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我終於失去了你(全3冊)> 第26章 我戒了,也戒掉了對你所有的念想

第26章 我戒了,也戒掉了對你所有的念想

  好的睡眠該是怎樣的,無夢,一覺醒來,神清氣爽,輕輕鬆鬆。


  許諾好久沒睡過這樣輕鬆的覺,像回到爸媽還沒離婚的時光,她什麼都不用愁,每天都開開心心的。許諾覺得她又變回過去那個小女孩,全世界都寵愛她。她有爸爸媽媽,阿公,每個人都愛她。小時候多開心啊,為什麼要長大呢?

  許諾自然醒的,屋子窗帘拉得嚴嚴實實,陽光照不進來,營造一個非常適合休息的環境。


  雖然身體跟散了架似的,很酸痛,但許諾精神很好,她睜開眼睛,轉過頭,有些意外,莫鋮不在身邊。許諾摸了摸,身邊的位置有點冷了,他起來有一段時間了。


  這個無賴跑哪裡去了……


  許諾有些失望,但並影響她的好心情,可能在廚房準備早餐吧,她又想。


  她看了下時間,天,已經快中午,她竟睡這麼晚。


  許諾趕緊起床,穿衣服時,她偷偷看了一眼身體,臉一下紅了,全是莫鋮弄出來的吻痕,曖昧地布在胸前,要好幾天才會褪去吧。


  這個禽獸!許諾又在心裡罵了一句,出去找莫鋮,她想見到他。


  出乎意料的是的,屋子空空的,沒有一點動靜。許諾沒有多想,伸了下懶腰。


  天氣真好,是個大晴天,陽光暖暖地照進來。冬天最幸福的就是有這樣的暖陽,兩個人像貓一樣坐著窩在一起曬太陽。


  許諾下樓,一樓也是靜悄悄的,莫鋮並沒有在廚房忙碌。


  跑哪裡去了,許諾喊:「莫鋮!莫鋮!」


  沒人回應,聲音擴散出去,又被牆壁打回來,竟有些回聲。


  出去了嗎?許諾下意識看了一眼門口的鞋櫃,莫鋮的鞋並不在。


  果然出去了,許諾想,又猛地回頭,不對!不單少了一雙鞋!


  她心裡無端生起一絲恐慌,許諾猛地衝過去,昨天才剛被擺滿的鞋櫃少了一半的鞋,全是莫鋮的,怎麼回事?莫鋮的鞋怎麼全不見了?


  許諾臉一白,全身都冰涼了,有種很可怕的感覺,靜悄悄的房子,少了一半的鞋,昨晚莫鋮告別般的放縱,她腦袋一陣暈眩,幾乎要倒下去,不可能的,不會的。


  許諾扶著牆壁,把房子走了一圈。不單單是鞋,屋子莫鋮的東西全部消失了,他的電腦,他的衣服,甚至連洗手間成雙成對的情侶牙刷都少了一隻,只剩下她一個人的。


  怎麼了?家裡遭賊了嗎?可沒有一絲被翻的痕迹,不是賊!


  許諾已經傻了,她去卧室拿手機,她要問下莫鋮,他的東西怎麼不見了。


  她跌跌撞撞過去,去拿手機,看到床頭櫃旁放著房產證書,鑰匙,還有一封信。


  許諾看到時,腦中有瞬間的空白,一個想法冒出來了,他走了,莫鋮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她顫抖地打開信,是莫鋮的字,他寫著一手好字,剛勁有力,意氣風發,一筆一劃都盡顯風流,帶著情般。


  阿諾,你醒了嗎?

