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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本章,主角遇到了一個很久不見的老(下)

  衝天王已經離開「天下」這個舞台太久,久到了他站出來到現在也仍然沒人能認出他來,而他垂垂老矣的外表,對大多數人來說,也實在是沒什麼威懾力。


  ……所以,就需要一些不開眼的人來提醒其它人,眼前所站的,到底是怎樣一頭凶獸。


  斬首王躺在地上,眼睜得大大的,血仍在流,氣已經斷了。


  躺在他旁邊的,是花山賊的兩名頭領,周佳躺在稍遠一點的地方,但只有上半身。


  這些人並不怕死,更不會膽怯,他們都是提頭瀝血的人物,「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這種話,是成天掛在口邊的。


  ……但是,這個老和尚,這個似乎吹口氣都能折斷的老和尚,實在是太強了!


  看著瑟縮的群盜,諸僧們並沒有同仇敵愾的意思,反而還有著隱隱的快意。


  畢竟,被收買的敵人,好象也還算不上同志,這些傢伙如果能就這樣死掉,對大家都方便的多罷?


  (蠢材啊……現在的佛門當中,果然是沒有人才了么?)

  肚裡冷笑,雲衝波看得卻是清楚,衝天王出手如此毒辣,看似是不忿群盜陣前倒戈,但其實……


  「黑先生,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昨天你明明許過我們……」


  似乎是因為這樣的壓力而崩潰,一名盜首突然轉身,也不顧這個動作已把自己身後的全部空門賣給了冷笑著的衝天王,哭叫著,奔向黑道人。


  「真人救我……你明明說過不會有任何危險,你明明親口許過我們榮華富貴……你明明說過!」


  這句話喊出,場中頓時大嘩,反而虛空只是微微挑眉,還笑了一下。


  直到這名盜首說完,衝天王才「剛剛好」的追趕上他,不用任何兵器,僅僅是用右手的食指那麼上下一劃,整個人便被割成了兩半,可憐他雖然性命立絕,奔跑之勢未絕,鮮血潑濺,內臟橫飛,一時間滿寺僧俗盡皆閉嘴,只覺「你明明說過!」那聲凄厲之極的號叫仍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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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


  咳嗽一聲,黑道人雙手一抖,兩面蠍盾已自衣間滑出,持在手上。


  他的武學,原是昔年庄聚賢一脈所傳,使雙盾如雙刀,盾面上另有鋒刃蠍鉤,以守為攻,最是陰毒不堪,卻又最能保全已身於亂陣,過往時日里,這兩面蠍盾也不知陪他見過多少陣仗,飲過多少熱血。


  但今番事情委實太大:眼前這老僧人看著明明垂垂將死,卻強到難以理喻,那乾子山賊盜匪那個不是死人堆里闖蕩出來的人物?但他信手殺來,直如割雞宰羊,而他身上那種翻翻滾滾的殺氣,更是讓也算見過世面的黑道人心驚膽戰,直想丟下雙盾,轉身便逃!

  (那幾人……那幾人怎地還不出頭?)

  雖然戰戰兢兢,黑道人終究還有幾分血氣,強提了雙盾迎上,肚裡面翻翻滾滾,卻只在盤算:「這老東西卻是那裡冒出來的……是甚麼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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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是當年的衝天大將軍。」


  聽到這句話,黑道人當真如蒙大赦,恨不得一聲長嘆,就這樣躺倒地上睡他娘的一宿,卻又忽地有些失落:這人既然來了,下面的事情,自己便再沒風頭可出。


  (怎麼會是他?!)

  黑道人如釋重負,雲衝波卻是大為吃驚:早已猜到憑一個黑道人並不足以作成這般大事,但真正明白對方來歷后,雲衝波卻又覺得這已經超出了自己的估計。看著那橫持闊一肘,長五尺的巨劍擋在衝天王身前的大漢,雲衝波把眼睛眨了又眨,很希望自己其實是看錯了。


  「……子路!」


  沒那麼多顧忌,孫孚意一口就叫出了來人的姓名,頓時又引發一陣鬨動。


  「原來如此……這樣看來,也不是那黑道人想法攀上了王家,根本就是王家用他前驅而已……什麼寶光佛會?其實就是三王世家聯起手來整頓佛門秩序罷?」


  低聲說來,聲音中已帶上冷笑,雲衝波雖然並不知道當年三王家世家也曾意圖對誅宏出手,但先是王堅之出面釜底抽薪,之後是子路出來力拒衝天王,這一切顯然不是巧合,而是周全具體的策劃。


  「減其外圍,兌其強援……只有虛空,是一定會留給那些大和尚們自己去收拾的。」


  場中,沉默不語的衝天王甚至連開口詢問子路來意的興趣都沒有,就那樣自顧自的上前、猛攻,而雖然子路多年來一直隱為儒門中只在文王一人以下的強者,面對這數十年前就橫行天下的前輩殺星時,也仍然是左支右絀,守多攻少。


