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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惘然

  鳳棲閣大門緊閉,在漸漸繁華起來的南朝京城街道上,卻愈是顯得沉靜。


  染玉坐在大廳雕花盤絲椅上盯著關閉的大門,不由覺得有絲困意,閣主一大早就讓她在這裏候人,可已經半個時辰了也沒什麽動靜。


  正想著,門外卻傳來敲門聲,染玉一驚,連忙起身打開門,卻被門外站著的人唬了一跳!門外人一身黑衣,頭戴鬥罩遮麵,看到開門的染玉並未掀開,隻揚手示了一麵金牌,低聲冷漠道:“千相在何處?本宮有要事尋他。”


  林間,千羽愣愣地看著擦過自己往容墨走去的小七,隨即站定在容墨麵前,仰頭道:“師父.……”


  他有點弄不明白這小乞丐是發的什麽傻?師父?他可從未聽說過容墨收過徒弟,這小丫頭莫不是也中了什麽邪?他看了眼地上目光炯炯地盯著野雞的黑蟒,便朝那兩人看去。


  此時,容墨卻偏頭看向他:“千羽,你先出去。”


  千羽一顆看熱鬧的心卡了卡,在這種時候自己走了,那種感覺就正如一堆人在城西街頭聽八卦,正聽到“昨夜王二家媳婦與城南劉三.……”的時候,講八卦的人卻不說下文了。這時候這堆人一定會揍此人一頓,提起了人的胃口卻不滿足,這著實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千羽不敢揍容墨,但也不想走,容墨越不想他聽,他便越想知道,要是此時走了,他必然要抓心撓肺,捶胸頓足後悔好幾天。


  所以聽完這句話,千羽厚著臉皮假裝自己沒聽到,待在原地沒有動彈。


  容墨撇了他一眼,隨即漫聲道:“東宮應已在你房間候著,為了什麽想必你也清楚,你若不想見他,晚上便隨我去趟公主府。”


  聞言,沒動彈的千羽心下掙紮得厲害,這容墨實在是太可恨了,每每都要捏著霄流霜這個軟肋威脅自己,雖說眼前容墨的八卦他不想錯過,但想到自己避之不及的那尊瘟神.……看了一眼小七,千羽心下突然有了個兩全其美的主意,雖說不及這現場觀看的精彩,但至少能打聽到。


  想到此,他看著容墨道:“可我自己如何走出這裏?你總得帶我出去吧?”這五行陣裏不比京城裏,可不是隨便誰都能進來的,也不是誰都敢進來的,不過就算進來了,除卻容墨,也出不去。


  容墨沒有答話,手中不知何時冒出一截樹枝,揚手便朝正滿眼期待看著野雞的黑蟒頭上扔了過去:“帶他出去。”


  千羽:“.……”


  待千羽一步三回頭地走後,小七忍不住再喊了一聲:“師父。”


  容墨垂眸麵無表情地看著她,聲音也沒有什麽情緒:“我並不是你師父。”


  “可是小黑.……”


  “你我之間,若非烏玄,也並無交集,而今各不相欠,所以我與你並沒有什麽關係。”


  從小到大,雖然日子過得辛苦,但她卻很少哭過,爺爺從她會記事起,便總會給她講很多故事,而最多的即是前朝容皇後的故事。


  雖然顳朝覆滅,天下被一分為三,但爺爺告訴她當時的皇後容念卻是個受天下愛戴的人,容皇後出身微寒,卻長了副傾城的容貌,前朝皇帝是個喜歡外出遊玩之人,容念也因此有緣與其結識,入得深宮。


  當時宮內後位空懸,是因著三大世家彼此牽製,各家都有送姑娘入宮,因此誰也不讓誰占了後位,而此時,入宮的容念因著皇上的榮寵,被推上了後位,便打破了當時的平衡,也引來三大世家強烈的不滿,但木已成舟,他們便隻能阻著容皇後先誕下龍子。


  容皇後先後懷了兩個孩子,因著深宮裏的傾軋爭鬥,都莫名地流掉了,她出身微寒,所有的倚仗便是皇帝的寵愛,而當時為首的霄家,早已經暗藏了野心,隻等尋機篡位。


  所以皇帝雖明知是誰下的手,也無法真正的懲戒,如若打破三家平衡的局麵,天下便要大亂了。而從那時候起,容皇後便開始厭惡了這深宮內暗無天日的日子,她想走,可已身不由己 。


  小七記得,爺爺總是與她說,容皇後在宮中無權無勢,又因著皇上的榮寵,更是被其他嬪妃明裏暗裏的排擠欺負,日子過得很是難受。但她卻從未在人前露出愁苦困窘之態,莫說外人沒見過她哭,便是她貼身的侍女,除卻見容皇後因孩子流過淚,也從沒看到過容皇後因其他事而傷心過。


  而且,她還很會在那麽艱難的日子裏給自己找樂子。


  那時,年幼的她還天真的問過爺爺:“當皇後的日子原來那麽難過啊?是不是像小七肚子餓得咕咕叫時的那樣難過啊?”


  那時爺爺會笑著摸摸自己的頭,歎一口氣道:“不,比小七餓肚子要難過得多了。”


  她想了想,便抬起小臉笑道道:“那小七也要像容皇後一樣不哭,就算餓得肚子咕咕叫也不哭。”從那時候起,她便很少哭,而從那時算起來,她也隻哭過兩次,除卻被迫離開爺爺那晚,便是師父離開那晚了。


  而今日,是她第三次哭。


  眼淚止也止不住的從眼眶滑落,在滿是灰塵的臉上衝刷下兩道痕跡,小七哭的很狼狽。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也許是因為再見到他的喜悅,也許是因為他話語的冷漠,也許……她隻是憋得太久了,她終歸也還隻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而已。


  這段日子發生的事都讓她措手不及,師父的突然離開,自己突然的被俘,昨夜的驚嚇,加上今晨。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他麵前,似乎總是格外的脆弱,她哭了很久,從無聲的流淚到小聲的抽泣最後大聲的嚎啕。


  可從頭至尾,容墨都未發一言,隻是淡淡地看著她。


  千羽回到疏景軒,便看到正獨自坐在桌邊飲茶的黑衣男子,他抬手俯低身子行了個禮:“太子殿下,臣讓您久等了。”


  黑衣男子連忙起身虛扶一下:“千相多禮了,快快請坐。”千羽也不客氣,順勢坐下,看著眼前男子黃銅色臉龐上難掩的憔悴,隨即道:“不知殿下如此早前來找臣,所為何事?”


  霄流風臉上流露出一絲苦意:“千相,父皇如此器重於你,你必然也已知道,父皇他……打算廢了本宮太子之位。”


  聞言,千羽連連擺手,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太子殿下,這您可誤會臣了,我並未聽皇上說過此事,皇上此次讓我去邑朝麵見齊皇,直至昨夜我才回來。隻是,皇上怎會突然如此做呢?”


  聞言,霄流風沉默了良久。


  千羽也並不言語,在旁邊耐心的等著他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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