  如你看到的,我走了。


  別訝異,一切都是你想的樣子,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


  我不愛你了,阿諾。


  別恨我,我不過是把你對我做的,還給你。


  上次你問我是不是戒煙了,是的,我戒了,也戒掉了對你所有的念想。


  在監獄的每一天,都把我曾經對你的愛磨盡。


  我錯了,我以為就算所有都化為灰燼,我愛你的心還在,但它已經死了。


  阿諾,我對你死心了。


  我以為你是愛過我的,可你連給我們孩子生存的機會都不留。


  相識一場,房子的產權,這裡的一切都給你。


  就這樣吧,許諾,我們……不再見。


  不再見,三年前,許諾就是這樣對莫鋮說的。


  眼淚一滴滴落在紙上,打濕了紙上的鋼筆字,暈成小小模糊的黑點。


  許諾淚眼模糊地打開房產證,上面赫然只有她的名字,孤零零地寫在上面,形單影隻。他對她多仁慈,這樣的地段,這套房子在寸土寸金的白城起碼值上千萬,是普通人奮鬥一輩子也買不到的,可她許諾要的是從來不是這些。


  鑰匙房產證,他什麼都給她,就是不給她愛。


  房產證掉落下來,許諾又看了一遍莫鋮留給她的信,就這麼短短的幾個字,每個字她都認識,可合在一起,為什麼就無法理解,怎麼會這樣,昨晚他們還好好的,他還在玫瑰叢中向她求婚,寫滿了99條嫁給他的理由,白紙黑字,玫瑰手印,昨晚他們還耳鬢廝磨,他還在她耳邊一次次地說,他愛她,他們不會再分開。


  許諾想不透,她不明白,難道這全是假的嗎?全是假的嗎?


  他不愛她,為什麼要來,帶她到雪城,背著她在雪地狂奔,帶她春天看櫻花,秋天看楓葉,陪她回小春城看阿公……這所有的所有,難道都是假的嗎?

  明明昨晚他還說要給自己一個家,怎麼今天一覺醒來,就變天了,變成她的一場夢,變成她的自作多情,變成她的痴心妄想。


  沒有人,沒有莫鋮,她一個人要一個這麼大寬敞明亮的房子做什麼?他給的不是免她風雨飄零的房子,是給她一個墳墓,一個埋葬他們所有愛和真心的墳墓,一個她許諾永遠沒有人愛的噩夢,一個她怎麼擺脫都擺脫不了的詛咒!


  要說殘酷,她許諾哪比得上莫鋮一分一毫,兵不血刃,不用一兵一卒,就讓她輸了全部。


  許諾哭了,無聲地哽咽著,所有的悲痛都堵在嗓子眼裡。


  她想放聲大哭,可哭不出來,她跪在地上,痛苦地拿著那張紙,眼淚不受控制地滑落,嗓子發不出一點聲音,一點都發不出來。她只是無聲地流著眼睛,心被揉成碎片,不要!她不要這樣的結局,她不想在這大得過分的房子哭,陪伴她的只有回聲。


  她不要,她不要,她是愛著莫鋮的,是真的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


  昨晚她躺在他身下,緊緊抱著他時,就想著就算要死,她也要死在莫鋮身邊。


  她是愛他的,她一無所有,只愛他,她已經毫無保留。


  她不要和他分開,可能這只是他一時的憤怒,他生氣她沒留下孩子。她可以解釋,不是他想的那樣的,他們這麼年輕,以後會有很多的孩子,她會說明一切的。


  許諾顫抖地打給莫鋮,她怎麼能離開他,她連手機的快捷設置,他的號碼就是設成「1」。


  她心裡只有他,他是她的第一位,她的愛人,她的親人,她只有他,怎麼能失去?

  爸爸有新家了,她和媽媽也鬧翻了就差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她只有他,他不能這樣做,不能這樣做。


  手機響了好久,都沒人接,許諾不依不饒地繼續撥,莫鋮會接的。


  上次那場事故之後,他就答應自己,電話會馬上接,就算沒接到,也會馬上回撥。


  你看,他對自己多好,這麼在乎她,聽她的話,難道這些也是逢場作戲?


