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五十一、破產姐妹【九】

  「我打算至少等到合約到期，尊重阿什麗的賞識，更尊重契約精神。」


  他復看一眼夏郁。


  「其次，我在賭，因為這件事，我特意查了一下老闆的資料。」


  「一個威尼斯影后加上阿什麗導演您的能力，也許真能夠創造一點奇迹？」


  「在我調查老闆資料的同時，我學到兩句華夏成語——寧為雞頭不當鳳尾，近水樓台先得月。」


  「首先，去了別的公司，我仍然只是個不入流的演員，但如果留下來，主演我不敢奢想，但以我的能力，試鏡一個重要配角，我還是有把握的。」


  「我本來就在等待合約到期，等待過程中，如果公司能夠有大的進步，我也可以續約。」


  這個叫雷蒙的男演員打的算盤，倒是挺清楚的——這番話雖然聽著不好聽，但說出來了，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任誰都不得不誇讚一句，坦誠、實在、有腦子不願意動心機。


  夏郁沒有糾正雷蒙。


  「寧為雞頭不當鳳尾、近水樓台先得月」不叫成語，而是諺語。


  只能說，阿什麗收集到的這些人的性格，資料都太「單薄」了。


  這樣的才能真正稱得上一句聰明，「大智若愚」，而非阿什麗評價的，「沉默寡言，不擅交際。」


  不擅交際，能夠從第一季的次要配角跟特型演員、龍套，到第二季從阿什麗手裡增加戲份成為較為出彩的配角？而且，兩面逢源，不論是劇組工作人員，還是演員里，他雖然沒有存在感，

  但竟然沒有一個人討厭他，或者對他有意見，這得多不一般？

  跟同事，同僚之間的交際，是語言交際、人情交際。


  跟領導的話得分人，阿什麗明顯屬於那種會關注底下人員努力不努力的——只要適當的表現，或者經常出現在她的眼前，就有極大概率會被記住。


  雷蒙肯定是做足了功夫，摸清了阿什麗的性格、喜好。


  最重要的一件事他沒說。


  阿什麗特別重情義，能力又很強，她不只是導演，還是憑藉《狼人秘事》第一季拿過艾美獎劇情類最佳編劇的電視劇導演，自編自導，拿下收視當年前三。


  是線下各大影業都稀缺的人才資源。


  如果跟著她，就算破產姐妹影視公司真的倒閉了，以阿什麗的能力，去哪個公司都能混。


  他一個不入流的演員，只要咬牙跟著，以阿什麗重情重義的個性，到時候他時間成本、情感投資就算是成功了。相比於在外面打拚，不知道，前途，反倒是在破產姐妹影視公司——


  怎麼都不會虧。


  不是夏郁跟庄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易地而處，換位思考——從雷蒙一步步的鑽營，這是最有可能的。當然了，不可否認，他也有報恩的念頭，但佔比多少……


  庄菱，「whothehellknows？（誰他媽知道？）」


  夏郁第一次認真審視了一眼雷蒙，這個男演員已經在好萊塢摸爬滾打七八年了。他長相，有部分日耳曼血統，或者說北美這邊大部分白人都是這個血統摻雜的白人。


  棕發、藍眼，五官立體深邃，骨架大，肩寬腰窄——其實大部分的白人都算好看。最重要的還是那句話要有自己的顏值特色，當然能不能出圈誰也不知道。


  相較之下，雷蒙算是長得中上往上的，而且摸爬滾打七八年，時間沉澱下來的成熟、沉穩的氣質，還挺有些味道——而他應該有保持健身，雖然穿著休閑裝，還是能夠看出不同。


  有的男演員，因為年紀大了，三十往上走，對於身材管理難免鬆懈，這在華夏太常見了。


  但漂亮國，或者說歐美這邊的演員，自小緣故，各種戶外遠動的培養，使得他們養成了健身的習慣。這也使得，大部分的歐美不管男演員，還是女演員，身材管理都極好。


  氣質就凸顯出來了，起碼來說，就算上了年紀，也不會顯得猥瑣。


  華夏很多男演員，一到中年難免發福油膩，沒辦法，在華夏影視圈子裡，觀眾或者市場對於男演員，不論是體態還是資源，甚至是輿論，都寬容太多。


  雷蒙大概三十，蓄著胡茬，夏郁看著他的狀態，一下子想到了幾部l級世界美劇、英劇演員。


  有幾個角色跟他的外形倒是頗為匹配的。


  對，那邊漂亮國叫美國。


  至於這些在l級世界的經典美劇、英劇拍不拍，選不選他，這都是后話了。


  這個合約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阿什麗聽完，看他的目光中，原本的不善，不信任，一點點被瓦解——


