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皇太極的使者
「額真,」丹提青看著失神的莽古爾泰,「天就要黑了,夜晚行軍多有不便。」
「你知道個屁,夜晚呆在這兒,才不安全。」莽古爾泰打斷了丹提青的話,他大手一揮,「先吃飽飯,完了立即收拾東西,連夜趕回西平堡。」
女真士兵吃飯的速度很快,因為要行軍,士兵不允許喝馬奶酒。
士兵們沒有休息,立刻開始收拾帳篷、食物和其它輜重。
帳篷太多,原來是供五千人居住的,現在只有一千多士兵,怎麼也帶不走。
「盡量多帶些,剩下的放火燒了,絕不能留給明軍。」
莽古爾泰下達完軍令,率先向東北方向的西平堡奔去,身後是他的殘兵敗將。
剩餘的帳篷堆疊在一起,已經被士兵點燃了,這些帳篷為了防止雨水,都用牛油或者羊油浸過,遇火即著。
火苗竄上了半空,將白天的時光又向後延遲了片刻。
明軍正在城下,收割女真士兵的首級,聚攏沒有受傷的戰馬,杜文煥靜靜地站在城頭,日月軍旗就在他的肩頭飄過,他還在懊惱,有一部分女》◇,真騎兵從他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軍座,大火。」親兵手指東北方。
杜文煥順著親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大火已經燒紅了半邊天,「這是莽古爾泰大帳的位置嗎?」
「是,軍座,莽古爾泰可能逃走了,我們要不要追趕過去?」
「追趕?他已經逃了,建奴馬快,我們根本追不上。」杜文煥的目光轉向城下,「還是先收割這些建奴的首級,才是正經。」
親兵深感惋惜,但他知道,杜文煥是對的,建奴已經逃跑,明軍根本追不上,況且天已經黑了,誰知道建奴向那個方向逃跑?
莽古爾泰一夜急行軍,跑了一百多里,天亮的時候,西平堡已經遙遙在望,但士兵們疲憊至極。
「貝勒爺,明軍根本沒有追過來,讓士兵們休息一會吧!」胡魯斯縱馬追上莽古爾泰。
「再堅持一刻,回到西平堡再休息吧!」莽古爾泰明白,士兵激戰了半天,又奔跑了一個晚上,不僅是人,就是馬匹,也到了疲勞的極限,一旦士兵們停下來休息,身體放鬆后,短時間內很難再緊張起來,萬一遇上明軍偷襲,那就危險了。
只有回到西平堡,才是安全的,西平堡有城牆的保護。
「是,貝勒爺。」胡魯斯不敢違抗莽古爾泰的命令。
騎兵稍稍放緩馬速,但騎兵總快過步兵,又跑了兩個時辰,近午的時候,西平堡終於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西平堡!」
「西平堡到了!」
「我們終於安全了!」
……
女真士兵興奮大叫起來,他們一個個催促馬匹,都想儘快入城。
進了西平堡,士兵們都飽餐一頓。
吃罷牛羊肉,喝罷馬奶酒,士兵們都去軍營睡覺去了。
莽古爾泰卻睡不著。
他的九千士兵,如今只剩下不足一千五百,廣寧城沒攻下,騎兵的傷亡卻超過八成。
更令他氣惱的是,他根本不知道是怎麼敗在明軍的手中的。
雖然他口中不願承認,但莽古爾泰的心裡還是很清楚,他已經敗了,而且是一敗塗地。
「女真不過萬,過萬無人敵!」
莽古爾泰開始懷疑起來,到底是誰在製造這樣的謠言?
岳托有近萬騎兵,最後只剩下三百,如果不是逃得快,恐怕小命都丟在廣寧了。
現在輪到自己,九千騎兵,不明不白地就剩下一千多,如果不是連夜逃回廣寧,再給明軍一次偷襲的機會,能不能剩下三百人,都說不定。
他暫時不敢給皇太極寫信,他要先給自己找到兵敗的理由,否則,以皇太極對他的痛恨,一定不會像對待岳托那樣,輕鬆饒過他。腦袋都想痛了,什麼辦法也沒有想出來,在馬奶酒的刺激下,他昏昏沉沉地睡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了,莽古爾泰立即召見了胡魯斯和丹提青。
當著丹提青的面,胡魯斯再次向莽古爾泰控訴他「違反軍令、擅自撤軍、致使他的士兵成為孤軍,損失慘重」。
莽古爾泰問明原委,怎麼懲罰丹提青,他犯難了。
當時明軍開花彈的目標,就是莽古爾泰和他身邊的騎兵,他光顧著逃跑,根本來不及給胡魯斯和丹提青下達任何軍令。
丹提青違反軍令、擅自撤軍不假,但他保留了更多的士兵,胡魯斯嚴格遵守軍令,士兵卻傷亡得更多。
無論什麼原因,違反軍令的人,必須懲處,最後,莽古爾泰將丹提青從甲喇額真降到牛錄額真,算是對他的懲罰。
三人所屬的騎兵,加起來還不到一千五百,還不夠一個甲喇的數目。
莽古爾泰決定,從西平堡中的士兵里,抽調一百多人,加入他的軍隊,剛好組成一個甲喇,由胡魯斯擔任甲喇額真。