  也不知道撥了第幾遍,手機終於被接通了,似乎是煩不勝煩,不堪受擾地被接起來,很不耐煩地一句:「喂。」


  許諾卻像撿到救命稻草,她緊緊地抱著手機,迫切地叫著:「莫鋮!」


  「是阿諾啊!」手機傳來莫鋮低低的嗓音,他似乎輕笑了下,「不好意思,我把你號碼刪了,不知道是你。」


  許諾腦袋蒙的一下,像被人迎頭打了一棒,打得她頭暈腦花了。她有些不知道道要怎麼開口地說:「你,你……」


  「你都看到了吧,」相對許諾的緊張無措,莫鋮就顯得雲淡風輕,還帶著如釋重負的輕鬆,嗓音也帶著他特有的低沉優雅,「我在信上都說得很清楚,不能當面說分手有些抱歉,不過我想你這麼聰明,應當會明白的。」


  「房子我給你了,你自己是做這一行的,那套房子價值多少你也清楚。如果實在不想要的,就賣了,那筆錢應當足夠你下半生過得很好的。」


  「其他的也沒什麼,我很忙,你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


  忙?在過去的一年,他在追求她,陪在她身邊,從來沒說過這個字,現在她不過給他打了個電話,還不到三分鐘,他就說他忙。


  許諾簡直要喘不過氣了,寒氣從地上一直滲到進來,從她跪下的膝蓋,一直冷到她骨子裡,像大冬天,被一盆冰水澆過來,直接冷到心尖。


  奇怪,明明開著暖氣,地板也鋪著地毯,為什麼這麼冷?冷到許諾牙關都在打顫,她得拚命抓著手機,那麼用力,手機才不會從手上掉下來。


  那邊的莫鋮的似乎要結束這通電話:「沒什麼事的話,我就掛——」


  話沒說完,被許諾打斷,她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這些都是騙人的?」


  這句話說出口,她的眼淚也奪眶而出。


  都是騙人的嗎?說愛她,說給她一個家的,對她的溫柔和貼心,對她的好,全是假的嗎?

  時間彷彿凝固了,許諾顫抖地等著莫鋮最後的宣判,如果他說不是,哪怕他對她還有一點情意,她都會跑過去找他,扎進他的懷裡。她不在乎了,她無所謂,尊嚴對錯,什麼都不重要了,她只要他。


  可沉默了好久,莫鋮的答案還是冷冰冰地鑽進耳邊,如一把利箭直射靶心。


  「是,都是騙你的!」


  「一點真心都沒有?」


  「沒有,一點真心都沒有。」


  許諾哽咽:「我不信。」


  她不相信,她真的無法相信,叫她怎麼相信?


  「阿諾啊,」許諾聽到莫鋮在叫她的名字,他特有的叫法,那種寵溺般拿她無可奈何的語氣,暖暖的,像對她毫無辦法,他說,「你怎麼還這麼天真?」


  「你問我恨你嗎,難道我說不恨,就真的不恨嗎?」


  「你以為我帶到你到長年積雪的地方,就真的能埋葬我們的過去?」


  「你以為我說我們重新開始,我們就能重新相愛嗎?」


  「阿諾,你已經這麼大了,都在社會混了這麼多年,怎麼還這麼傻,別人說什麼你就信?我對你好,我陪著你,我說要給你一個家,然後,我說什麼,你就信了?」


  「難道你忘了,你說我是個強姦犯?」


  「難道你忘了,你送我進監獄,還打掉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過去已經足夠我們老死不相往來,見面裝不認識了,」莫鋮在那邊輕輕地笑了,「我要是你,早該見到我,就跑得遠遠的。結果你呢,帶你回家,幫你洗腳,你眼睛就紅了,帶你看次雪,玩幾天,你眼睛就離不開我了,就覺得我原諒你了,我也沒對你多好,可你就回來了。」


  「阿諾啊阿諾,你果然還是沒人愛啊。」莫鋮的話在耳邊殘酷地繼續,「你沒發現,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發現你極度渴望被愛。可是沒人會愛你的,阿諾,你爸媽不愛你,就連我,曾經最愛我的你,現在也不要你了。」


  許諾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來了,她怔怔地跪在地上,連哭都不敢哭。


  那些眼淚掛在腮邊,滾到唇邊,那麼苦,那麼澀,原來這就是真相,他不愛了,就是不愛了。


  可為什麼莫鋮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許諾還是想跟他解釋,關於孩子不是他想的那樣,她還是想挽回他們已經走到盡頭的愛情。她啞著嗓子,近乎乞求,像個卑微的乞丐靠別人的施捨活著,她說:「莫鋮,我們見一面吧。」


