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胡心雪的牽挂
胡心雪本來就白皙的臉上,變得更加白,蒼白,慘白。不知道是害羞還是驚嚇,她起身後,就獃獃地望著地上的熱水。
「你用的是開水呀?」
「奴婢以為,在脫鞋的時候,這開水就會變冷。」胡心雪可憐巴巴地看著朱由檢,她已經從心裡完成了從小姐到婢女的轉變,但手藝還遠遠不夠。
「唉!」朱由檢輕撫自己的雙腳,剛才被燙的地方已經紅腫起來,就像是煮熟的小龍蝦。
「奴婢該死!奴婢再去給殿下倒水,這次保證不會燙了。」,做錯了事,就必須道歉,胡心雪學著以前自己丫鬟的口吻。
「算了吧!再要你伺候,我這房裡都可以養一頭大白鯊了。」說歸說,光著腳的朱由檢並沒有起身。
胡心雪已經端起倒在地上的木盆,快要走到門口了,聞言頓了一下,然後一跺腳,還是端著盆出去了。她的繡花鞋剛才灌進了朱由檢的洗臉水,走路時發出有節奏的「吧嗒」聲。
不一會兒,吧嗒聲又回來了。
「殿下,這次保准不燙。」胡心雪將木盆放到床前唯一乾爽的地方¢,,又給了朱由檢一雙布鞋,讓他移到盆前洗腳。
「我知道,這次大概用的是天井裡的涼水,自然不燙。」朱由檢的腳緩緩入盆,試了水溫,卻是剛好,「原來不是涼水!呵呵。」
胡心雪見朱由檢的腳完全沒入水中,這才放下心來,但她又給了朱由檢一個白眼。
朱由檢視而不見。
胡心雪也不跟他計較,他拿起朱由檢的腳,開始在水中搓揉起來。小手接觸到朱由檢腳上的紅腫時,輕輕摸了摸,眼睛卻向著朱由檢偷看。
幸好朱由檢正在閉目養神,沒有發現她的異狀。
「殿下,腳洗好了。殿下是換身衣褲,還是上床休息?」
「我在床上躺會,你去將我換的衣服拿來,明天早晨再換吧!」
胡心雪出去拿衣服的時候,朱由檢趁機脫掉已經濕透的褲子,鑽進被窩,又閉目養起神來。
「殿下明天要換的衣服,全在這兒。」胡心雪抱了一推朱由檢的衣褲,放到椅子上。
「雪兒,給我倒杯茶來,我渴了。」
胡心雪一愣,這稱呼,就像是自己的父母在叫喚自己,好曖昧,你又不是我的父母。她向朱由檢一瞥,但朱由檢正閉著眼睛,直接無視。
「殿下,茶來了。」
「這次是熱茶還是涼茶?」朱由檢身形未動,依然靠在床頭。
「是溫茶。」胡心雪狡狤一笑,臉上也恢復了氣色,小臉蛋顯得越發精緻了。
「那,放在這兒,你也回去休息吧!」
「奴婢就在外面,殿下有什麼吩咐,換奴婢一聲,奴婢立即就會過來。」
朱由檢在床上想著自己的心思。一會是肥皂廠,一會是延綏的百姓,一會又是祖大壽的士兵。
最後,他練了一會神功,這才倒身睡下。
隔壁床上也時不時傳來胡心雪翻滾的聲音,不知道她是有什麼心思,還是不習慣伺候一個陌生的男人。
…………
京師,在皇城東北的信王府,同樣有人睡不踏實,早早就起床了
「王妃姐姐,殿下到底啥時才能回來?」
「妹妹,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王妃王妃的,這是在家裡!」周玉鳳素麵淡服,看婉兒焦急的樣子,她卻火上澆油:「殿下信中說,暫時必須留在陝西。現在已經過了秋季,京師和陝西又隔得這麼遠,怕是不回來過新元了。」
「啊?姐姐,」婉兒終於改口了,「那誰伺候殿下呀?」
「那邊不是有殿下的親兵衛隊嗎?」周玉鳳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些粗手笨腳的士兵,哪會照顧人呀?喝個酒還差不多。」婉兒小聲嘀咕著。
「那咋辦?」周玉鳳不是不關心朱由檢,她知道有人比她更關心朱由檢。
「要不,姐姐去陝西,照顧殿下的飲食起居?」婉兒可沒有周玉鳳那麼多心眼,她有什麼心眼,一般都直接說了。
「妹妹,你傻呀?大明在京師以外任職的官員,哪個不是將妻子留在京師作為人質?況且殿下在外統兵,姐姐呀就更不能離開京師了。」周玉鳳循循善誘。
「奧,妹妹一時性急,倒是糊塗了。」婉兒心中的焦急更甚了,似乎朱由檢正在十八層地獄受苦。
「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周玉鳳悠悠地說,她知道有人一定會上鉤。
「姐姐快說,到底要怎樣才能去陝西?」
「姐姐是不能去陝西,但有人可以去呀!」
「姐姐……」婉兒就算暫時智商降到零點,也明白周玉鳳的意思。她看著周玉鳳,雙手不安地搓揉其衣角來。
「妹妹,殿下身邊的確需要人照顧——殿下這麼出色,萬一撞到幾個狐狸精,不纏住殿下才怪。」周玉鳳見火候差不多了,終於使出了殺手鐧。
「姐姐,那咋辦?」婉兒都要哭了。
