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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陌路相逢

  第一次會那麼深刻的記住一個人,會去審視自己的決定,甚至開始懷疑,於自己而言這一切又算是什麼。若說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假象,是她的幻想,未免也過於真實了些,就連細節,也都一一記得清楚,問出問題,也都答的出來。只是,結局,太過於荒謬,讓人無心去分辨真假,也無心琢磨其他。


  阿初從未想過,會以這種方式再見到徐子衿,甚至沒有緩和的機會,就這樣,再看到眼前人。她曾想好的所有措辭,在這一次竟無語凝噎,不知該如何說,也不知該從哪兒說,更不知,該如何去先開那個口。


  徐子衿見到阿初的時候,阿初正摘著花。徐子衿離開的時候,是寒冬,銀裝素裹,伴她去的只有刺骨的寒風,刺痛感像是被挖了頭剜了骨。回來時,已然是春天,生機勃勃的樣子,嫩綠的葉兒,看不見滿眼的白,可身上還是感受不到半分暖意,同樣是涼,徹骨的涼。


  徐子衿不禁摸了摸頭上的曼珠沙華,摘了下來,在手上把玩著,臉上有笑,可眼底全是冷意,讓人不覺得有半分的暖,只愈發的覺得後背發涼。


  「想來,妹妹這些日子過的該是挺滋潤了,沒了我,果然要暢快許多。眼前人還是以前活潑、天真、善良、懂事的阿初,倒也的確討人喜歡的。不像我啊,歷經漂泊,骨子裡都是世俗味兒,哪兒能和阿初妹妹相提並論,從前倒也是我自己,有眼不識泰山,生生抬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臉的攀了妹妹,罪過罪過。」


  徐子衿活了兩世,前世她承認,活在豪華無憂的金絲籠里,被保護的十分妥當,因為身體的原因,能接觸的人,少之又少,哪兒還會什麼周旋。再加上有好閨蜜的陪伴,前世過的還算順暢。前世未曾遇到滄鏡,境況自是不一樣的,而這一世,這最後一世,一切的因,這一世也都該有個果,便是這個果?也只有這個果。


  阿初身子晃了一下,臉登時就白了,若不是身旁有侍女扶著,怕是已經倒在地上,沒有本分力氣了。


  「從哪兒來的怪人,我家姑娘摘自己院子的花兒,可礙著你什麼事?出口便是傷人的話,我家姑娘可有說過什麼?這般咄咄逼人,又是什麼意思?」


  「虞兒,閉嘴,先下去吧。」


  虞兒看著自家主子虛弱的樣子,脾氣自然也好不到哪兒去,橫豎也是那個壞人的錯,姑娘何必自己受著。這苦楚,憑什麼讓姑娘咬碎牙自己咽?


  「姑娘!虞兒說的本就是事實,虞兒知道你性子不想多說得罪人,可虞兒不一樣。是這人先說的,這口氣,虞兒是咽不下去。我家姑娘是這世間最好的人,怎容得她人羞辱?哪怕是這人和姑娘是舊相識,也不行。」


  虞兒脾氣火爆,又特別護主。若是今日虞兒不在場,一切到還好說,她在場,定然是要和徐子衿對峙的。


  「虞兒,退下。」


  阿初自知理虧,又豈會縱容虞兒再去責罵徐子衿?

  虞兒本想再多說什麼,看著自家主子儼然是生氣的樣子,她就算是再想發脾氣,也只有壓著自己心裡的無名怒火。這是主子的事,她插一腳,害得也只是自家姑娘,只有退下,去找公子才能解決。


  看著虞兒退下之後,徐子衿重新審視著眼前人,才幾年的功夫,阿初身體竟大不如前?阿初是她們幾個人中,身體最好的,倒是傾城會常感染風寒,阿初則是什麼事都沒有。原本以為阿初不過是裝模作樣,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她有一瞬間也罵了自己,若說其他事騙她,她還信了,身體的狀況,阿初該是不會騙她。


  況且現在兩人的關係已經鬧僵了,徐子衿現在是寡情,誠然阿初暈倒在她的面前,她也未必會覺得有什麼。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阿初若是做了,害的也只是自己。更何況,本就多年未見,再做戲給人看,連阿初自己都會覺得自己噁心。


  「子衿……你回來了……回來,該說一聲的,我也好讓人準備準備,好為你接風洗塵。轉眼已經過去了五年,已經好久不曾好好的看過你了。子衿,你可知道,你走後的這五年我有多擔心,日夜盼著有你的消息……」