  這樣就結束,太殘酷了,她無法接受。


  「呵呵,」莫鋮笑了,嗓音很愉悅,又帶著恨意,他一字一頓地問,「記得嗎,許諾……我們不再見!」


  說罷,手機被生生地掛斷,只傳來冰冷的嘟嘟聲。


  莫鋮……我們不再見。


  原來如此,他不過想把這句還給她。


  她純白玫瑰引他入局,他傾盡溫柔,還給她一個純白玫瑰的局。


  他在種滿白玫瑰的花房求婚,他找了個他們第一次相遇日子的門牌號,這所有的一切一切,其實他早就說了,我們在從那天開始,就在這裡結束了。他真的不愛她了,不愛就是不愛,不愛才能肆意傷害,不愛才能把天堂變成地獄。


  手機掉在厚厚的地毯上,無聲無息。


  許諾獃獃地坐在地毯上,那些眼淚早已乾涸,留下一道道白白的痕迹。


  原來不是她想多了,莫鋮真的不要她了。這一切都是騙人的,也對,她怎麼這麼天真,就全信了,毫不懷疑。她真是笨,她真是傻,她真是蠢到無可救藥。可要不是心裡有他,他能這樣傷害她嗎?


  許諾一動不動,獃獃地坐著,那本大紅色的房產證耀武揚威地落在身邊,她的名字被寫在上面,像個詛咒提醒著她,他什麼都留給她,就是不給她愛和人。人沒了,要房子有什麼用?


  許諾有些想笑,可嘴角一動,淚又落了下來。


  她這一生,還真是詛咒,她一直在找愛,卻沒一個人愛她。


  以前是被她趕走,現在是別人不要她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從房子漫出的寒意像要把許諾凍僵。


  她才又猛地站起來,又重重跪下去,太久了,腿早麻了。許諾半跑半爬走出卧室,不要,就算莫鋮這樣說,她還是捨不得離開他,她還是想和他在一起的。她不能失去他,她要去見他,她要和他解釋清楚。


  許諾急沖沖走出去,就披了件大衣,穿著拖鞋,連鑰匙都沒帶。


  她迫切地想見莫鋮一面,去跟他說清楚。


  許諾走得很快,跌跌撞撞,連電梯都不想等,直接跑下樓。她匆匆走到小區門口,外面就是公路,可以直接坐計程車。可連老天也跟她作對似的,來了幾輛計程車,都載人了,氣得許諾恨不得衝上馬路,把他們攔下來,趕他們下車。


  一旁是個報刊亭,報刊亭老闆正坐著無聊,看到許諾這樣,好心地問:「小姐,有急事啊,唉,現在是高峰期,比較難打車。」


  「嗯。」許諾回頭應了一聲,沒心思理他,在旁邊招手。


  又兀地停下來,不對,剛才她好像看到什麼,許諾瘋了似轉身,拿起最上面的報紙,好大的手筆,封面是個巨大的廣告,環城實業莫鋮和杜家千金杜藝靈將於1月4日舉行定婚典禮,歡迎各位……


  對了,過幾天我也要定婚了。按道理我該請阿諾你的,不過我想你應當不會來,就沒給你發帖子,希望你不要介意。


  杜藝靈的話在腦中響起,許諾終於明白了,杜藝靈為什麼會對她抱有那麼大的敵意,沒有哪個女人見到自己的准未婚夫和別的女人大秀恩愛,一起布置新居,一起買新床能笑臉相迎的,難為她,就要定婚了,還能對著自己,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


  許諾難以置信地看著報紙,她無法相信,可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時間地點,白紙黑字,莫鋮杜藝靈,就差把兩人的婚妙照放在一起了。


  老闆在一旁說:「有錢人就是有病啊,定個婚打個這麼大的廣告。」


  對,這兩人都有病!


  一個看著未婚夫報復別的女人還能坦然自若,一個都要定婚了,還不要給前女友一刀。許諾覺得好笑,更想哭,她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笑自己天真,笑自己傻。剛才下樓時,她對莫鋮還抱有期望,還想著,他是因為生孩子的緣固,她解釋了,他就不生氣了。


  現在呢,原來是自己太可笑了!

