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委屈(3)
「我覺得他們提出來的概念很新穎，設計圖很有創意，您看過圖了嗎？」宋沐允微微蹙眉，眼光掃過秦琳身旁的Ann，Ann並沒有和他對視，始終低著頭，漫不經心地翻著書，好像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麼。
「Ann傳給我看過了，實在太混亂了，破壞了經典，也不見得多前衛。」兒子當她老糊塗了，沒有看過圖就隨便批評。
宋沐允已經猜到這其中必有蹊蹺，卻也沒有點破，說道：「我想看看那份圖紙。」
說個話也不進來說。秦琳對宋沐允今天的表現十分不爽，不耐地說道：「你到我的公司郵箱上看吧，我好久沒見Ann了，你不要來打擾我們母女。」
聳聳肩，宋沐允很紳士地退了出去，還幫她們合上了門。
宋沐允出去之後，Ann輕輕放下雜誌，欲言又止地說道：「媽，您也別批評得這麼直接，大哥……和那個設計師關係挺好的。我手上的圖紙版本估計不是完整的，大哥覺得好，可能是設計師和他講解過了吧。」宋沐允絕對不是那種容易被矇騙的人，他一定會去查看圖紙，到時候就會發現她給媽媽的圖是不全的，她還不如自己先承認。
設計圖居然不全？秦琳不解，追問道：「你是這個項目的負責人，為什麼你會沒有完整設計圖？」
「因為……」遲疑了一會兒，Ann為難地說道，「她是大哥的女朋友，我也不敢追得太急，而且她說我沒有公司的授權委託書，沒有資格代替公司說話，我前幾天按照您的意思讓她改改設計，她根本不理會，今天到機場，可能就是和大哥說這個事情吧。」
「真的？」秦琳驚訝不已，原來這個項目的設計師就是沐允的女朋友。從Ann的話中，秦琳能聽出沐允這個女朋友不僅囂張，心思還很深沉，但是這種女孩子沐允怎麼會喜歡，要說玩心思，誰玩得過他啊。
宋沐允一向不參加R&；Eok公司內部管理，這次卻要擔任總裁一職，秦琳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如果兒子是因為那個設計師才進公司的話，可見他對她的迷戀已經很深了，難保不會因為愛情的關係，偏幫她。
想了想，秦琳忽然問道：「當初你怎麼會選她做這個項目的總設計師？」秦琳記得一開始是Ann極力舉薦那名叫喬楚的設計師，難道Ann推薦她就因為她是沐允的女朋友？
Ann心裡咯噔一下，臉色卻不敢表現出心虛，輕聲解釋道：「當時我覺得她的設計還是不錯的，而且又是大哥的女朋友，都是自己人，好說話，我才想找她的。誰知道她居然讓一個剛入行的小設計師來設計，我知道的時候就反對了，但是大哥他……」
Ann微低著頭，也沒繼續說下去。
設計的好壞直接決定了新商圈的品位甚至是以後的客戶群體，兒子不可能如此公私不分，但是Ann也沒必要騙她。沉默了一會兒，秦琳也沒急著下結論，只是說道：「通知明天下午開會，我要親自見見她。」秦琳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能把她兒子迷成這樣。
「嗯。」Ann溫順地點頭，沒再繼續說下去，媽媽在商場上打滾了這麼多年，自己還是不要太急，不然反而容易露餡。
喬楚推開家門，大聲叫道：「我回來了。」今天丟臉死了，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去機場，一晚上被左汐她們調侃。像她這樣伶牙俐齒的人，要說打口水仗，從來沒輸過，這次真是陰溝裡面翻船。所以接到老爸的電話讓她回家，她就趕緊逃了出來。
喬楚脫了鞋，奇怪地抻長脖子，看向客廳，只見一家人全都坐在客廳里，卻沒有人理她。平時她回家，老爸或者小哥一定會迎上來，今天是怎麼了？
喬楚笑道：「怎麼了？這麼嚴肅？開家庭會議啊？」
