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命運無常

  「你們這些畜生啊……」

  陸無常蜷縮在地上，聲嘶力竭。

  他雙手雙腳被繩子死死綁著，臉色蒼白。

  因為剛剛挨過一頓毒打的緣故，身上血跡斑斑，臉頰上被蹭掉了一大塊血肉，泥沙混雜。

  頭髮也被人扯掉了一把。

  他盯著被打爛了腦袋，氣絕身亡的母親，還有剛剛被糟蹋過，衣衫不整的妹妹，心如刀絞。

  大同府鬧旱，百年不遇。

  朝廷賑災的糧食被貪污，民不聊生。

  父親活生生被餓死。

  年邁的母親帶著一雙兒女，千里迢迢去長安城奔親，想求個生路。

  結果途經這紅葉縣，遇到了不測。

  趙家少爺趙禎，垂涎妹妹美貌，帶著幾個家丁暗暗跟蹤他們到落雲山。

  然後……便是人間慘劇。

  「你說說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衣冠楚楚，面容白皙陰鬱的趙禎，一邊提著褲子，一邊走到陸無常面前，他蹲下身子，冷冷的拍了拍陸無常的臉，笑道，

  「當初乖乖讓這丫頭給我做妾，什麼事情都沒有，你們也能吃香的喝辣的，哼，非得不知死活，給我這擺硬氣，你也不打聽打聽，這紅葉縣一畝三分地兒上，我趙禎看上的東西，有誰敢說不給的？」

  「趙禎，你不得好死！」

  陸無常眼睛發紅，像是發狂的野獸，咆哮道，

  「我要去告你，縣衙不成知府，知府不行去長安，我定要將你繩之以法！」

  趙禎眉頭皺了一下，輕哼道，

  「你覺的，我會給自己留下後患嗎？蠢貨！」

  趙禎站了起來，走向遠處。

  跟隨趙禎一起過來的七八個家丁，在一位中年漢子的指揮下，分別走到了陸無常三人面前。

  他們手裡拿著口袋，面色陰森。

  「你們幹什麼？」

  陸無常心中驚恐，剛想說話，就被人用破布堵住了嘴巴。

  隨後，幾人用麻袋把三人分別裝了起來。

  「嗚！」

  陸無常猜到他們要殺人滅口，還要毀屍滅跡，更加悲憤的不行。

  如此冤屈，滔天憤恨！

  就這麼陪著自己下黃泉，無法伸張嗎？

  他不甘心啊！

  「啊……」

  陸無常瘋了一般的掙扎，想要從口袋裡逃出來。

  家丁們被他的動作搞的不耐煩，砰的一聲悶響，有木棍重重的砸在了他頭上。

  他只覺的劇痛無比，粘稠的鮮血流淌下來，把他的視野染成通紅。

  陸無常徹底沒有了力氣。

  他透過麻袋上的缺口，看到前面出現了一處懸崖峭壁。

  妹妹和母親，陸續被扔了下去。

  「老天爺……為什麼……天理何在啊？」

  陸無常感覺到自己被人抬了起來，距離懸崖越來越近，他眼睛里流淌出了猩紅血淚。

  緊接著口袋一松，陸無常自己也朝著深淵墜落下去。

  萬劫不復！

  砰！

  麻袋恰好落在了懸崖峭壁的一處凸起上，劇烈的撞擊，讓陸無常全身像是散架，劇痛無比。

  噗！

  陸無常悲憤痛苦的噴出一口鮮血，然後恍恍惚惚的睜開了眼睛。

  因為重重摔落的緣故，口袋已經裂開，他隱約看到了周圍的情形。

  這是一處山石，四周生著斑駁雜草，已經乾癟枯萎，裡面還有一具沒有手腳，只有軀體的骷髏，骷髏的後面則是一條像是幽黑陰森的山洞。

  「我沒死……」

  陸無常掙扎著從麻袋裡爬了出來。

  他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在剛剛的撞擊下已經斷裂，就連脊椎都折斷了。

  下面沒有任何知覺。

  「娘……無雙……」

  陸無常絕望悲涼，爬到了同樣落在這塊山石的母親和妹妹面前。

  母親早就死了。

  花白的頭髮被染成了血紅，一雙眼睛瞪大著，死不瞑目。

  妹妹因為落地的時候頭朝下，也是當場氣絕身亡。

  身上的淤青，扭曲的臉龐，還有那絕望苦澀的眼神，讓陸無常如遭雷擊。

  「啊……」

  陸無常抱著兩人的屍體，仰天慟哭。

  「為什麼？！」

  「老天爺，為什麼啊……你要如此對我！」

  「為什麼？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

  哭聲慘烈，他眼睛里流出的血淚，染紅了面頰，也染紅了那衣衫。

  看起來像是一個猙獰的魔鬼。

  轉眼之間，至親凋零。

  自己又身陷絕境，甚至雙腿盡斷，脊椎折裂。

  困在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

  其中悲苦，無法言喻。

  嘎吱。

  陸無常慟哭的時候，沒有注意到，他的一絲鮮血，順著石壁流淌出來。

  落在了那處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骷髏上。

  骷髏動了一下。

  然後，那兩個眼窟窿里呼的一下子，冒出了兩團黑色火光。

  「鮮血……活人的味道！」

  「真是沒有想到啊，在我即將消亡的時候，竟然還能夠遇到活人！」

  「太好了！」

  嘩啦！

  一陣陰風呼嘯而過，沒有手腳的骷髏突然之間站了起來。

  這動靜引起了陸無常的注意，他扭過了頭。

  然後看到骷髏搖搖晃晃朝著自己飛過來，懸在面前。

  「你……」

  巨大悲痛，身臨絕境，已經讓陸無常神智不清，一時間，對這恐怖景象也沒有什麼反應。

  「有仇恨是不是？」

  「把你的肉身給我，我會幫你報仇的。」

  骷髏嘴巴上下開合，發出沙啞的聲音，然後它張開嘴巴，噴出一股黑色煙霧。

  嗡！

  陸無常感覺一股子格外血腥的味道撲面而來，然後又有什麼東西湧入了身體。

  轟！

  緊接著，一股子強橫的意念，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里。

  「聽我的話。」

  「把你的肉身給我。」

  「我會替你報仇，把你帶到世間的頂峰。」

  沙啞的聲音不斷湧來，好像是帶著魔鬼的誘惑，讓陸無常頓時變的渾渾噩噩。

  「你要我的肉體？」

  陸無常好像處在無盡漩渦之中，天旋地轉，喃喃自語，

  「呵，貪官污吏害死了我的父親，趙禎害死了我的母親，我的妹妹，沒有人幫我，如今，我就剩下個殘破之軀，竟然還有人要搶走？」

  「為什麼？」

  「所有人都不給我一條活路？不給我一點希望？」

  念及至此，陸無常越發悲從心來。

  血淚如注。

  「給我！把你的身體交給我，我將給你永生。」

  那個聲音更加逼近，隱約間，陸無常看到一團黑色的光影，好像是鬼火般，將自己包裹。

  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一切焚燒殆盡。

  「憑什麼！」

  「憑什麼我就要萬劫不復？」

  「不！」

  「我絕對不！」

  「我要活下去，我要報仇……我要讓趙家雞犬不留！」

  恨意滔天如潮，陸無常突然瞪大眼睛，直視著骷髏，還有那一團黑色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