  還要見他嗎?許諾問自己,她想起爸媽離婚時,許淮安離開的那一晚,媽媽跪下來求他不要走,說她不離婚了,她原諒他了,她不介意,要得到的只有許淮安厭惡的眼神。如果現在自己去找莫鋮,他是不是也會用那樣的眼神看她,再過幾天,他都要跟杜藝靈定婚了……


  許諾真是眼瞎心瞎,第一次見面,杜藝靈撲過來抱著他,那麼親密,他說是哥們,自己就真相信是哥們了。說不定這兩人早就情根深種,只是沒有發現,如今撥開雲霧見天日,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可她還是不死心,不相信,還在苟延殘喘地想著,也許,也許——


  許諾跟老闆買了那份報紙,終於有計程車過來,許諾上車說:「去明珠大廈。」


  明珠大廈,白城最盛名的地方,歷史悠久,在那裡辦喜事,單單有錢還是不夠的。


  從計程車下來,許諾直接去酒店的12層,一路上,不少人停下來對她指指點點,就連坐電梯身邊的人都不自覺讓出一段小小的距離。


  許諾從電梯鏡子看到自己,蓬頭垢面,頭髮都沒梳,胡亂地披散在腦後,踩著一雙拖鞋,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唇被凍得烏青,跟四周衣著得體妝容精緻的女人相比,她就像個瘋婆子。


  電梯開,許諾走出去,聽到後面有人小聲笑著:「穿著拖鞋就跑過來了,肯定是過來捉姦的。」


  捉姦?許諾心裡發苦,她都搞不清,她和杜藝靈哪個算元配,哪個是小三?


  許諾到服務台,攤開報紙,指著上面的名字,問:「4日這裡是不是有個定婚宴,莫鋮和杜藝靈?」


  服務員一臉好奇,不過還是說:「是的,定的是國色天香那個廳。」


  國色天香……許諾心裡最後的期望被撕成碎片,連殘骸都沒有。


  「謝謝你。」她頭重腳輕地走出去,正好看到穿著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員搬著個很大的展架過來,赫然是莫鋮和杜藝靈的婚紗照,男人的俊朗風流,女的美艷精緻,看著就很賞心悅目的一對玉人。


  也不知道他天天陪著自己,是什麼時候去拍的婚紗照,到底哪一天……


  去搭電梯時,許諾把報紙扔到垃圾筒里,她覺得一同被扔進去的還是自己棄若敝屣的心。


  死了,都死了。


  許諾沒去找莫鋮,沒必要了。


  從爸媽離婚那一天,她就明白一個道理,世上最難的事就是挽回一顆不愛你的心。


  莫鋮真的不愛她,他所有的溫柔和好都不過是報復她當年的惡毒,她僅存的一點理智拉住她去找莫鋮的慾望,她也想像媽媽那樣,跪下來求莫鋮不要走,可許諾清楚,沒有用的,她求不回來的。


  許諾不知道是怎麼回到614室的,坐走還是走回來的。她不知道,她一片混亂,很亂很亂,只感到悲痛像漲潮一樣,海水不斷漫延過來,她快喘不過氣了,她快窒息了。明明在空曠的地方,四周都是冷洌的空氣,她卻捂著胸口,透不過氣,彷彿喉嚨就被堵住。


  許諾站在614室門口,才發現她忘了帶鑰匙,沒鑰匙,怎麼進門?


  一切彷彿回到最初,十歲那年,她從白城逃回來,被媽媽關在門外,那是除夕夜,外面在放焰火,還下著雪,她蜷縮著,只覺得撲天蓋地的冷。許諾靠著牆,身體滑落,她坐在地上,已經入冬了,這幾天寒流過來,就算在室內的過道,溫度也很低,一呼吸全是白白的霧氣。


  許諾抱著自己,可冷意還是順著毛孔滲透進來,一直冷到心裡。


  那一年,還有阿公救她,可阿公走了,還有誰來救她?

