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小小的村落中只有十幾戶人家,家中全是老幼婦孺,青壯勞動力全進城裡鎮上打工了。而曹金真的是那個小女孩的名字,算起來她還是這個村裡「最壯年」的勞動力,也確實帶了好幾批驢友進過山。
「還是不行,」阿凱道,「去迷幻谷路途危險,那女孩子頂多十五歲,讓個孩子當嚮導不靠譜,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還不好交代。」
「那我們就沒有嚮導了。」杜燕琳道。
「我們沒有地圖,就算有地圖,沒有嚮導,一進林肯定會迷路。」很少說話的林莫也道。
阿凱不說話了,伸手抓著他的莫西幹頭一陣煩躁。
「既然村裡人都說她帶過驢友進山,那不如試試,眼下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從小在林子中長大的孩子,應該比我們想象的都厲害。」姜璃在旁邊道,同時指了指不遠處。
眾人看過去,卻見一個瘦小的孩子赤腳以極快的速度爬上一棵樹,樹上有鳥雀不住叫著,大家都以為她要捉鳥,卻見她不一會兒又爬了下來,手中抓了條蛇。
那蛇一身讓人恐懼的花紋,蛇頭被制住,蛇身則死死地纏著那孩子的手腕,孩子不以為意,下了樹,取下腰間的匕首,對著蛇頭就是一下,蛇頭掉在地上,蛇當即就死了。
「讓你吃小鳥!」那孩子罵了一句,提起匕首三兩下就把那蛇給剖腹,用手取出血淋淋的蛇膽直接放進嘴裡吞了,然後提著那條蛇得意道,「今天有蛇湯喝了。」
那孩子竟然就是曹金。
眾人看得一身冷汗,阿凱一拍腦袋道:「我看,就她了。」
曹金對幾個人回來找她並沒有感到太意外,她一邊麻利地處理那條蛇,一邊道:「明天一大早出發,錢再加兩百,另外,在這裡吃住一夜也要給錢。」
阿凱當然都答應下來,幾個人在曹金家住,竟然連床都沒有,而是用稻草鋪在地上直接睡,還好晚飯不錯,都是林中的野味和時蔬。曹金母親的手藝又特別好,幾個人差點沒把菜連碗一起吃下去,只是那碗蛇湯沒人碰,曹金殺蛇那一幕實在太血腥。
稻草很扎人,屋裡沒有燈,只有月光照進來,幾個人睡不著,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
易蘭澤和姜璃睡在牆角的地方,姜璃叼著稻草,看到易蘭澤拿了個本子,借著手電筒的光在寫東西。
「寫什麼?」她湊過去問。
易蘭澤道:「日記。」
「旅行日記?」
「差不多。」
「現在誰還寫日記,易蘭澤,經過最近幾天相處,我覺得你真像個古人。」另一頭的魏小米說道。
易蘭澤輕描淡寫地說道:「活得久了有些事要記下來,不然很容易就忘了。」
「老氣橫秋啊,易蘭澤,」阿凱笑起來,「你頂多二十五六歲,弄得你活了幾百年似的。」
易蘭澤沒吭聲,繼續低頭寫。
幾個人於是又聊別的。
「聽我一個考古系的學弟說谷內可能有古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林莫說道,「但至今沒有人能進到山谷的深處而活著回來,那幾個失蹤的驢友就是例子。」
「我們只在邊緣,不進深谷,有沒有古迹那是國家的事,況且我們身上的裝備也不夠我們冒險入谷的。」阿凱道。
「萬一山谷深處是滿谷的財寶呢?」池勁跳起來道。
「那也不能進,我帶你們出來的,就得一個不少地帶回去,你別給我動歪腦筋。」阿凱拍手在池勁的頭上狠拍了一下。
池勁摸著頭哇哇叫,道:「真沒冒險精神,早知道就不跟你們幾個大叔走了。」
阿凱抬手還想打,這次池勁逃得飛快。
姜璃本來一直想看看易蘭澤的日記到底記寫什麼,卻看到在林莫說到谷底有古迹時,易蘭澤停下來仔細地聽著,之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寫。
「你也對古迹感興趣?」姜璃問。
「不感興趣。」易蘭澤道,同時合上日記本放進背包里,人躺了下來。
第二天,曹金早早地叫他們起床。
早飯是昨天吃剩下來的,所以沒收錢,等幾個人都休整好,曹金拎了好幾個用紗布製成的小袋,裡面不知道裝了什麼,散發著一般淡淡的草藥香。
「這個地方終年潮濕悶熱,所以蛇蟲鼠蟻特別多,這一袋東西帶在身上可以驅散它們。」說著,她把葯袋分給幾個人。
等幾個人接過找了地方放起來,曹金又朝眾人伸出手,說道:「一個一百。」
「靠,坑爹啊!」阿凱第一個解下來又還給曹金。
幾個人都跟著解下來。
「都拿著吧,確實用得著。」說話的是易蘭澤,他拿了一張一百塊遞給曹金。
其他人愣了愣,有些猶豫是還回去還是給錢,卻看到姜璃也拿了錢出來遞給曹金。
「算啦,給就給吧,我可不想遇到像昨天那條蛇一樣的東西,不過你們兩人也真怪,分明是情侶,怎麼都是各自付錢的。」魏小米也妥協了,拿了兩百塊遞給曹金。
「我們一向AA制。」想到這袋東西要一百,姜璃把它別在了腰間。