「妹妹,姐姐受身份限制,去不了陝西,但妹妹你可以去陝西伺候殿下呀!有妹妹在,什麼白狐、黑狐、紅狐都近不了殿下的身。」
「可是,這隔著千里的……」婉兒心中已經千肯萬肯,只是這千里追夫……落在姐姐眼裡……
「千里怕啥?又不要妹妹走路,咱信王府再困難,難道一頂轎子都雇不起?再說了,為了殿下,花多少錢都是值得的。」
「姐姐……那……你可不要笑話妹妹。」
「笑話什麼?妹妹不是孤身前往陝西,妹妹可是帶著姐姐的心意一同去的。」
…………
晚上沒睡好,朱由檢就醒得遲了些,肥皂的成功讓朱由檢處於極度的興奮中,但朱由檢卻將自己的失眠歸結為隔壁的滾床聲。
胡心雪已經起床,聽到朱由檢的開門聲,趕忙端來洗臉水。
朱由檢被燙怕了,伸手摸了摸,水溫剛好,不覺在心中感嘆胡小姐的聰明好學。
「奴婢保准不會有第三次了。」胡心雪知道朱由檢的心思,心中內疚起來,原來婢女也不是那麼好做的。
「你怎麼黑著眼圈?昨晚沒睡好?」朱由檢明知故問。
「奴婢……」
「有什麼事就說吧!你已經是我信王府的人了。」朱由檢沒有意識到,和一個年青、還沒有下過聘禮的女孩子這麼說話,不知道有多曖昧。
「……沒什麼,奴婢就是不習慣新的環境,過兩天就會好的。」胡心雪說不出口,認識人家還不到一天時間,怎麼能讓人家幫自己這麼大的忙呢?再說,自己現在不過是他的婢女而已。
朱由檢沒有理會胡心雪的心思,他要組織工匠,繼續他的肥皂大業,所以早早就出門了。
親兵們也隨墜朱由檢離開了,整個屋子裡,只剩下胡心雪。
胡心雪突然感覺心裡空落落的,就像這空曠的屋子。
她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到底要不要和他說?他會幫助自己嗎?
說,可能被拒絕;不說,永遠沒有機會。
一整天的時間,胡心雪就在這種糾結中度過,連中飯都忘了吃。
朱由檢是吃過晚飯回來的。士兵們的喧鬧,終於讓屋子又有了生氣。
朱由檢洗完腳,正要去書房。
胡心雪端著洗腳水往外走,快到門口的時候,回身看了朱由檢一眼,又默默離去。
「雪兒,到底有什麼事?」
胡心雪再次回頭,掃視了朱由檢一眼,欲言又止,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連幼稚園的小朋友都能看得出來。
奧,明白了,朱由檢略一思索,「雪兒,你先去倒水,然後過來,我有話問你。」
「是,殿下。」她這次走得十分堅決,很快又回到朱由檢的卧室。
「雪兒,你的心思我明白了。」朱由檢看著胡心雪的眼睛,「你可是不願意當我的婢女?」
「……」胡心雪快速晃動著腦袋,堅決否定了朱由檢的猜測,目光中隱隱有一種失望。
「那就是為你父母的事。」朱由檢不等她否決,「你可是要讓他們入土為安?」
胡心雪眼睛一亮,巴巴看著朱由檢,就像是一名被拐賣的孩童,受盡了謾罵、毒打和凌辱后,終於見到了自己的父母。
「說說你父母的情況吧!」朱由檢本來對這些人不感興趣,按照後世的觀念,他們都是死有餘辜,無論怎麼死法,都不會冤枉他們。
「殿下,奴婢的娘早在數月之前就死在亂軍之中,現在恐怕……恐怕屍骨無存了。」胡心雪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場,但在朱由檢面前,又不敢太過放縱,於是就變成抽泣:「但奴婢的爹……爹的首級正在傳首三邊……」
「這是皇帝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算算時間,三邊早就傳過了吧?」
「嗯。」胡心雪使勁點頭,「應該早就過了。」
「那好,明天我派人找祖大壽問問,將你爹的首級要來,你擇日安葬吧!」
「殿下真的會幫助奴婢?」胡心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用眼神將朱由檢的心剖開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幫助她。
「當然。」朱由檢也怕了胡心雪這秒殺男人的目光,「本來我是不管這些事的,但你現在是我信王府的人,我當然要幫你。死者已矣,不管他們生前如何,死後就讓他們早早安息吧!」
「奴婢多謝殿下。」胡心雪「噗嗵」一聲,跪倒在朱由檢的腳前,「奴婢願意給殿下做牛做馬,不,不,奴婢已經是殿下的奴婢了,奴婢下輩子、下下輩子,還要給殿下做牛做馬。」
「做牛做馬乾啥?做人就好。信王府的每一個人,都要好好活著好好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