喬哲對著喬楚招招手，笑道：「楚楚，過來坐下。我有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喬楚輕輕挑眉，總覺得家裡的氣氛很怪，大哥小哥都沉默地低著頭，一臉沉重，大嫂對她眨了眨眼睛就立刻別開頭去，不敢說話。
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喬楚在喬哲身旁坐下，說道：「您說。」
一家人在家，整個客廳卻安靜得有些嚇人。許久，喬哲才低聲說道：「宇佑準備年後和小幽結婚，家裡又多了兩個孩子，以後要是宇佑和你都有孩子，地方就顯得有些小了，我想……我們家還是換一套大一點的房子吧。」
換房子？喬楚想了想，說道：「我們家每個孩子都有單獨的房間，大哥和大嫂不是住得很舒服嗎？就算小哥和小嫂子結婚也不成問題啊。而且家裡還有三間客房兩間書房，孩子大了就改成他們的房間，當時您和媽媽設計這個房子的時候早就算好了的，怎麼會小呢？您都在這裡住了三十年了，現在搬去其他別墅區，您還得適應，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搬。」
房子好好的，又是媽媽親自設計的，這座房子里有她所有的美好回憶，為什麼要搬！用力踢了一腳坐在她旁邊的喬宇佑，喬楚急道：「大哥、小哥，你們說句話啊！」他們也不應該答應吧。
喬宇霖抬起頭，臉色一片陰霾，最後卻只吐出幾個字：「我聽爸的意見。」
喬宇佑恨恨地說道：「我……沒意見！」
不對，這麼統一，他們一定在她來之前，就已經開過一次會了，為什麼一定要搬？喬楚沉聲問道：「爸，是不是還有什麼別的原因您沒有和我說？」
沒有看向喬楚，喬哲搖搖頭，嘆道：「楚楚，其實住哪裡都是一樣的，只要你們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你媽媽也就安慰了，爸……沒什麼捨不得的，換一套房子，我們一家人好好生活……」
他們住在這裡怎麼就不能好好生活了？喬楚臉色忽然一冷，說道：「雷家人來找過您？」
「不是……」喬哲話還沒說完，喬楚猛地站了起來，急道：「雷牧叫我們家搬走？」雷牧怎麼說她，她都忍了，因為他是長輩，但是如果他居然來說她爸爸，她不答應。
看著喬楚激動得眼睛都瞪大了，喬哲趕緊拉著她的手，讓她在身邊坐下，急忙解釋道：「沒有，你雷叔叔沒這麼說過。」
「他果然找過您。」喬楚恨道，他們雷家到底想怎麼樣！
喬哲緊緊地握著喬楚的手，見她竟然氣得手都抖起來了，輕拍著她的手，勸道：「前兩天我在路上遇到他，聽說焱住院了，你雷叔叔一下子就老了很多，兒女受傷，做父母哪有不疼的。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事情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都放下吧。咱們家搬走了，也算徹徹底底斷了焱的念想，以後大家都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不行！憑什麼？憑什麼是我們家搬，不是他們家搬？我沒有錯，我已經躲了八年，這次我說什麼都不會再躲。」想到那天雷牧和她話說的情形，她就來氣，他當時就已經說出是她糾纏他兒子的話，她不知道雷牧是怎麼和老爸說的，竟然讓老爸放棄居住了這麼久，滿是媽媽的回憶的房子。其他事情都可以妥協，但這座房子不行。
「楚楚……」
喬楚根本不聽，說道：「不搬就是不搬！」
「小妹。」一直沉默的喬宇霖終於開口了，「算了，爸說搬就搬吧。」當年要是他們早早搬了，喬楚也不會自己在外過了八年之久。想到爸爸這些年，想她想得緊，一家人總是聚少離多，如果離開這裡，一切就能回到從前，那就搬吧。
