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宣政殿波雲詭譎
五月初,西昭國九皇子耶律軒轅前來南國朝貢。
這一日,天氣極好,白雲浮空。
宣政殿上,低語一片。各文武百官俱是麵含焦色,竊竊議論,已是日上三竿,皇上為何還未上朝,今日可是西昭國派九皇子前來朝貢的日子,皇上這般怠慢西昭國使節,讓人很難懷疑南國與西昭國結盟的誠意。
“回九皇子,隻因我朝皇上日理萬機、公務繁忙,昨夜一晚都在忙著批閱奏折,故今早遲遲還未上朝。”禮部尚書杜鑫允站在一名雙目如鷹、身姿偉岸的華服男子跟前,訕訕道。
此華服男子正是此番代表西昭國前來朝貢的耶律軒轅,他雙眸微眯,唇角輕挑,嘲諷道:“聽聞南國乃禮儀之邦,難道就是以如此之禮迎接西昭國的使節嗎?”
“這……”杜鑫允緊皺著眉頭,身上的衣衫被冷汗浸透,一時竟答不上來。
其他眾臣皆是對對西昭國九皇子耶律軒轅的無禮狂妄甚是惱火,可惜本國的皇上怠慢失禮在先,卻亦無從反駁。
“皇上、皇後駕到!”隨著一聲尖細的嗓音響起,宣政殿的眾人連忙都跪下迎接,隻有耶律軒轅站立不動。
帝後二人在一眾奴才的擁簇下,緩緩朝這邊行來。
諸葛流雲一身明黃色龍袍,頭戴帝王金冠,滿身尊貴威嚴之氣直逼亭內眾人,讓人幾欲抬不起頭來。
德淑皇後身著大紅鳳袍,袍子上金絲繡鳳栩栩如生,麵部上了輕妝,飛雲發髻上一枚色澤通透的碧玉冠高貴卻不流於俗氣。
帝後入座,諸葛流雲冷眼一掃下麵的眾人,目光一沉,語氣低沉道:“平身。”
杜鑫允舉袖輕拭了下冷汗,兀自出列,拱手道:“啟稟皇上,西昭國九皇子前來朝貢。”
諸葛流雲將目光掃向耶律軒轅,隻見此人眉心帶煞,雙目如鷹,眉目間透著一股子的狂妄不羈。
“西昭國九皇子耶律軒轅拜見皇上,皇後。”耶律軒轅拜並沒有下跪行君臣之禮,而是僅鞠了一躬。
諸葛流雲眸光一冽,看來這個九皇子,真的像傳聞一樣,不可一世,誰都不放在眼裏。
“耶律軒轅!你身為臣子來拜見我朝的皇帝,為何不行我朝的君臣之禮!你實在是太不把我朝放在眼裏了!”禮部侍郎張運正站出列,怒不可恥道。方才他見耶律軒轅那般無禮已是心頭火起,如今冒犯天子威嚴,更是讓他忍無可忍了。
“張大人,皇上都已經恩準我們西昭國可以不用行南國的君臣禮,您這話有時從何說起呢。莫非是年紀大了,記性不行了吧,我看還是回家養老的好。您說是吧。”耶律軒轅唇角輕挑,鷹鷙般的眸子閃過不屑和譏誚。
“你……”
張運正被耶律軒轅氣得須發怒張,剛想發作,便看到慕白衣站出來,含笑道:“張大人息怒,西昭國乃我臣國,但水質土壤卻與我們南國迥然不同,長年生長在西昭國,容易骨質硬化,自然是下不了跪了。”
語音方落,滿殿的大臣俱是嘩然大笑,慕將軍總算替他們出了口惡氣。
“你……”耶律軒轅鷹眸縈滿怒火,剜向慕白衣的目光陰沉的仿佛射出毒箭。
“慕將軍所言甚是,臣受教了。”張運正向慕白衣一拱手,眼光卻瞥了眼耶律軒轅,怒火頓消。
“兩位愛卿,九皇子遠道而來,你們就別和他較勁兒了,少說兩句。而且,朕的確恩準西昭國不用行南國的君臣禮。你們退下。”諸葛流雲見好就收。
“是,皇上。”慕白衣和張運正一揖,紛紛退下。
耶律軒轅冷哼一聲道:“請問皇上,方才遲遲不見上朝,今日是我南詔國朝貢,難道……”
“九皇子是想說,難道這就是我南國的待客之道?”諸葛流雲懶懶地往椅背上一靠,含笑道。
耶律軒轅微微一滯,也隻是片刻間,神色便已恢複。
“這還枉讓九皇子都多見諒。想必九皇子也知道我南國剛剛平定噶爾丹,這幾日朕都忙於讓那些將士卸甲歸田。”諸葛流雲故作一臉疲憊道。
“卸甲歸田?”