  沒有人了,只有她自己。


  一扇門,沒了鑰匙,她被隔絕在自己家門外。


  人心就像這扇門,你以為它為你開著,結果發現,沒有了鑰匙你根本進不去。沒有愛,你憑什麼以為那裡會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許諾就坐在那,呆呆傻傻,眼淚不自覺地滑落,順著頸脖滑下,把胸前的衣服都浸濕了。真可笑,昨晚他吻她時,胸口那裡多火熱,現在像死了一樣。


  許諾一直坐著,直到天黑了,過道的燈是聲控的,有人看到這裡蹲了一個人,嚇了一跳,不滿喊:「你幹嗎蹲在那?」


  許諾沒回答,她眼睛已經哭腫了,嗓子也疼,全身被凍得沒有知覺,就覺得痛,心好痛,比阿公去世那一次還痛,那一次她痛得不想活下去,現在也一樣,她只想死,死!


  為什麼活著這麼痛苦,愛一個人這麼難?是不是她被詛咒了,才會這樣,用盡所有的勇氣去愛一個人,拔了所有的刺,毫無防備去和他在一起,結果他不過想騙她,報復她!


  也不知道坐久了多久,白城的夜依舊璀璨,這是一座不夜城。


  許諾木木坐著,覺得全身都沒自覺了,本能讓她覺得不能再這樣,再坐下去,她會被冷死的。


  她哆哆嗦嗦給莫鋮打電話,按下「1」鍵時,許諾心裡升起一絲無力,多諷刺,她其實不過想找個借口打給他,他這樣對她,她還是想聽他的聲音。


  等電話時,許諾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她竟在這裡坐了六七個小時。


  這次依舊響了好久,不過比早上好多了,還是懶洋洋一句「喂」。


  他都把自己號碼刪了,這次許諾學乖了,她主動報名:「是我,許諾。我忘了帶鑰匙出來,現在進不去,你有多一把鑰匙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久,莫鋮才一聲嗤笑,有些玩味地說:「阿諾,這可不像你會做的事。」


  他慢條斯理地說:「上次我聽一個朋友說,他女朋友想見他,就騙他說忘了帶鑰匙,嘖嘖,我沒想到你也會這樣,真是——」


  話沒說完,許諾直接掛斷了,她快要死了,她的尊嚴還沒死!她不想,他們最後的回憶是莫鋮的冷嘲熱諷,許諾有些想笑,原來這就是不愛。她真是被他寵壞了,他對她太好,好到一切她都覺得是理所當然,沒想到,原來不愛一個人,可以這樣殘酷。


  就這樣吧,許諾不想動,也不去想解決方法,如果真凍死就凍死算了。


  但沒一會兒,過道的燈亮了,幾個人直接朝許諾走過來,問道:「是許小姐嗎?我們是這裡的物業,剛才莫先生打電話過來,說你忘了帶鑰匙,他之前有留一串鑰匙放在我們那備用。」


  許諾點點頭,那幾個人開了門,把燈打開。


  許諾坐著沒動,沉聲說:「謝謝你們了。」


  「不客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為首的工作人員看到許諾被凍得發青的臉,又問,「你還好嗎?要不要我扶你們起來。」


  「不用了,我沒事,謝謝你。」


  許諾扶著牆慢慢站起來,她走了進去。


  這個房子她多熟悉,是她親手設計的,一邊一角都是她和莫鋮一起布置的,可如今看來,如此陌生。那麼多人,想住金碧輝煌的大房子,想過錦衣玉食的生活,可他們哪知道,擁有這些卻連一個知冷知暖的人都沒有,獨守空房的痛苦。


  她真該感謝莫鋮,他還給了他們的愛情一個葬心之地,614,起點也是終點。


  許諾在房間坐了三天,等了三天,一眨不眨地盯著手機屏幕。


  如果,哪怕一次,莫鋮給她打一個電話,給她挽回的一句話,她都願意,願意回去,願意重新相信他。可是沒有,手機倒是有響過,不過是主管問她為什麼不去上班,許諾聽也沒聽就掛了,她怕,怕這一兩分鐘,萬一莫鋮打過來呢,錯過了怎麼辦。


  可三天,莫鋮一次也沒打過來,連簡訊都沒有。


  都是真的,他騙她是真,他和杜藝靈要定婚也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就她和他是假的。


  許諾不能再騙自己了,三天,她除了喝點水,吃了塊麵包,幾乎是沒吃其它東西,飢餓加上根本就沒睡,她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如果不是想抱有一絲希望,她根本撐不下去。


  現在她該醒了,許諾站起來,天昏地暗,她直直倒下去。


  再醒來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會是他嗎?