「貝勒爺,城中的士兵,都是鑲白旗的人,多爾袞會同意貝勒爺征他的士兵嗎?」丹提青被剝奪了甲喇額真,心中有氣,現在又是胡魯斯擔任甲喇額真,有心給莽古爾泰出點難題。
「顧不得那麼多了,現在防守西平堡要緊。」多爾袞只是大金國的一個小貝勒,莽古爾泰根本沒將這個剛剛成年的弟弟放在眼裡。
「是,貝勒爺。」莽古爾泰已經做了決定,丹提青也沒辦法,城中就這麼點士兵,萬一明軍來攻,還不知道西平堡能否守得住。在對付漢人面前,所有女真人的利益是一致的。
莽古爾泰又想出一個擴充士兵的辦法:「丹提青,你從城內的漢人百姓中,選取三百名兇悍點的,充當士兵,組成一個牛錄。這個牛錄單獨成軍,平時負責看守城門。」
「是,貝勒爺。」丹提青的聲音一下子洪亮起來,雖然還是牛錄額真,但他的士兵是單獨成軍,不再接受胡魯斯的管轄。
………………
袁崇煥將三千九百六十二個女真士兵的首級和正藍旗被徹底打殘的訊息,報告了山海關的薊遼總督孫承宗,完全麻木的孫承宗,立即用軍報的形式發回兵部。
軍報到達京師的時候,朱由檢正在皇極殿會見皇太極的密使察思馬斤。
在朱由檢會見察思馬斤之前,吏部尚書黃立極、兵部尚書李春燁已經分別會見過他,但他獅子大開口,非要明軍撤出廣寧、錦州、寧遠,退回山海關,雙方的談判沒有任何進展。
朱由檢來了興趣:這察思馬斤到底是什麼人?竟然有這麼大的口氣?所以他召見了察思馬斤。
察思馬斤在大內侍衛的引領下,昂首跨進了大殿,朱由檢端坐在龍椅上,靜靜打量著這位皇太極的使者。
「見過明皇陛下。」察思馬斤右手撫胸,躬身給朱由檢行了一個女真人的禮節。
「來人,賜坐,上茶。」朱由檢只是發出聲音,身形卻是不動。
小太監給察思馬斤端來座椅,放在朱由檢的下首,又泡上香茗,然後退出了大殿。
察思馬斤一抖寬大的罩袍,往椅上一坐,那雙眼睛就盯著朱由檢:這大明的皇帝,也太年輕了吧?
朱由檢也在盯著察思馬斤,就像兩隻即將搏鬥的公雞,在開戰之前,雙方都想從氣勢上壓倒對手。
察思馬斤扛不住了,朱由檢隨時可能以「國事繁忙」為借口,結束雙方的談話。
「明皇陛下,我和貴國的吏部尚書、兵部尚書都談過了,但他們都沒有答應大金國的正當要求。」
朱由檢哈哈一笑:「察思馬斤,他們只是尚書,有些事情做不了主——當然不能答應了,這樣吧,你現在跟朕說說,你們有什麼要求,一併說出來,朕看看能不能答應你們。」
察思馬斤端起茶水,猛喝了一口,一邊偷看朱由檢的臉,發現朱由檢並沒有慍怒之色,「明皇陛下,我們的要求很簡單,只有三條:第一、明軍撤出廣寧、錦州、和寧遠,重新返回山海關;第二、賠償大金國白銀三十萬兩;第三、賠償大金國糧食五十萬石。」
朱由檢怒極而笑,明軍打了勝仗,這完全像是打了敗仗之後的戰爭賠款,但他不動聲色,「察思馬斤,你們提出這些要求,有什麼理由呢?」
察思馬斤一看朱由檢沒有生氣,心中一喜,難道這年輕的皇帝,被大金國的鐵騎嚇破了膽?
他充分發揮出了洪鐘般響亮的聲音:「明皇陛下,大金和大明,以山海關為界,本來和睦相處,但明軍卻是接連越過寧遠、錦州,連我們的廣寧都吞下了,因為明軍挑起了戰爭,讓大金國損失了數千鐵騎,所以,明皇陛下,你們必須賠償我們的損失,以免傷了兩國的和氣。」
朱由檢微微一笑:「察思馬斤,以山海關為界的事,是何人訂立的盟約?朕怎麼不知道呀?」
察思馬斤黝黑的老臉卻是一紅,但很快就隱去了:「明皇陛下,雖然沒有盟約,但現狀就是以山海關為界。」
「哈哈哈……」朱由檢仰天大笑,連著擺了擺手:「察思馬斤老了,記性不好了,朕記得,在你來到大明之前,現狀是大明已經佔據了廣寧,廣寧以東、以北,才是兩國的分界線。」
「你……」察思馬斤覺得朱由檢強詞奪理,卻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他準備捶桌子摔茶杯,以「打僵」來贏得思考的時間。
「嗯哼。」侍衛長付小劍,一直站在朱由檢的身後,他雙手抱著胳膊,身背長劍,一副玉樹臨風的樣子,和察思馬斤的粗壯,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發現察思馬斤就要發飆,趕緊出言阻止。付小劍估計,真要打架,自己都不是朱由檢的對手,但察思馬斤就是一番邦的奴才,根本不值得朱由檢親自動手。
察思馬斤看了付小劍一眼,兩道劍眉下的雙目,已經露出怒氣,他只好吞了口吐沫:「明皇陛下,都是因為明軍挑釁,才發生了不愉快的事,大金和大明,原本可是隔著山海關相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