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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紅蓮反噬

  「可我想我真如大夫若說,活不過二十,誰也不曾遇見,至此,一生。縱然短暫,或許有遺憾,也好過,無端扯出的糾纏。」


  這是徐子衿的真心話,她已經受夠了。無法選擇命運,便被命運牽著鼻子走,如此就是十世。在現代的時候,沒有任何理由,就這樣死去,來不及告別。前幾世又何曾被放過,活不過二十五,又是再一次重演。


  如此來回,若記不得,倒也作罷,可偏偏每一世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她想忘卻沒辦法忘。而徐子衿何須非要這樣過一生,過無盡的輪迴?


  「胥兒,若我死了,且把我的骨灰撒向林間,任風吹散。最好林中有寺廟,至此青燈伴古佛,明月清風,還我閑雲野鶴的一生,不留給我半分念想。如此,便好,十世,曲折也好,苦難也好,糾纏也好,喜怒哀樂也罷,全都作罷,我也將全忘了。」


  徐子衿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她這副身子,又能撐到什麼時候呢?不過最多不過三年五載,最少一年兩年,於她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帶不去半分雲彩。就算是再能翻雲覆雨,也做不得什麼。


  或許會記得,最好也都忘了。


  「姐姐,你還有我,至始至終都有胥兒,從來不曾變過。他們誤會你的時候,胥兒會一直在你身邊,為你不顧一切。再不濟,明知是神,他們又豈會弒神?就算是弒神又如何?我尋胥既已做了決定,灰飛煙滅又如何?這命是為了姐姐還活,若姐姐不在了,又有何意義?」


  徐子衿緊緊的抱著尋胥,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她何嘗不知道呢,只是覺得尋胥為她做到這種地步,太不值得了。她十世都在追逐滄鏡的腳步,從一處到另一處,原本以為,他們兩個人該是天生一對,原來不過是造化弄人,生生成了這個樣子。


  徐子衿恨嗎?她不是聖人,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她不想為了一個人變得自己都討厭,不想再找不回來曾經那個自己。明明不該是這樣的,沒來這裡的時候,她以為,如此就是一生了,短命罷了,已經看過世間繁花,看過最絢爛的風景,體會過人間至情。那時候,徐子衿的友情、親情,挑不出半分破綻。


  再次捲入,被帶到另一個地方,她怪過誰?又有誰真的體會過她是怎樣的感受?她想要的安穩,全被自己硬生生的毀了大半,再想回去的時候,早就已經沒有路沒有法子了。


  人生到頭,不過是回不去、念念不忘、往事不堪回首……


  尋胥抱著徐子衿回了只楚,眾人看到重傷的徐子衿時,全都慌亂了陣腳。徐姑娘身體一向不錯,今日怎會弄的這般狼狽?


  「餘燼快來,子衿的法力一直在散,怕是被反噬了,晚一步就會有生命危險!快來!」


  餘燼聽到尋胥的呼喊的時候,哪裡敢耽誤。這徐姑娘可拍尋胥大人心尖上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見死不救?更何況,徐姑娘待人一向和善,只楚就沒有討厭徐姑娘的人。平時,徐姑娘也一直來他這兒走動,學習醫術,他算是徐子衿半個師父。子衿出事,他也是著急的不得了。


  「子衿怒火攻心,紅蓮吞噬了她的修為,這就是代價。修習紅蓮和幻術,以子衿的身體是不自量力,所有人都覺得她痴人說夢的時候,她偏偏做到了。外人不知道,可大人,你不可能不知道,她以自己的身體獻祭,終讓紅蓮認主。外人看來,子衿已經和紅蓮磨合的很好了,實際上,紅蓮只不過是再等一個吞噬子衿的機會!」


  「那要如何做才能回天?」


  尋胥眼睛通紅,全是血絲,手不受控制的微微的顫動著。這是子衿的最後一世,他獻祭之後的最後一世,若不能保全子衿,那他活著又有什麼意義?他苦苦的想去握緊、抓住的,又該何去何從?

  餘燼拉開了尋胥一直給徐子衿渡修為的手,看著子衿,眼裡都是惋惜,「大人,沒用的,紅蓮的反噬,你給子衿再多的修為,也只是給紅蓮罷了。紅蓮既認了子衿為主,那就只有子衿自己才能救自己,沒有人能幫她。生死,也只是子衿的造化。」


  「我不信命,不信生源自於命,我只信人定勝天。以前的我,天真這般覺得,後來親眼看到子衿死在我面前後才知道,人力可以渺小到什麼地步。我現在什麼也不求,此生,也只有一個願望罷了,只希望子衿能一生平平安安的,如此,便好。可就獨獨這一個願望,都不肯讓我圓滿。」


  尋胥依然不願意放棄,依舊選擇繼續給徐子衿渡修為。餘燼見無法阻止,只得嘆了一口氣。尋胥活著也只是為了一件事,那麼直白的一件事,從來不曾得過回應,還是義無反顧的堅持了。


  尋胥是怎樣的人,又怎麼能三言兩語、隻言片語說得清呢?


