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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東林黨四巨頭

  十月二十二日,工部主事陸澄元上疏,彈劾司禮秉筆太監、東廠提督魏忠賢。


  魏忠賢捧著奏章,似有千斤。他有心藏匿這份奏章,又怕朱由檢知道,上次朱由檢明白無誤地說過,「無論彈劾的人和被彈的人是誰,立即送來見朕」。欲要盡忠,將奏章送給朱由檢,但那是彈劾自己的奏章,朱由檢要是准了,那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就握在朱由檢的手裡。


  魏忠賢遲疑不決。


  恰巧內閣次輔施鳳來找魏忠賢有事,魏忠賢將陸澄元彈劾的事,和施鳳來說了。


  施鳳來暗暗心驚:這世道怎麼了?真有人敢彈劾魏忠賢?他面不改色,「九千歲,屬下能否看看奏章?」


  「奏章已經拆開,看看有何不可?只是不要對外聲張。」魏忠賢方寸已亂,施鳳來現在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不知道這根稻草能不能救命。


  施鳳來接過奏章一看,立刻就有了主意:「九千歲,以屬下看,這份奏章可以送達聖上。」


  「嗯?」魏忠賢眼睛一瞪,這可是咱家的身家性命。


  施鳳來靠近魏忠賢,小聲地說:「九千℃,歲不用擔心,這份奏章,彈劾罪行並不嚴重,所列證據也不充分,即使聖上相信,九千歲也不會受到嚴厲的處罰,反而可以看看聖上的態度。」


  魏忠賢接過奏章,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果然像施鳳來說的那樣,他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果然如此,那你說說,要是皇上相信這份奏章,咱家會被判個什麼罪?」


  「九千歲服侍兩任聖上,這麼一點過錯,聖上還會懲罰九千歲?」施鳳來拱拱手,朝魏忠賢發出會心的一笑。


  「恩。」魏忠賢閉目思考良久,「咱家這就去見皇上。」


  魏忠賢已經去得遠了,施鳳來四顧無人,趕緊掏出錦帕,擦乾頭上的汗水。


  乾清宮,朱由檢果然沒有懲罰魏忠賢:「能將陸澄元彈劾自己的奏章送來給朕,說明忠賢心懷坦蕩,朕可依賴之臣。至於這個陸澄元……捕風捉影、鸚鵡學舌——算了,他也沒什麼大惡,朕暫時就不懲罰他了,免得污了忠賢的賢名,這奏章,留中不發!」


  「老奴謝陛下恩典。」魏忠賢匍匐在地,心中還在感激施鳳來。


  十月二十四日,兵部主事錢元憋上疏,彈劾魏忠賢,朱由檢依然留中不發。


  十月二十五日,刑部員外郎史躬盛上疏,再次彈劾魏忠賢,朱由檢還是留中不發。


  當天晚上,東林黨首腦在天然居酒館緊急磋商。


  十月二十六日,江蘇海鹽貢生錢嘉徵上疏,彈劾魏忠賢十大罪狀:一、並帝;二、蔑后;三、弄兵;四、無列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無聖;七、盜爵;八、掩邊功;九、傷民財;十、通關節。


  錢嘉徵的奏章沒有送到內閣,而是走了張嫣的路子,通過內臣直接送達朱由檢。


  十月二十七日,朱由檢在乾清宮召見魏忠賢。


  「陛下?」魏忠賢到了乾清宮以後,感覺氣氛不對,朱由檢端坐在桃木椅子上,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朱由檢沒有說話,只是一揮手,側首出現太監曹化純。


  曹化純沒有像往常一樣,對魏忠賢諂媚著躬身俯首,他身體站得筆挺,從袖中抽出錢嘉徵的奏章,一口氣宣讀完畢。


  魏忠賢震恐傷魄,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反反覆復只是一句話:「老奴冤枉,老奴冤枉……」


  朱由檢等魏忠賢的眼淚快要流幹了,這才緩緩出言:「忠賢,前幾天多人彈劾你,朕還不信,所有的奏章都是留中不發,沒想到呀沒想到……忠賢,這十款罪狀,內中可能有不實之處,但你捫心自問,內中就沒有一兩款屬實?這哪一款罪狀,都夠你抄家滅族呀!」


  「……」


  「忠賢呀!虧先帝和朕那麼信任你,將奏章這種大事讓你處置,將玉璽這種神器讓你主管。」朱由檢的右手有節奏地拍打桌面,差點就和魏忠賢一樣涕淚橫流了,「忠賢呀!你有負先帝,有負朕呀!」


  魏忠賢偷看朱由檢,知道眼淚在朱由檢面前再次失靈,「陛下,老奴萬死,老奴請求陛下看在老奴對先帝、對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看在老奴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求陛下為老奴做主。」


