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伏擊袁崇煥
岳托是第二天下午才知道錦州陷落的訊息。
「貝勒爺,不好了。」傳令兵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
「發生了什麼事?是糧草不支,還是漢人姑娘逃跑了?」岳托輕笑著,他從漢人身上,學到了很多,特別是周瑜的儒雅之風,即使泰山崩於面前,他也不會變色。
「貝勒爺……」傳令兵欲言又止,頭埋得更低了。
「到底什麼事?婆婆媽媽的,你還像個爺們嗎?有本貝勒爺在,你怕什麼?」岳托嘲諷的目光,直射到傳令兵的頭頂。
「貝勒爺,錦州丟了。」傳令兵已經趴到地上,不僅額頭,連嘴角都啃到泥土了。
「錦州……什麼?」岳托像是尾巴被沉重的步伐踩得劇痛的貓,一下子從躺椅上跳起來:「你說什麼?」
「貝勒爺,是真的。」傳令兵哭喪著臉,他都快被嚇哭了。
岳托厲聲喝道:「你怎麼知道錦州失守了?」他將手中的馬奶酒壺狠狠地摔在地上,又用腳踩踏了幾下,心中的憤怒才稍稍平息一些。
「貝勒爺,我曾抵近觀察過,城頭已經換上…,了大明的日月軍旗。」
「明軍真的敢偷襲錦州?」一向以儒雅標榜自己的岳托,逐漸淡定下來,「那城中的士兵呢?他們回來了沒有?」
「沒有,貝勒爺,沒有一名士兵返回廣寧。」傳令兵趴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那他們去了哪兒?難道去了寧遠?」岳托自言自語。
寧遠?岳托一驚:「那寧遠呢?寧遠有什麼訊息傳來?「
「我們已經派了兄弟去寧遠打探,估計兩天之後,他們才能回來。」
「兩天?」岳托喃喃自語,又搖搖頭,明軍敢偷襲錦州,那寧遠一定凶多吉少,錦州夾在寧遠和廣寧之間,如果明軍直接攻佔錦州,必然處在大金國的兩面夾攻之下。
即使大金國不能收回錦州,有寧遠卡住南方的通道,明軍的物資糧草根本運不過來,錦州這座孤城也一定不會長久,沒有哪個明軍將領這麼愚蠢。
岳托想起了寧遠的烏烈曾經送來的求援信,這麼久沒有訊息再送過來,寧遠,一定是被明軍佔領了。
那駐守在寧遠、錦州的士兵呢?他們不會投降漢人了吧?岳托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大金國的士兵是不會投降的。
「攻佔錦州的,是誰的部隊?難道孫承宗到了錦州?」
「現在還不知道,我們的兄弟們還在查探。」
「滾!什麼都不知道,要你有什麼用?真是糟蹋了羊肉和馬奶酒。」岳托一腳將跪在地上的傳令兵踢了個跟頭。
那士兵真的在地上打了兩個滾,然後手捂著肩頭,迅速跑開了。
岳托恨不得立即出兵,將錦州,還有寧遠搶回來,但冷靜下來之後,他感覺,事情不會像他想的那麼容易。
鑲紅旗本來有二十五個牛錄,後來蒙古科爾沁部與大金國合作,為表達誠意,科爾沁頭人寨桑給大金國送來了十個牛錄的蒙古士兵,岳托的鑲紅旗駐守廣寧,正處在與大明對峙的最前線,這十個蒙古牛錄暫時被分配到鑲紅旗中。
努爾哈赤去世之後,皇太極繼承大汗位,他不僅重用漢臣,也重視漢人百姓,因此,八旗中都編製了一部分漢軍牛錄,分到廂紅旗下的,有五個漢軍牛錄。
這樣,岳托的鑲紅旗中,除了二十五個女真牛錄,還有十個蒙古牛錄和五個漢軍牛錄,牛錄數達到四十個。
岳托在寧遠部署了八個牛錄,錦州部署了十個牛錄,其餘的二十二個牛錄,都跟著他駐守在廣寧。
按照大金國的編製,每個牛錄有三百士兵,但那時戰時體制,現在大金國和大明處於對峙階段,雙方除了偶爾發生小規模衝突外,主要就是監視對方,因此,每個牛錄都不滿員,只有一百名士兵,其餘的二百名士兵,都是回到各自的家鄉,從事牧業或者農業生產。
岳托手中的四十個牛錄,實際上只有四千士兵,但寧遠、錦州的十八個牛錄,現在下落不明,他估計,沒有任何訊息的這十八個牛錄,恐怕和寧遠一樣,也是凶多吉少了。
大明能一口氣攻克寧遠、錦州,吞下他的十八個牛錄,那他手裡的二十二個牛錄,能奪回錦州、寧遠嗎?岳托沒有任何信心。
岳托和他的五叔莽古爾泰的性格不一樣,謀定而後動,他更像一個漢人謀士,有時候,岳托覺得,除了霸氣上差一點,自己更像八叔,大漢皇太極。
岳托一個人在房間踱來踱去,他現在有兩個問題急需解決。
