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其實很想問我
夜涼如水,三人依偎在一起,沙灘上的礁石為她們擋住些許夜晚冰冷的海風。喝了酒,意識模糊的時候,總愛追憶過往。
顧文鳶拍拍腿上躺著的莫小提,曲婉婷看著她們迷離的樣子,她爬起來抖抖身上的沙子。
海平面廣闊洶湧,夜色下的安靜掩蓋住海洋的危險,水面下的恐懼,讓有深海恐懼症的人不寒而慄。
顧文鳶仰頭喝了一口酒,沒來得及咽下去的明黃色液體順著嘴角一直滑到鎖骨。
她伸出手腕抹去「其實你們一直都想問我,當年發生了什麼,對吧?」
曲婉婷轉過身來看著她,她眼角有晶瑩的東西溢出。她蹲下身來,拉起莫小提,盤腿坐在她面前。
「呵呵……你們都知道的,我不是顧家的親生女兒。」
這樣一句話說出來,曲婉婷也不免心酸。這樣的身世打擊,讓她當年曾經頹廢過一陣子,女孩子最好的年華,她卻在那一年體會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雖然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但在身世揭開后,他們也沒有拋下我。」
顧文鳶起身,看著遠方的海平線,語調平穩的訴說著,好像那不是她的故事,只是她從別的地方聽來的。
「我爺爺給我和蘇寧易定下了婚約,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後來爺爺去世的時候,跟我爸媽說,希望這個婚約不要因為他的去世而作廢。」
顧文鳶閉上眼睛,眼前浮現出爺爺躺在病床上,醫療器械在床邊滴滴作響,幼時記憶里的那雙大手拉著她,她清楚的看到一向強悍的爺爺流下了眼淚。
她知道,爺爺捨不得她,捨不得自己從小帶大的孫女。
後來,他還是閉上了眼睛,手掌從她手心裡滑落,她撲在爺爺身上歇斯底里,卻再沒能把他喚醒。
顧文鳶眼神迷離,整個人陷入回憶。
後來,她媽媽的身體越來越差,一向顧家的父親為了照顧她,從美國請回了職業經理人,擔任顧氏的總裁,自己則打算帶著媽媽去紐西蘭調養身體。
在出國前,顧家蘇家打算給他們辦一個訂婚宴。
蘇家在寧峰市是百年大家,掌控了寧峰的經濟命脈,是有頭有臉的龍頭家族。也因此,訂婚宴定在寧峰最豪華的酒店,兩家都為那天忙的不可開交。
但是她知道,蘇家那樣的家族,是看不上顧家的,但是蘇寧易的父親跟爺爺一見如故,他父親又很早就脫離家族,走上從政的道路。
蘇老爺子對這門親事也不是很滿意,可卻拗不過自己的兒子,只能讓自己最寶貝的孫子跟一個家世懸殊的孩子準備訂婚。
那時候她不知道,也不清楚,自己對於蘇寧易,到底是怎樣的感情,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愛不愛他,也聽了父親的話,也因為那是爺爺希望的。
訂婚典禮前三天的夜晚,她接到了紀封然的電話,說他忘了帶錢包,沒錢付賬,在校外一家咖啡廳里等她。
紀封然跟曲婉婷一樣,是她高中同學,那時候,他們三個走的最近,關係最好。
紀封然跟她一樣,考上C大的建築系,學的土木工程。
紀封然跟她的關係,就跟哥們一樣,鬧起來也沒輕沒重的,平時沒少被身邊的人誤會他倆是一對。
她還記得,那天晚上天氣陰冷,天上飄著著小雨,她打著透明雨傘找到校外的那家咖啡店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她推開門進去,把雨傘掛在了門口,就看到紀封然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的雨。
他長相帥氣,清秀,雖然沒有蘇寧易那般張揚的臉,也是陽光帥氣。他穿一件毛呢灰色外套,腳上蹬著一雙白色板鞋,因為下雨的緣故,上面沾了些污漬。
整個人看上去就是溫柔陽光的鄰家大哥哥,一舉一動都透著儒雅。
「出門連錢包都不帶,你也真是的。」
顧文鳶坐到他對面,面前放著一杯奶茶,還冒著熱氣,估計是剛剛上的。
她抬起杯子喝了一口,但沒想到有些燙。
「噗……咳咳……」
她一口噴出來,奶茶濺到了臉上還有衣服上。
「這麼大的人了,喝東西都不知道注意。」
紀封然從桌上的紙盒裡抽出一張面巾紙,俯過身子,給她擦拭臉上的奶茶。
從鼻翼呼出來的熱死打到顧文鳶臉上,她才發現兩人的臉離得很近。
她伸出手不著痕迹的將他推開,拿過他手上的紙巾。
「我自己來就好了。」
掩去心裡的失落,他退回身後的沙發上坐下。
她感覺自從她跟蘇寧易宣布訂婚後,紀封然就變得怪怪的,對自己開始愛搭不理,也會平白無故就開始生氣。
她隱約是感覺到了什麼,但是上天保佑,不要是真的。
「今天下午的球賽,你怎麼沒來看。」
今天下午是學校籃球聯賽的總決賽,紀封然是他們系的主力,從開賽開始,每場球賽她都去給他加油。
但是今天下午,定製的禮服到了,她和蘇寧易一起去試了禮服,還確定了一些訂婚典禮上的流程。
忙著忙著就給忘了,也沒給他發簡訊。
她干呵呵的笑著「我下午有點事,就給忘了。」
紀封然也猜到了,估計是訂婚的事情。
「你真的要跟他訂婚。」
「嗯。」
「你……你愛他嗎?」
這句話出來,顧文鳶心裡也有些迷糊,不知道怎樣回答,她只知道,跟蘇寧易訂婚,她是不排斥的。
看著顧文鳶的遲疑,他心中一喜。一把抓住顧文鳶的手,開心的說道「我知道,你不愛他,你不愛他對嗎!」
看著他的表情,顧文鳶心裡猜中七八分的事情有了著落,婉婷說的沒錯,紀封然果然對她有意思。
顧文鳶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對著面前喜出望外的男人開口。
「封然,你別這樣,我要訂婚了。」
「可你不愛他!」
他大聲吼出來,咖啡廳里的人都轉頭看向他們這邊。
「我喜歡你,文鳶,從一見到你我就喜歡你,跟我在一起好嗎!別跟他訂婚,你不會幸福的。」
只依仗父母的意願就勉強結合,怎麼可能會有幸福。
顧文鳶心裡一著急,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說。
「對不起封然,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我們不合適,我只把你當做最好的哥們。」
紀封然捏緊拳頭,果然啊,自己還是被拒絕了。
她掏出錢包,拿出兩百塊錢放在桌子上。
「我先走了封然,很晚了,我明天還有課。」
她落荒而逃,連雨傘都沒拿,紀封然看著她慌張的背影,眼裡充滿痛苦。
他喜歡他,雖然年紀輕,說出這樣的話會被人不屑一顧,但他愛她,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喜歡看她笑,看她無厘頭闖禍的樣子,看她迷糊的樣子。
手指伸到衣服口袋裡,他拿出一個黑色錢包。
他哪裡是忘記帶錢包,他只是想見她,給自己一個機會。沒想到,還是嚇跑了她。
他拿過桌子上的錢,單手攥緊,原本嶄新的人名幣在他手裡變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