  朱由檢從懷中掏出白綢錦帕,偷偷抹了一把眼淚:「人眾言畏!忠賢,他們會放過你嗎?」


  「陛下,老奴願為先帝守靈。」魏忠賢叩頭如搗蔥,現在情況危急,先保住性命再說。


  「守靈?」朱由檢顧不上流淚了,「對,為先帝守靈,忠賢,你去白虎殿,抱好先帝的靈位,有先帝的靈位在,他們誰也動不了你。」


  「老奴叩謝陛下聖恩。」魏忠賢哭哭啼啼,離開了乾清宮。


  朱由檢立即喚來柳林:「告訴周文啟,每天十二個時辰,給朕盯緊魏忠賢。


  十月二十八日,魏忠賢上疏,辭去一切爵位職位,自願去白虎殿,為先帝守靈。


  朱由檢立即應允,著他速去白虎殿。


  京師的高檔酒館青樓茶肆,再次熱鬧起來,特別是青樓,頭牌姑娘身價暴增,幾乎一夜翻番。


  老鴇們一個個心花怒放,為了賺取更多白花花的銀子,她們別出心裁,凡是有點姿色的姑娘,客人都要參與競拍,以每個時辰計算,出價高者得之。


  京師最昂貴的天然居酒家,一個密閉的雅間。


  八樣精緻茶點,四個簡裝貴人。


  一名頭戴紗巾、年過六旬、面目精緻的儒生,在四人中,他的年齡不是最大,卻是坐了上首。他率先發言:「我等好好合計合計,陛下是否對魏閹下手?」


  「我看未必,陛下真要下手,為何讓魏閹避居白虎殿?抱著先帝的靈位,我等也是無可奈何,只能幹著急。」六旬儒生左首的一位長髯老者,顯得比較著急。


  「難道陛下真要保魏閹一命?魏閹一旦留得性命,只怕以後還會興風作浪,始終是我等大患。」六旬儒生的右首,是一位面色紅潤、年約七旬、相貌威嚴的老者,他顯得有點悲觀。


  「只要魏閹交出權力,從此退出朝堂,安心白虎殿,饒他一命,又有何妨?」下首的大臉盤男子身量不高,但過於肥胖,整個上身就像一個水桶,不知道腰帶能否掛得住。


  「不然,除惡務盡,薛大人過於仁慈了,須知死灰尚能復燃。」威嚴老者面色更加嚴峻,彷彿坐在他身邊的就是魏忠賢。


  「劉大人說的是,魏閹在全國有多少生祠,誰說得清?大明朝堂、地方又有多少魏閹的黨羽?如果不能將魏閹連根拔除,我輩豈能興起?」六旬儒生眼中儘是痛恨,但語氣倒還和緩。


  薛鳳翔被兩人駁斥,心中不快,「那怎麼辦?難道我們連陛下都要反對?」


  「若是陛下一味包庇魏閹,我等就聯名上疏,讓陛下下罪己詔。」劉榮嗣的表情更加威嚴。


  「劉大人,你瘋了?陛下少年心性,你如此不給臉面,難保不將事情弄糟。一旦禍水引到你的頭上,那時魏閹黨羽揪住你不放,魏閹剛好能躲過風頭。」王永光已是東林黨實際上的領袖,他的表態,讓劉榮嗣蔫了下去。


  但劉榮嗣口上還是不服:「不如此,又怎能送魏閹上斷頭台?」


  「劉大人別急,且相機而動。一旦有機會,我們立即群起上疏,管教那魏閹難得保全。」李起元見事情要僵,趕緊出來解圍。


  「後天是初一,是朝會的日子,魏閹現居白虎殿,不在陛下身邊,正是我等的機會,且靜待兩日。」王永光掐指一數,緩緩伸出兩個指頭。


  「我等上疏,千萬不要開罪陛下,魏閹現在避居白虎殿,沒有陛下的聖旨,誰也動他不得。」李起元的目光掃過其餘三人的臉,特別在劉榮嗣的臉上停留了好一會。


  東林黨四巨頭在商討拉攏朱由檢、搏殺魏忠賢的時候,朱由檢在乾清宮也沒閑著。


  天剛黑,婷兒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來到乾清宮。


  「婷兒?你怎麼來了?」朱由檢立即想到張嫣,「皇嫂有什麼囑咐?」


  「陛下。」婷兒福了一福,「張皇后說,陛下務必小心,當心魏閹反撲。」


  「魏閹能調動的武裝太監,到底有多少?」張嫣名義上掌管後宮多年,又是魏忠賢的老對手,朱由檢想,她對魏忠賢的實力一定很清楚。


  「張皇后說,魏閹掌握的武裝太監,包括御馬監,人數不下萬人。」婷兒也不迴避朱由檢的目光。


  朱由檢閉目沉思了一會,發現沒有什麼漏洞,「回去告訴皇嫂,一切盡在掌握中。」


  婷兒正待回去,朱由檢又道:「後天是初一,應該是朝會的日子,但朕會稱病,暫不上朝。」


  婷兒忽閃著漂亮的眼睛,小鼻翼一張一翕,朱由檢為什麼不上朝,她聽不懂,不過沒關係,她只是來傳信的,張嫣懂就夠了。


  婷兒剛走,柳林就慌慌張張跑來見朱由檢,他對朱由檢耳語一番。


  「什麼?你們沒有看錯?」朱由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麼會去見魏忠賢?」


  「陛下,絕不會,很多人都認識他,我們的人還跟蹤了他,絕對不會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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