第一個問題是訊息不通。錦州已經失陷,但寧遠的情況不明,那是他的防區,總不能自己的防區上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都不知道;他部署在寧遠、錦州的十八個牛錄,至今下落不明,到底是投降了,還是被明軍打散了,或者被明軍包圍了,正等著他去救援;還有,就是明軍的統兵將領是誰?到底是不是孫承宗親自來到錦州。
第二個問題是如何向皇太極彙報發生在寧遠和錦州的事。寧遠和錦州失守,遼東失地六百里,這麼大的事情,不向皇太極彙報,是不可能的,即使議政的八王要處罰他,甚至奪去他的旗主之位,他也必須先將結果彙報上去。
岳托又拿出一壺馬奶酒,喝了兩口,現在在他的口中,馬奶酒已經沒有任何滋味,就像是漢人的白開水,思考問題的時候,他只是下意識地喝上幾口。
岳托終於做出決定,他立即撒出大量的游騎,將寧遠、錦州一帶的情況弄清楚,包括下落下落不明的十八個牛錄,越詳細越好。
他以書信,而不是軍報的形式,將發生在寧遠和錦州的事情報告皇太極,同時複製一份給他的父親、大貝勒代善。在信中,他將寧遠和錦州的失守,歸結為孫承宗的背信棄義,竟然發動偷襲。要奪回寧遠和錦州,他的兵力已經不足,請求皇太極立即將他所有的牛錄補充完整。
如果皇太極同意他的計劃,他將擁有二十二個滿編的牛錄,共六千六百士兵,加上十八個不滿編的牛錄,還有三千六百士兵,總兵力將超過一萬人。
「女真不過萬,過萬無人敵」。岳托相信,憑著這萬餘士兵,寧遠和錦州,一定會回到大金國的懷抱,說不定他借著寧錦大勝的餘威,一口氣打下山海關也說不定。
等待訊息和皇太極回信的這段時間,岳托感到太受煎熬,他打算親自去錦州附近視察一番。
他的部下死死勸阻他:「現在錦州情況不明,主帥不可身犯險地。」
「險地?」岳托不樂意了,「在大金國將領的眼中,沒有險地。大金國哪個將領,不是從險地走過來的?」
「貝勒爺……」
「不用說了,」岳托止住了勸阻的屬下:「錦州都被明軍搶走了,如果我連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不是讓明朝的軍隊看笑話?明天,我將帶著十個牛錄,親自去一趟錦州,我要看看,到底是誰奪了我的錦州。」
清晨,太陽還沒有露出她的臉蛋,天邊剛剛出現萬道霞光,岳托就離開了廣寧,十個女真牛錄隨著他南下錦州。
岳托知道,這十個牛錄才一千人,根本拿不回錦州,他只想去錦州的外圍看看,絕不能讓明軍看輕了他。
岳托輕裝簡行,騎兵馬踏如飛。
傍晚時分,在距離錦州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岳托遇上了正準備返回廣寧的女真游騎。
「貝勒爺。」游騎從旗號中發現,這是鑲紅旗旗主、大金國四小貝勒之一的岳托,「寧遠最新訊息。」
「寧遠怎麼了?快說。」岳托催促游騎。
「貝勒爺……」
「啰嗦什麼?寧遠到底怎麼了?城中的士兵呢?」岳托的心中陡然升起怒火,沒見過游騎這麼吞吞吐吐。
「貝勒爺,」游騎勒住韁繩,將戰馬靠近岳托,小聲地說:「寧遠丟了,駐守在寧遠的八個牛錄全部罹難。」
「什麼?」雖然有最壞的猜想,但聽到這樣的訊息,岳托還是在馬上晃了兩晃,口中一股鹹味上涌,他吞了口吐沫,將鹹水咽下。
「訊息可靠嗎?」
「貝勒爺,訊息絕對可靠,小人化裝成漢人,還在寧遠城外轉了兩圈。」
岳托再次吞了口吐沫,胸中稍微平和些,他積攢了一點力氣,咬著牙,一字一句:「是……孫……承……宗?」
「不是,貝勒爺。根據潛伏的暗探回報,孫承宗仍然在山海關,攻佔寧遠和錦州的,乃是袁崇煥。」
「袁崇煥?」岳托從腦海中搜尋著,卻找不到袁崇煥的影子,「他是什麼人?」
「貝勒爺,袁崇煥曾經在寧遠和錦州抗擊過天命汗,後來被貶職,離開遼東,大約一個月之前,他再次來到山海關。」
「袁崇煥。」岳托念叨著,「我一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的屍體會讓鷹啄,讓狗咬,讓狼吞。」
「貝勒爺,袁崇煥正在從寧遠趕往錦州的路上。」
「啊?他現在到了哪裡?」岳托精神一振,胸中已經不再翻滾。
「貝勒爺,袁崇煥押著大量的糧草,現在離錦州不到二百里了。」
「二百里?」岳托估算著,以女真騎兵的速度,一定可以在他到達錦州之前,將他攔截下來,「全體下馬,稍事休息,補充食物和水分,然後趁著夜色,悄悄越過錦州,伏擊袁崇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