  「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子衿挺過了很多劫,這次也一樣。子衿一定會好起來,大人且放寬心。」


  「我怎會寬心?你不知道,若是今日沒遇到其他事,我相信子衿一定會回來,會選擇繼續活著。可她已經說了,不想活著,想放下了。我真的很害怕,一個不注意,就再也見不到子衿了。餘燼那種感覺,你沒有深刻體會過,根本不會明白。」


  尋胥臉上都是汗,他全然不在意。餘燼還想說什麼,卻找不到什麼話能安慰尋胥。他的確沒有經歷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感情,甚至他都沒有遇見足以讓他怦然心動的人,沒有動過情,又有什麼資格去評判別人的感情?他,的確不懂。


  餘燼默默地退了出去,給尋胥留了單獨的空間。餘燼走後,尋胥絮絮叨叨的開始和徐子衿說話,哪怕是知道徐子衿聽不到,還是想和她說很多話,想告訴她自己有多在乎,在乎到了什麼地步。


  「子衿,你知道嗎,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臉色蒼白,很瘦,感覺一陣風吹過你就會倒下。但不然,你很愛笑,就算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還能開心的毫無顧忌的笑。明鏡如水,讓人好生喜歡。從那一刻起,我就想我一定要一直一直留在你身邊。只要能夠陪伴在你身邊,哪怕是姐弟,也好,只要可以一直一直在你身邊就好。」


  「那段時光確實快樂,你的身體也慢慢地好了起來,我卻成了一個病秧子。承蒙你不嫌棄,一直照顧我,不然啊,尋胥早就已經死了,又怎麼會等到現在,又怎麼會又以後的故事?子衿,你是個好姐姐,是個好伴侶,只是,你只是我的好姐姐,是滄鏡的好伴侶。」


  「每次看到你和滄鏡在一起的事情,我都恨不得把滄鏡撕碎。明明先遇上的人是我們,明明是我想陪在你身邊,明明是我一直在你身邊,明明是我讓你身體慢慢好起來,明明……我開始怨恨,不曾恨你,是恨我自己,恨在你面前唯唯諾諾、瞻前顧後的那個自己。」


  「子衿你知道嗎,我從來都不想叫你姐姐,不想你是我姐姐,不想是你弟弟,我想讓你成為我的娘子,我一個人的專屬。可我若是不做你弟弟,就救不了你,沒有一個完美的理由留在你身邊,我又怎麼敢出現?今生今世最遙不可及的夢就是和你灰布衣裳,耕田織布,粗茶淡飯共餘生吧。」


  「我不悔,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子衿,我不怕被你辜負,我怕你放棄我。我想你好好的,不要為了滄鏡和阿初放棄所有的一切。只要你醒來,我就在你身邊,我保證,一定會一直在你身邊,不讓任何人傷害你。只要你選擇為我留下來,我甘願舍了眼前一切,只換與你短暫相處的三年五載,粗茶淡飯共餘生……」


  「子衿,求你……」


  徐子衿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夢,久到好像自己沒有存在過,只是一個看客。看著事情的發生,看著這一切,她誰也不是,甚至,不知道為什麼還活著,或者說未曾活著。像是一場誤會,她想伸手去擁抱,卻什麼都擁抱不到。


  所有人的的臉都是模糊,她只覺得熟悉,伸出手想觸摸的時候,一下子就沒了人影兒,再一回頭什麼都沒有。


  她聽到有人低頭呢喃著她的名字,「子衿、子衿,求你回來好不好……」


  她很想撥開雲霧去看那個人的長相,卻全是艱難險阻,根本沒辦法看清。她想喊,她在這兒,卻沒了聲兒。


  這是什麼地方,陌生到,在這兒待上一刻都覺得快沒了呼吸。這是哪兒,她要去哪兒,她要見的人又是誰?

  是誰在說,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子衿,這是你自己的內心世界。我說過只有強者才配得到更高的境界,才配主宰,而不是卑賤如螻蟻的活著。你看看現在的自己,那個和我結契的徐子衿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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