……
滿殿大臣一聽,皆是唏噓一片,不敢相信方才之話出自天子之口。要知南國剛剛平定了噶爾丹,正是軍隊疲軟,需要擴充軍力之際,如何能做這等卸甲歸田之事?西昭國此番朝貢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野心勃勃。諸葛流雲如今說遣散了士兵,那不等於在說眼下南國已經潰不成軍了嗎?
“哦?卸甲歸田?皇上如何有此想法?”耶律軒轅眼光微微一閃,眼角的譏誚顯而易見。這南國的皇帝是真傻了還是裝傻?
諸葛流雲薄唇噙著一絲笑意,朗聲道:“不瞞九皇子,隻因我南國最近研製了一些殺傷力極大的武器,如果用於作戰,到時隻需兩三個人操縱,便可抵禦幾支軍隊。”
滿殿的大臣一時驚呼連連。原來他們的南國已研製出了有如此殺傷力的武器,頓時方才的提心吊膽化作滿麵欣喜。不過心底又升騰起一絲疑慮,如此重大的喜訊皇上為何沒有告知百官?莫不是隻是嚇唬西昭國的幌子?
耶律軒轅瞪著眼睛,聽得一愣一愣的,見諸葛流雲說得頭頭是道,底氣十足,一時間也難以判斷諸葛流雲是否所言屬實,隻訕訕笑了下,道:“那本皇子定要瞻仰南國研製的這些新武器了。”
諸葛流雲見他佯裝勉強出的笑臉,不由朗笑道:“這個自然。還請明日九皇子一鑒。”
“皇上,此次我西昭國送予駿馬一千匹,野獸真皮各五百張,雪參藥材各百十於斤等。這個是禮單,請皇上過目。”耶律軒轅從袖子裏抽出一本用獸皮做的冊子。由李德順轉遞給了皇上。
“嗯,好。”諸葛流雲略微看了一邊冊子,然後轉頭看了李德順一眼,揮了揮衣袖,示意要他宣旨。
李德順向前幾步,手中拿著一本黃緞折子,大聲道:“賜,西昭國黃金千兩,珍珠翡翠瑪瑙等各千串。絲綢千匹,陶瓷玉器百個,上等茶葉一千擔。欽此。”
“謝皇上!我西昭國願與南國永結友好之邦。”耶律軒轅微鞠了一躬,皺眉道,為何南國今年的回贈比往年少了許多,難道南國真的是有恃無恐,不怕我西昭國挑起戰事嗎?