  人的性格，真的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扭正的，心軟、熱心腸本來就是人性優點，也是庄菱看重她的最大原因，這個朋友值得。夏郁跟庄菱對視一眼，均是搖頭不已。


  庄菱一臉，「算了，就由著她好了，有我把關，出點小問題也無傷大雅。」


  薇薇安則更無所謂，淡淡道，「我什麼情況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乎，就是找個地方混日子，有戲就拍，沒戲，這個公司剛好還可以領一份工資——不用跟那些碧池爭鬥，我很喜歡。」


  這倒是真的，夏郁看過她的資料，薇薇安家境還可以，平時就愛逛逛夜店，炸炸街——不過是直的，跟庄菱、阿什麗兩個不搭噶，但也挺喜歡錶演。


  佛系富二代的好萊塢生涯？

  說完這些，阿什麗總於完全平靜下來，看向庄菱跟夏郁，臉上頹然更甚，嘆息，「我又做了一件蠢事——我錯看了人，導致我們公司，損失了一筆錢。」


  庄菱頭也不抬，「你做蠢事？不是常有的事？但是該長長記性了。」


  夏郁微笑，看她，「沒關係，我原本打算是要不行都裁了，都是些小角色，我也沒興趣。」


  她這話半真半假，但聽在阿什麗幾個人耳中，就像一道雷。


  「轟」一聲。


  雖然不至於轟鳴，但也是小小被批了一下，幾個人都連帶著將目光挪到了夏郁身上。


  只聽她說。


  「《狼人秘事》是你的作品，作為未來的搭檔我當然是都看完了。拍的很好，這毋庸置疑，演員挑選的也很好，外形很符合角色，這是你能成功的要素。」


  「但實話實說演技都差不多，不算太出彩，真要挑演技，試鏡他們可能都過不了我這一關。」


  這話要擱在別的年輕演員身上，那絕對要引起一陣不適，其實不管阿什麗也好，雷蒙、薇薇安也罷，一聽這話都覺得有點刺耳，但回過頭來，發現——好像是這麼回事？


  他們一下子恍惚了，「什麼？真的假的？我們的演技，真有她說的這麼拙劣？」


  這讓雷蒙都有些恍惚，不自信了。


  但夏郁確實有說這一番話的本錢，她主演的電影，多次提名三大主競賽、最佳女演員，還拿下了今年的威尼斯影后殊榮，今年二十七歲？


  他們二十七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可能還不知道在哪個劇組跑龍套呢吧？


  夏郁本不是特彆強勢的人，但經營公司跟拍戲不一樣。


  有些狠話，有些裝比的話，該說還是要說，真看不上也不至於。


  這些人都是跑龍套，或者普通演員出身，演技不說多優秀，都還可圈可點。


  不過這種魔幻題材的電視劇，能拍出效果，演員演技重要，但導演的功力也是不可忽視的，去了別的劇組，他們還能否穩定發揮，這都是兩說的問題。


  「除了幾個主演，這些小配角，去了別的公司，真還有他們的位置？」


  「摸爬滾打多少年也沒出頭，就指望祖墳冒青煙？哦，你們應該不知道這句話真正意思吧？」


  「換句話說，就是他們的祖先，在棺材里像上帝祈禱，上帝給他們降了一縷聖光，懂？」


  都不是我們公司的演員，不得貶低一下，藉此強山震虎？順便給阿什麗女士一點安慰？

  阿什麗：「……」


  安慰？謝謝你了。


  但夏郁這番話也確確實實刺激到了幾人。


  阿什麗還好，那些人什麼樣，她最清楚了，沒這麼不堪，但也沒有特別好。


  雷蒙跟薇薇安就要色變一下了。


  尤其是雷蒙，他本身自信滿滿，因為他自詡不比《狼人秘事》幾個主演的演技差，伯仲之間，但夏郁這麼一說，他頓時看了夏郁幾眼——試圖從她的眼神、神色上看出點問題。


  但他卻找不到夏郁絲毫說謊的破綻，他當下就有點惴惴不安，眼神複雜；

  夏郁都看在眼中，只是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而對於這個男演員心理活動到底如何，她也不想過多去分析了。