  「策劃的人,大約是知道虛空身邊有這樣一記殺著的……很可能,從當年衝天王託身佛門開始,那些人便知道罷?」


  自己說完,自己卻又搖了搖頭,雲衝波道:「不過,更大的可能性,還是有在最近才和衝天王交過手,所以知道他還在世,知道他最後出現的地點的人!」


  說著,雲衝波看了一眼戰局,在衝天王的壓制之下,子路雖無敗像,卻很明顯的處於下風。


  「子路先生的確已經無限接近到第九級力量那世界了,但終究還是差了一線,那麼,在安排的時候,就肯定應該還有其它的布置,比如說,一個大家已經習慣了會在這時候來到曲水環峰的人……而且,三王世家,在這種事情上,不一嚮應該是敖家走在前面嗎?」


  看著雲衝波,敖開心突然嘆了一口氣,苦笑道:「聰明人,全中。」咂咂嘴,卻又怪笑道:「但我常聽說,這世道,越是聰明,越是活不久哩……」也不理黑了臉的雲衝波,忽一彈身,已經掠了出去。


  「……老前輩,今天的事情,就這樣結束掉,不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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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一杯茶的時光后。


  「前輩,請住手罷。」


  面對子路與敖開心的聯手,衝天王終於不能再如剛才一樣輕鬆壓制場面,而壓力稍松之後,蠢蠢欲動的群盜,便立刻又將貪婪的眼光看向了虛空。


  終於開口,虛空的目光仍然是凝定而冷漠,沒有半點動搖。


  「……你們贏了。」


  當虛空說出這句話時,諸僧面上儘是喜色,反而子路王慶之敖開心三人,面色嚴肅,殊無半點笑意。


  「這就是諸位老大人的打算嗎?把佛門託付給這樣的一群人……真得沒關係嗎?」


  目光從天心道鋒諸人的臉上一一掠過——那目光令他們瑟縮,並終於主動挪開——最後才停下來,與子路對視。


  虛空的目光冷漠,子路的目光堅毅。兩個人僅僅是視線相撞,就彷彿有金鐵之聲!


  「……你的野心,太大了。」


  子路有很多話可以說,虛空的燥進早就偏離了佛門的宗旨,虛空收叛納逆的手段並非釋門所宜,虛空……甚至,他可以把事情追溯到大柏地的那場戰鬥,追溯到那些圍攻當今皇子行轅的人們。


  他是儒門重將,他同樣精通人心之術,舌戰之學,他同樣有能力來操縱這大殿中的氣氛,但突然間,他根本不想再做這些事情,他就這樣,平靜的看著虛空,說出了這個最簡單也最真實的理由。


  ……你的野心,太大了。


  對朝堂來說,不希望看到更多的變數,更不希望看到有組織力和行動力的核心或中心出現,釋浮圖那樣負天下之望但長年坐禪的僧皇已經是可以容忍的極限,而若再向前一步……


  (那樣的佛門,隨時都能成為下一個太平道,對吧?)


  譏誚的在肚裡笑著,雲衝波沒有開口,更沒有出頭,反而坐的更低了一些,至於旁邊,孫孚意是早已經又把酒壺抓在手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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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虛空表示說「該結束了」時,衝天王的眼神明顯的透出了驚訝和意外,但在子路與敖開心的鉗制下,他最終還是恢復成老僧人的樣子,低頭,合什,慢慢的從殿中退走。


  ……當然,子路和敖開心,也並不令大家意外的跟了上去。


  「虛空大師。」


  本身武力甚至沒到六級,但身份卻堪稱是此刻殿內最高,王堅之優雅的說著一些根本沒意義卻又必須有人來說的話,緩和著氣氛,架構出一個大家都方便下的台階。


  「……唔,告辭。」


  仍然是出乎諸人意料之外的果決,虛空淺淺欠身,待直起身後,便轉身而出,揚長而去,再無回顧。


  「這傢伙,又在擺帥給人看么!」


  寶光寺扼曲水溪口,寺門前便是青水碧波,虛空昂然出寺,不憑舟幾,就那麼信手摺取尺來長一根竹枝丟在水裡,便踏波而去,形容飄逸,當真恍若神仙中人。孫孚意看在眼中,頓時便是破口大罵,跟著居然長身而起,追趕上去。


  「不要贏了就跑啊……爺今天吃飽了,非喝死你不可!」


  「孫二少終不改才子性情啊。」


  面色不變,王堅之微笑著作出點評,並把目光投向了雲衝波。


  「……」


  沉著的站起來,微微欠身,什麼也不說,雲衝波大步離去,方向……正是虛空的背影。


  溯水而上,曲水源,峰環處。


  看著孫孚意雲衝波先後離去的背影,再回頭看看滿臉都寫著「貪婪」兩字的黑道人、天心、天齊、道鋒……們,王堅之嘆了一口氣,突然也覺得意興蕭索起來。


  「此間事了,諸位……告辭了。」


  第五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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