“嗯,很好,朕也是這個意思。九皇子一路遠道而來,風塵仆仆,舟車勞頓,就先下去歇息歇息。晚上,朕再為你設宴接風洗塵。”諸葛流雲客氣說道。
“敢問皇上,我西昭國奏折上提及割一座城池之事,皇上考慮的怎麽樣了?”耶律軒轅眸光灼亮地凝住諸葛流雲。
諸葛流雲眼光微微一閃,麵上是專屬於帝王的威儀,“此時不及,朕相信九皇子今晚的收獲必是不少。”
為西昭國九皇子洗塵的晚宴設在了禦花園。
暮色四合,宮燈初上。禦花園裏便歌舞起伏,絲竹盈耳。
這裏一年四季風景如畫。臨水池西麵的泗語亭,主亭三座,中地空闊,分三層,每層相差玉階五步。周圍由八麵長亭圍繞,曲廊相連,錯落有致的亭廊碧瓦遠遠望去有如連綿起伏的層雲峰巒。座落在最高層的廣亭紅梁碧瓦,飛簷卷翹,頂二層,共八角,每一角皆雕有張。伏龍,為這閑雅景致增添了幾分恢弘氣勢。
正值石榴花盛開時節,夾路兩側鬱鬱蔥蔥的紅花碧樹,隨風而來的陣陣花香,怡人心脾。隱約可見的宮殿,透出皇家的富麗堂皇。路轉回頭,驀然主殿映入眼簾。玉階之上,眾人衣著華麗;瓊林之中,宮娥脂粉盈香。紅柱金瓦之間,錦緞如雲;明珠琉璃,貴客如梭。
園內穿梭著宮人太監們忙碌的身影,精致的宮廷菜肴、美酒被一一擺上文武百官的麵前,醇香的酒味與誘人的食香令人聞之不禁食欲大動,然而,帝王和皇後未到,這頓宴席便無法開場。
“皇上、綃妃駕到!”隨著一聲尖細的嗓音響起,泗語亭內的眾人連忙都跪下迎接,隻有耶律軒轅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顧自看向別處。
高層廣亭後的曲廊盡頭,諸葛流雲和藍綃二人在一眾侍衛奴才的擁簇下,緩緩朝這邊行來。
耶律軒轅隨意掃了眼諸葛流雲身邊的女子。這一看,不由一時恍惚。隻見她身著月白菊紋淺意百褶裙,裙上用金絲鑲嵌出淡淡的華彩金鳳。如仙嫡般盈盈而立。她的發髻鬆鬆挽起,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翠輕盈。雖算不上十分顏色,但回眸見,自有一股清麗脫俗之美。也隻有這樣的女子站在皇上身邊才不會被襯得失了顏色。一向對女子不屑一顧的他,此刻也不禁看呆了眼。
藍綃亦感到有道目光灼灼凝著她,遂似是不經意間轉眸,便注意到了那目光來自耶律軒轅。但見他身姿健碩挺撥,麵龐微闊,兩道濃黑劍眉下一雙如鷹鷙般的眸子,頗具倨傲之氣。墨發隨意冠於腦後,係了紫色玉絛抹額,著碧色水紋暗褂,周身肆意張揚的光華,如灼灼曜日。遂她眸光一銳,略帶警示地剜了一眼。耶律軒轅登時意識到自己的失儀,遂連忙收回了目光。
諸葛流雲和藍綃入座,眾人參拜過後,諸葛流雲冷眼一掃下麵的眾人,目光一沉,卻沒做聲。
隨帝妃而來的宮人侍衛默默散開,垂首靜立在廣亭的四周。亭內一時寂靜無聲,暮春的陽光照在亭欄外的水麵波光粼粼,折射在寬敞的泗語亭內,白光點點,冷凝於心口。
眾臣們見諸葛流雲久久不開口,亭內氣氛頓時有些緊張,他們的內心也開始惶恐不安。
藍綃忽然笑道:“菜都快涼了,你還不讓他們起來?”
年輕的帝王這才懶懶地往椅背上一靠,語氣低沉道:“平身。“傳旨,開宴。”
“謝皇上!”眾臣舒出一口氣,起身行禮落座,動作皆是小心翼翼。
一時間,山珍海味流水般送上金鑲案,台下鼓樂齊鳴,更有輕紗曼舞,美女歌舞助興。君臣俱歡,乍一看其樂融融,實則激流暗湧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