  能不能抓住這一次機會，就看他們自己了。


  這時候就連莊菱也放下了手中《暮光》的稿子，微微勾唇，看了一眼幾人道。


  「既然人都到齊了，會議，正式開始了？」


  庄菱坐在夏郁對面，主位沒人做，阿什麗坐在最後一個位置，雷蒙、微微、以及一直沒有出聲說話的布萊恩·周，都坐到了自己覺得，合適的、舒服的位置上。


  而庄菱接下來一番話，才真正讓幾人耳邊猶如巨雷轟鳴。


  「今天開會，首先要談的是合約的問題，既然公司已經更名、更換老闆，我想一個新公司，還在旅行一個舊公司的合約，是不是不合理？」


  「沒錯，我們已經擬好了新的合約，不過在正式簽訂合約之前，還有一件與之息息相關的事情——進入一個新的公司，是不是要進行試鏡、面試？猜到了吧？」


  「我接下來說的，是針對新公司合約的，試鏡、簽署情況。」


  「演員，我們會發放五份劇本片段，給你們一天的時間準備，明天早上測試成果。」


  「雷蒙、薇薇安沒意見吧？」


  「至於到底最後，簽不簽，簽什麼內容的合同，跟你們自身意願或許完全不同。」


  「你們到時候，唯一一件能夠自主決定的事情，是選擇不續簽。」


  「是的，你們沒有聽錯，你們也許會覺得很滑稽、搞笑，但這就是公司的新規定。」


  「你們能做的，就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琢磨劇本，完成這個試鏡。」


  「布萊恩？你要做的事，大同小異，一會兒選擇歌曲，明天下午是你的試鏡。」


  「當然，你們可以選擇現在起身離開，是要解約，還是沒有工作，等待合同期滿，都由你們自主決定。我想，我們這個任務、要求、應該已經是非常民主了？沒錯吧？」


  這一番話說完，整個會議室，幾乎都安靜了，只剩下夏郁啪嗒啪嗒敲鍵盤的聲音。


  幾人神情各異。


  庄菱看著猶豫不定半晌，卻最終沒有起身的三人，扯了扯嘴角，笑道：

  「既然沒人離開，也就是都同意服從公司的安排？」


  「很好，我想未來，你們會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慶幸、自豪。」


  「那麼，散會——你們的任務、資料我們會通過網路發送到你們的郵箱，我們明天見。」


  「希望你們明天能夠通過試鏡。」


  「真心話！」


  這一場會議沒有持續太久，總共也就半個鐘的時間。


  隨著這三個演員歌手相繼離開，夏郁拍了拍在會議桌上還「鬱鬱寡歡」的阿什麗。


  「還沒走出來呢？」


  庄菱敲擊著鍵盤，將不同的劇本、音樂曲目發送到雷蒙、布萊恩他們的郵箱。


  聽到夏郁這番話，頭都懶得抬，用中文說到，「你別管她，那就那矯情樣，這些年都不知道被騙多少次了，也是這幾年才長點心眼，讓她多摔幾次就好了，就她那樂觀的性子，反正摔不死。」


  阿什麗中文已經說的很不錯了，聽的也比較明白，當下就怒了，「庄，你這叫落井下石！」


  「嘿！」仍然頭也不抬，「就是，咋著？你要是不服，你就來打一架，我讓你一直手……」


  「混蛋！」阿什麗小聲罵了她一句，撇嘴，「跟你打？有這個時間，我還不如想象明天的試鏡。」


  看了一下時間，還早，兩人沒有回去，也沒有上六樓，而是去了五樓辦公室，各忙各的。


  晚上吃完晚飯，夏郁給孟冬打了個電話，了解了解她在紐約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