  「阿初,事到如今,還在我面前說這些好聽的話有用嗎?我已經不是身世顯赫的聖安長公主了,也沒有誰的庇護,你又做給誰看?回來還提前說一聲?阿初,你是覺得,我還是曾經那個任人宰割,被人欺騙還當做姐妹的徐子衿?哈,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還是覺得,徐子衿就該是這個樣子,活該欠你們所有人的,就是我一個人的錯?」


  徐子衿僅捏著曼珠沙華,隨後攤開在阿初面前,臉上只有冷笑,「阿初,知道嗎?我們兩就像是這紅色的曼珠沙華,本是一體的,只是花葉永不相見。互相襯托,終不適合做什麼朋友。有你的時候沒我,有我的時候沒你,就還是這樣。當初也怪我自己,未曾明白其中道理,會錯了意。你若是早同我說清楚的話,我也不會一直糾纏人家。我的這十世,還是給你和他的成全吧,現在才明白,我還真是一個罪人。」


  「子衿,不是這樣的……子衿,你聽我解釋好不好?不是你所看到的樣子,我沒有、我沒有想過要和你搶他,沒想過和你爭……」


  看著阿初迫切的解釋,徐子衿險些笑出聲來。什麼時候開始,是她判斷錯誤,是她誤會了人?當她當真是傻子,對什麼事都一無所知?還是,欺負她,利用她的信任,把她玩弄在股掌之間?什麼時候開始,阿初這麼喜歡這個遊戲了?


  「阿初,你還跟我裝是么?還在我面前演戲,還想說,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多想,我的幻覺?阿初啊,捫心自問,從頭至尾我從來沒有過害你的念頭,可是你是怎麼對我的,你怎麼讓我覺得從頭到尾被耍的人是我的?全世界都在宣判我有罪的時候,你在哪裡?」


  徐子衿眼瞳泛紅,起了殺意。她跟尋胥保證過的,不會發脾氣,只是來看看這些人,看看站在和她對立面上曾經最信任的人而已,沒想過把自己弄的狼狽的。她只是把脾氣壓在心裡很久了,阿初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毫無疑問的是讓徐子衿徹底的爆發了。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還要怎麼做,才能明白究竟自己錯在哪裡。若她的存在是錯,她又何嘗想過要活?死了倒乾淨,什麼都不必再想,不必再念。


  滄鏡趕來的時候,徐子衿已經拿起來紅蓮,儼然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智。阿初跌倒在地上,臉色蒼白,緊抿著唇,並沒有反抗。她閉上了眼睛,這五年,阿初又何嘗不想要一份兒解脫呢?

  「子衿,住手!她是阿初,是你最在乎的阿初!你們曾經朝夕相處,陪伴了彼此十世,這一世,你想親手斬斷這份情分,逼死自己嗎?」


  徐子衿聽到了滄鏡,她並沒有失了心智,相反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原來,自己已經罪過到了如此地步了,需要別人來教她怎樣的活,多可笑。


  五年前滄鏡選的是阿初,五年後的今天看到阿初有難,也是第一個就趕了過來,指責她,勸她。那些話,過往的一切,早已經被一一斬斷了,現在這些同她,又有什麼關係?

  「滄鏡,我只怪我愛錯了人。從頭到尾,終歸不是我。」


  徐子衿遭反噬,吐了一口鮮血,險些栽倒在地,好在還能硬撐。若是倒在這兩人面前,她今日維繫的所有的尊嚴,將只是笑話一場。


  尋胥就怕徐子衿出事,果不其然。徐子衿每次一看到滄鏡的時候,就會亂了陣腳,不知道該怎麼樣,這次也沒有例外。她愛了滄鏡那麼多年,他都看在了眼裡。每一次是滄鏡先尋到了徐子衿,讓徐子衿愛他愛的死去活來,再悄無聲息的消失,徐子衿所承受的痛哭,一開始便註定了。


  滄鏡痛哭,被迫承受這些愛的徐子衿何嘗不是痛哭呢?若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這一世,無論如何,尋胥也會帶徐子衿早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只願他們從來不曾遇見過。哪怕是徐子衿平平淡淡的過一生也好,至少他陪在姐姐身邊,可以聽姐姐說想說的一切。


  尋胥可以喬裝打扮,可以帶徐子衿去想去的地方,只要她一切安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只是,現在看來,怕是已經不能了。牽扯的太多,早已經變得不一樣了,有些事不是阻止過後就不會發生的。


  哪怕是你再多加阻撓,遇上了,動情了,離別了,也回不去了。


  「滄鏡,曾經我看你對我姐姐是真心的,覺得你守得住這份感情,而我姐姐也恰好愛你愛的願意棄了她自己,才甘願退出。可現在,你給我姐姐又是什麼?為了維護一個人,你已經傷過我姐姐一次了,現在又一次,你有什麼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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