養地畫了一張賀卡,賀卡的內容堪比畢加索的超現實主義:在一片如同張藝謀電影中的大紅大紫的蠟筆色彩帶中央,玄幻地貼了一束被染得金黃的細穗。
我端詳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趁勢先捏一捏方磊的臉頰。
林林摘下墨鏡,問道:「照片呢?」
典型的黑道交易。這傢伙最近黑社會電影看多了吧。
我把手機里的照片拿出來給她看。
昨天晚上被林大人不懷好意地一拉扯,手機在咔嚓快門下,摔落到地上,屏幕摔成三片。那張本來就朦朧得沒有輪廓的照片更加模糊。
林林端著手機驗了半天貨,最後對著光嘆道:「我怎麼瞅著跟我們家那位還挺像的呢?你不會半夜爬到我們家拍的吧?還是說,帥哥本來就長一個樣啊。」
說完,她非常自覺地把照片發到她的手機里,順便把我以前累積的各種側面正面照打包發了過去。
我趁機進到她的車裡,換上鈴木園子的衣服。
走出來時,發現他們兩位仍然裹得跟木乃伊一樣立在車門口,我不耐煩了,「刺啦」地就去扒他們的大衣。
林林跟遭受非禮般尖叫起來。也難怪林林會扭捏一下,讓林林穿一條不到膝蓋的超短百褶裙,再穿一雙白色的長筒襪裝蘿莉,確實有些對不起她。
補充一句,林林曾是一個多麼有男人氣概傳奇色彩的人物啊。她在小學的時候就已經為了打開校草的鐵皮櫃,通過歪門邪道,學得了開老式鎖的方法。只要給她一把小刀,她就能銼開鉛封,挖出彈簧,輕輕鬆鬆地開了鎖,拿出校草鐵皮櫃里的各種情書以及臭襪子一雙了。
所以掌握著這樣獨門手藝的彪悍人物居然能為我穿一件躬下身子便能露出內褲的裙子,有朋友如斯,此生無憾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說道:「果然義氣。」
林林迅速適應后,甩了甩一頭筆直得可以直接拉去拍洗髮水廣告的假髮,說道:「嘿,沒什麼的,就當提前預演制服誘惑。畢竟年紀大了,偶爾還是要研發一些非常方法的。」
方磊我就不說啥了,柯南真人版不讓他去參演真是可惜了,尤其是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深得柯南的精華,偶爾用小手推一推沉沉的眼鏡,簡直能秒殺所有怪阿姨的神經。
下樓前,林大人和林思聰都已經起床,正是神清氣爽,能欣賞我的勞動果實的好時候。
就這樣,林林、方磊和我出現在客廳里,林思聰果然愣得好幾秒都失語了。當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發現柯南親臨現場時,飛奔過去,眼瞧著和方磊會有個熱情的擁抱,說一聲「兄弟我們終於見面了」的架勢,沒想到林思聰跑到方磊面前,二話不說地摘下方磊的眼鏡,解下方磊的領結,並迅速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速度之快,真讓剛才在林林的車裡折騰半天也沒穿上一雙絲襪的我汗顏。
正如林林以前說的那樣,我和孩子之間存在的不是代溝,而是鴻溝。林思聰此舉,在我考慮的所有可能性之外,讓我瞠目結舌之餘,竟沒有時間反應。
倒是方磊非常沉著地把藍西裝也脫了下來,交給林思聰說:「生日快樂。」
林思聰非常不客氣地接下衣服,無奈衣服大小尺寸相差太多。林思聰在生氣穿不上的同時,還不忘非常哥們地拍拍方磊的肩說道:「謝謝啦。」
這下兩人都滿足了。方磊對柯南這身打扮頗有異議,只不過沒有個由頭脫下來,林思聰呢,剛好是個柯南迷,書包、錢包、手錶都是柯南的周邊產品。兩人各取所需,相安無事。更讓我意外的是,林思聰觀賞了方磊的賀卡好半天,眼神之中有幾分我捏著人民幣端詳的深情,頗有俞伯牙和鍾子期的相知之情。
林思聰的生日在上午的柯南秀、下午的動漫城、晚上的生日蛋糕中飛快度過。在這一天中,我非常感激方磊超乎年紀的沉著冷靜,並甘心配合林思聰的鬼靈精怪,也非常感激林林時不時地在林大人面前稱讚一些不必要的話語,同時透露和出賣一些不必要的細節,讓我後悔得差點兒想把自己的腦袋塞進馬桶里沖走了事。
比如她晾著一條大白腿說:「我們家妖子別看現在膽子肥得不得了,她也就是嘴巴上囂張點兒,實際上她膽子可小了。以前期末考試,我都幫她做好小抄索引了,她也沒抄半個字。這說明一個什麼問題呢?這說明我們家妖子既正直又老實。婚姻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呢?正是正直、誠實。這樣百年不遇的黃金待嫁女人讓林總你撿了個便宜,真是走過路過,一點兒都沒有錯過啊。」
拜託,那是因為她寫的地址索引字跡實在太潦草,我實在沒法迅速辨別出相關的章節小抄被我藏在哪裡。
比如她又說:「妖子這人特別好養活,以前在讀高中寄宿學校的時候,丟了錢包的那個星期,每天吃一包泡麵,回家那天早上,吃了兩籠小籠包、三個蛋蔥餅、四碗豆花,吃到扶牆出門后,第二天臉上就恢復血色了。在現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像這樣的女人簡直是打著十萬盞燈籠也找不到啊。不得不說林總挑女人的眼光只遜於我家那位大帥哥了。」
我想著林林干翻譯實在是太可惜了,國家怎麼不組建個瞎侃胡扯中心把她招安了去呢,不然浪費了這一好口條啊!
而林大人不愧為交際高手,認真聽取了林林這種支攤跑江湖的演說報告,在此過程中,不斷報以熱忱的微笑,甚至在餐廳點餐時還不忘給口若懸河了一小時以上的我的媒婆兼金牌經紀人倒了滿滿一杯礦泉水。
最後林大人聽完她冗長的演說,摸了摸我的頭說:「妖兒有你這樣的好朋友,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我有妖兒這樣的女朋友,也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
然後林林側目看著林大人,遁到洗手間偷偷給我發簡訊說:那個林總修鍊得刀槍不入,這種人最痴情也最濫情,最真心也最虛偽,總之可以走兩個極端,並可以輕易將我玩弄於股掌之中,碾碎我時連個屍體都不會留下。一句話,灰飛煙滅。
她說:「妖子,這回你賭了個大的哎。」
臨別之際,林林又偷偷地跟我說了一句:「以我三年多為人妻為人母的經驗來看,林大人不是個簡單的人。」
林林平時是個粗線條,但在對待我的事情上表現出來的心態更類似於嫁閨女般謹慎和苛刻。她說閨女和閨密本來就差一個字,所以在婚姻大事上,她替我一再認真一再斟酌也是可以理解的。
之後的某一天,她認真斟酌后告訴我的一些事情,伴隨著北京幾十年罕見的一場大雪襲擊了我。在那年的第一場雪裡,我感到冰涼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