最後還是都掏了錢,阿凱一直到上路還在不甘心地喋喋不休,但馬上他就沒力氣說話了,山路比想象中的難走,還沒到中午幾個人就已經累得只有喘氣的力氣了。
就算姜璃這種有些底子的也累得完全不想說話,相反,曹金倒是很輕鬆,幾次催大家快走,最後是杜燕琳最先受不了。
「我們是來旅遊的又不是參加鐵人三項,我反正不走了,休息一下再說。」說著,她一屁股已經坐了下來,而其他幾個人也跟著癱坐在地上都嚷著不走了。
阿凱也累得夠嗆,勸曹金休息一下再說。曹金吐掉嘴裡的草道:「休息可以,但以你們這速度兩天到不了,增加一天我可是要多加一天的錢。」
「我說小姑娘你眼裡怎麼都是錢?」提到錢,阿凱的火氣又上來了。
曹金道:「我爸死了,不能像其他人家那樣至少有個大人在外面掙錢,我不掙點錢,這日子要怎麼過?」
她說得理直氣壯,說到她爸死了時也聽不出有半絲傷感,但阿凱聽了卻心軟下來,道:「錢不會少你的,你放心吧。」
反正快到中飯時間,幾個人邊休息邊吃身上帶著的乾糧,易蘭澤依然啃著他的麵包。很奇怪,其他幾個人都累得跟狗似的,滿身汗,滿臉的油膩,就他依然神清氣爽。
曹金從小在山裡長大,對幾個人吃的餅乾和麵包感到很是好奇,於是拿著自己帶著的肉乾,湊到易蘭澤的面前道:「能不能跟你換這個?」
易蘭澤看她一眼,道:「我不吃葷。」他嘴上這麼說,但還是遞了個麵包給她。
曹金道了聲謝,喜滋滋地蹲在一邊吃去了。
姜璃在旁邊看著,從包里摸了摸,摸出一包薯片來遞給曹金,心裡估計這孩子從沒吃過薯片。
曹金看到薯片眼睛亮了亮,但馬上道:「算了,太貴,我不想花這冤枉錢。」
姜璃笑道:「我吃葷,跟你換。」
曹金一喜,馬上把一大袋肉乾給姜璃,這才接過薯片,也不吃,小心地放進包里。
姜璃看著手中的肉乾,這一大袋夠換好幾包薯片了。她本來只是想送給那孩子吃,怕她難堪才說換的,沒想到換了這麼一大袋。
姜璃正想還點給那孩子,那頭阿凱跑上來抓了一把就往嘴裡塞,馬上其他人也擁過來吃。
曹金在旁邊笑著道:「我還有好多,你們有什麼可以拿來跟我換。」
本來預計兩天的路程,結果真的走了三天,還沒到迷幻谷,霧氣就已經漸漸濃起來,路也越來越難走,一直到第三天傍晚,幾個人才到谷口。
「就是前面那片霧最濃的地方,我就把你們帶到這裡了。」曹金指著前面霧最濃的一處,「我會照約定在這裡等你們三天,再帶你們回村子。」
阿凱道:「曹金,你為什麼不進谷?如果你幫我們在谷中帶路,我們會另加錢。」
曹金望了一眼那片濃霧,道:「大叔,這個谷在你們外界叫迷幻谷,這麼好聽,你知道我們這裡叫它什麼?」
「什麼?」
「死亡谷,有去無回谷,我爸就是為了想多賺一點錢帶人進去,結果再也沒回來。我答應過我媽,絕不進谷一步,就算邊緣也不行。」
她說得很隨意,在其他人聽來心裡不免一沉,姜璃看著那處迷霧也有些躊躇起來。
「真想不通你們這些人,在大城市裡待著不好嗎?偏要跑來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受苦,浪費錢又浪費時間。」曹金還在說。
「我們不來你哪有錢賺,」阿凱怕影響士氣,打斷曹金,回頭對眾人道,「今天已經晚了,我們就在谷口休息,明天一早出發。」
眾人都不吭聲,但自覺自發地開始找地方休息。
幾個人當中易蘭澤最平靜,他一個人默默地拿了工兵鏟開始挖坑,再從行李里拿出一個小鍋,開始支鍋點火。
眼看他燒開了水,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的菌菇,一點點地掰開放進開水裡,再從行李里拿出一把面放了進去,最後從上次姜璃看到的那個木盒子里拿出鹽來調味。
菌菇原來的鮮香飄得到處都是,姜璃第一個忍不住,衝過去說道:「易蘭澤,我也要。」
易蘭澤自顧自地撈了面吃,姜璃在旁邊流口水。他吃了一半,終於抬頭看了她一眼,道:「面在包里自己下。」又看看眾人道,「我這碗已經夠了,你們可以放肉乾進去一起煮。」
眾人一聽都有份,齊聲歡呼,紛紛湊上去,剛才的躊躇暫時放下了。
曹金也分到了一些面,她夾起裡面的菌菇,有些好奇道:「大哥,這個菇只有這林子里有,你什麼時候採的?」
易蘭澤道:「走路的時候。」
「你能分辨哪些有毒哪些沒毒?」
「正好能分。」
「大哥,挺厲害的。」曹金朝易蘭澤豎了大拇指,喜滋滋地吃起來。
眾人總算吃了頓熱飯,心滿意足地點了篝火閑聊,阿凱抓著曹金問谷里的事。
曹金道:「我沒進過谷,並不太清楚,但聽進過谷的驢友說,裡面風景非常美,讓人忍不住想往深處走,你們千萬不要往深處走,我爸跟這林子打了一輩子的交道也不能走出來,可想而知深處有多危險。」
阿凱點頭,同時對幾個人道:「聽到沒有,我們是來旅遊的,不是探險,見好就收啊,我可不希望有人走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