喬楚掙脫喬哲的手，失控地吼道：「不搬！」
一家人被喬楚的吼聲嚇了一跳。
「對不起。」喬楚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下心情，沉聲說道，「我們一家人過自己的日子，別人的事情我們管不著，也沒必要管，我的意見就是不搬。」
「爸，我不太舒服，先走了。」拿起包，喬楚丟下一句話，匆匆跑了出去，幾乎是落荒而逃。
喬宇佑回過神來，急道：「我送你。」
「不用！」
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她以為她這次回來，已經可以照顧家人，到頭來，卻還是讓他們為她傷神。為什麼，是她做錯了嗎？淚水在這一刻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模糊了月色下清新的小雛菊。
燈光搖曳，樂聲震耳的PUB里，年輕而瘋狂的人們扭動腰肢，隨著音樂搖擺，重金屬搖滾樂震得黎曼頭皮一陣陣發麻，看了一眼趴在吧台上悶不作聲不停灌酒的喬楚，黎曼傾身向前，在左汐耳邊大聲問道：「汐，怎麼辦？」
「你先回去，待會兒我送她回家。」喬楚今晚上肯定會喝得爛醉，這裡的環境太複雜，封藍影不在，她一個人可能照顧不了喬楚和黎曼，趁著時間還不算晚不如讓黎曼先回去。
黎曼環視了一眼周圍，明白左汐的顧慮，點點頭，拿起隨身的包，說道：「有事打電話給我。」
「嗯，到車上給我一個電話。」雖然出了PUB大門不遠就是停車場，但是還是小心點為好。
黎曼莞爾一笑，說道：「知道了。」左汐永遠都是這麼細心，難怪那些小女生為她瘋狂。
左汐目送著黎曼出了PUB，五分鐘之後，收到黎曼報平安的簡訊，左汐才算放下心來。
將手機收進口袋，左汐盯著喬楚半趴在吧台上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今晚喬楚和她們分開之後說要回家，才不過兩個小時，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喬楚這樣的人都選擇買醉來宣洩情緒。
沒有攔著喬楚喝酒，左汐只是讓酒保換了酒精濃度比較低的酒讓她喝，即使是這樣，在喝了八九杯之後，喬楚還是趴倒在吧台昏昏欲睡。
「喬？」左汐上前輕輕叫了幾聲，喬楚閉著眼睛呢喃了兩句，仍舊趴著不動。左汐搖搖頭，付了錢，扶著她的腰肢，幾乎是半拖著把她帶出PUB。
來到室外，深秋的夜風有些冷，喬楚似乎清醒了一些，可惜她非但沒有配合左汐，還開始掙扎，左汐急道：「喬，別亂動，我送你回家。」喝醉酒的人果然都很重。
左汐的話音未落，喬楚身體忽然一僵，反手緊緊地抓著左汐的手臂，大聲叫道：「我不回家！我不……回家。」
手臂被抓得有點痛，左汐無奈地哄道：「好，不回家，先上車好不好？」從PUB門口到停車場，不算遠的一段距離，卻因為喬楚的不配合，兩人只能沿著路邊慢慢地往前挪。
「是汐啊……」喬楚醉眼迷茫地盯著左汐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一邊點頭一邊放心地倚在她懷裡。
左汐暗暗鬆了一口氣，還好這位大小姐還認得人。喬楚不再掙扎，卻開始賴在地上不肯動。怕拽傷她，左汐只能和她一起半蹲在地上，又是哄又是勸，喬楚卻像沒聽見一樣，低著頭喃喃自語。
左汐傾身靠近，終於聽清她細碎的醉語。
「我……是不是……錯了，回來……是不是錯了？」
左汐一愣，不明白喬楚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忽然會有這樣的疑問。那悲傷迷惘的語調讓她都覺得心疼了，她們認識有七八年了，從不曾見過她這樣。扶著喬楚的肩，左汐想趁著她酒醉的時候問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等她酒醒了，按照喬楚的性格，估計就什麼都不願說了。