  許諾顫抖地接,聽到主管氣敗急壞:「許諾,你到底還想不想干,別以為你最近——」


  許諾掛掉,用力地把手機摔出去,撞到牆上,手機摔得支離破碎,落在地上,一起碎的還是許諾絕望的心。


  她起來,強迫自己吃得飽飽的,然後去睡一覺。


  再次醒來,許諾恢復了一些元氣,她沒死,她撐過來了。


  許諾打起精神,她看了房子,她和莫鋮一起選的地中海風格,一起挑的沙發,茶几,吧台,什麼都是和莫鋮一起選的,可他不要她了,這裡也沒一樣是她的,就算房產證寫著她的名字,也不是她的。


  從頭到尾,許諾要的就不是房子,她要人,要愛,要莫鋮的心。


  她要他許諾的,從今以後,只有死別,不再生離。


  許諾起來,把房子打掃了一遍,她做得很細緻,每一處都擦得乾乾淨淨,被子鋪得整整齊齊,也給花房的玫瑰澆了水。做完一切,她收拾自己的東西,她東西不多,莫鋮買給她的奢侈品,她全留著,包括他寫給她的《嫁給莫鋮的99個理由》。


  許諾又看了一遍,看到「我傷害過你,所以更懂愛你,我們分開過,所以更珍惜在一起的日子,我們有好多回憶,不能辜負」,還是哭了。這個騙子,直到今日,她都絕望了,都要走了,還想去信他。


  許諾把房產證,還有那顆鑲鑽的心都留下,還有她的……戒指。


  把戒指脫下的時候,許諾覺得血肉生生被剝離,那麼痛,痛得宛若有千萬根針同時在扎她的心。可一切都結束了,她把戒指和莫鋮給她的那顆心放在一起,真美,和他曾經的誓言一樣美,但不屬於她。一起留下的,還有許諾留給莫鋮的一封信,可能他這輩子也看不到,可有些話許諾還是想說給他聽。


  行李不多,幾件衣服還有阿公的相框,把相框放進行李箱時,許諾的淚打在老人微笑的臉上,她終究還是沒能讓阿公放心。


  對不起,對不起,許諾擦掉淚水,可還是淚如雨下。


  走的時候,許諾回頭看了一眼房子,多美,她最完美的作品,處處見溫馨和生活情趣,邊邊角角全都傾注了她的愛,可不屬於她,她揚起嘴角想笑一下,想瀟洒地告別,還是失敗了。


  門被關了,鎖住,這一次,她是真的被永遠地鎖在門外了。


  許諾把碎了的手機和卡扔到垃圾筒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走得很快,腰挺得很直,背影堅強,像她從來沒愛過,也沒敗過。


  許諾把鑰匙交給物業,囑咐道:「如果莫先生有來,請交給他。」


  「您這是要旅行嗎?」工作人員好奇地問,「要去幾天?」


  不會再回來了,可許諾還是點頭,彷彿她只是去旅行,過幾天,還會回來,回到他們的家。她拉著行李走了幾步,又回頭說:「要是莫先生問我有沒有留下什麼口信,你跟他說,我愛他,許諾愛他。」


  說完的剎那,許諾眼眶還是紅了,這三個字,她多想親口對莫鋮說。


  可沒必要了,他都要定婚了,不該徒添他的煩惱,不能這麼無趣討嫌。


  工作人員楞了下,獃獃望著越來越遠的許諾。不知為何,明明是甜蜜的三個字,他卻聽出世界末日般的絕望,全是痛心。他把鑰匙收好,忍不住想,有錢人就是愛折騰。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