「喬，發生什麼……」左汐還沒問完，一道尖銳的剎車聲響起，黑色保時捷停在了離她們不遠的路邊，從車上下來兩個男人。左汐眯眼看去，正朝著她們跑過來的是宋沐允，倚在車旁的男人應該是宋沐允的弟弟，好像叫宋澤勻。那冷硬的氣質，專註到咄咄逼人的眼睛讓人印象深刻。
宋沐允快步走到喬楚身邊，將醉得一塌糊塗的喬楚攬進懷裡，盯著左汐冷聲問道：「她怎麼了？」
「喝醉了。」左汐白了他一眼，這不是廢話嗎，坐在PUB門口，一身酒氣，不是醉了還能是什麼。
劍眉微斂，眼中閃過一抹少見的冷光，宋沐允利落地將懷中的喬楚打橫抱起，走向停在不遠處的車子。
「喂……」左汐輕輕挑眉，看他平時還蠻斯文的樣子，想不到居然直接把人抱起來就走，他不需要問問她這個暫時監護人的意見嗎，她看起來這麼好說話？
宋沐允將喬楚放在副駕駛座上，關上車門。左汐單手撐著車窗，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要帶她去哪兒？」
「回家。」
「她並不想回去，喬這個樣子，她家裡人看見了會擔心。」喬楚今天回家兩個小時就忽然跑出來買醉，估計是家裡出事了，不過這些左汐沒打算和宋沐允細說。
宋沐允不以為意，淡淡地說道：「我是說回我家。」
左汐失笑道：「坦白說我不放心。」孤男孤女共處一室，喬楚的魅力她還是很有信心的，誰知道今晚會不會出什麼事。
「我想吃了她也不會選擇這種時候，我對爛醉的女人不感興趣。」宋沐允微微一笑，說得雲淡風輕，但是一定要帶走喬楚的意思卻再明顯不過。而左汐看似隨意撐著車窗，與他對面而立，眼中的堅定也表示著她不會讓他輕易把人帶走。
宋澤勻沉默地站在一旁，絲毫沒有要幫自己哥哥的意思，一雙暗黑的眼眸始終不離左汐迷人的側臉。
左汐和宋沐允僵持著，副駕駛座上的喬楚忽然捂著嘴，一把推開車門，蹲在路邊狂吐起來。宋沐允輕嘆一聲，拿出車裡的紙巾，遞到她面前。
冰冷的夜風加上胃部的抽痛，讓喬楚清醒了不少。看清身邊的人，喬楚低聲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恍惚記得是左汐陪著她一起喝酒，怎麼變成了宋沐允？
宋沐允沒解釋什麼，環著她的肩，將她扶起來，輕聲說道：「我送你回海邊的家吧。」
風吹得喬楚一陣陣頭痛，腦子在這一刻亂成一團，撫著額頭，喬楚點頭說道：「嗯。」
看她似乎真的清醒了一些，左汐擔憂地問道：「喬，你感覺好點了嗎？」
看向身側表情凝重的左汐，喬楚揚起一抹勉強的笑容，說道：「我好多了。汐，謝謝你陪了我一夜，你回去休息吧。」她今晚這樣失控，一定嚇到左汐她們了。但是她的心真的很難過，就像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卻沒有辦法還手，她快要悶死了。
「走吧。」宋沐允沒等左汐回答，扶著喬楚重新回到車上，利落地關上車門。
「等等……」左汐還想說什麼，一抹高大的身影忽然擋在她面前，說道：「他不會把她怎麼樣的。」
宋澤勻這一攔，車子早已經開出百米以外，左汐想追也追不上，好在喬楚和宋沐允也算兩情相悅，就算今晚真的擦槍走火，也不至於多糟。
雙手插在口袋裡，冷睨面前的男人，左汐嘴角輕勾，低笑道：「你們兄弟的感情很不錯啊。」
她終於正眼看他了。宋澤勻黑眸輕眯，沉聲說道：「他們的事情我沒興趣管，我只對你感興趣。」
輕輕挑眉，左汐眼中劃過一抹玩味，各種追求方式她都見識過，坦白直接、霸道蠻橫的不是沒有，但是如他這般彷彿本來就應該如此的氣勢，還真的沒怎麼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