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無懼的微笑
眼看著兩天後就是九月六號,那是開庭的日子,宋七月在接到傳票后,卻是很鎮定。若說之前幾乎變的瘋狂。變的這樣盲目,變的像是一隻找不到出口的野獸,那麼現在得到了法院的通知后,宋七月靜了下來。
「宋小姐。這兩天請好好休息,不要有負擔,等到六號,我會準時來接您。」高律師離開的時候如此叮嚀。
宋七月手裡還攥著那傳票,她應了聲,「好,高律師。請你放心,我會等著那一天的。」
高律師眼看她情緒正常,沒有太多波動,饒是被她的反應感到一怔,只因為先前的時候她已經是這樣的失控,更是從邵飛被撤保后,愈發無法自處安寧。眼下的冷靜。讓他瞧見了感到詫異,但是很快也是接受了。「宋小姐,看到你這樣,我很放心。」
「高律師,開庭那天可以看到邵飛是嗎?」宋七月又是問道。
「是,那一天和案件相關的人員都會出庭。」高律師回道。
只要等到那一天,等到那一天後,宋七月就能再見到邵飛了,這竟也讓她感到安慰。在送別了高律師后,宋七月聯繫了費律師。在他被再度拘留之後。宋七月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情,那不過是每天傳達問候。那是一種精神上的慰藉,一如當時,邵飛傳遞給她的溫暖話語一般。
夏日的陽光燦爛著,灑在港城每一個角落,從這座公寓大樓,一路覆下,那一處警署亦是。
「邵先生,宋小姐讓我轉告您——」費律師的神情正色,卻是對於那轉告的話語有一絲尷尬來,那彷彿是他平日里不會說的語言,「你要好吃好睡,六號是個好日子,就約在法庭了,不見不散。」
邵飛一聽,本是在警署里那一張俊臉沉凝著,但是此刻卻是露出笑容來,他當真是笑了,整個人往後仰去,快活的樣子,不似是在警署里,「費律師,麻煩你也告訴她,記得打扮的漂亮點。」
費律師當真是不了解他們的相處模式,卻也是應了聲。
「邵先生,馬上就要開庭了,在法庭上要面對法官和陪審團,您的證詞很關鍵。」隨即,費律師低聲道。
邵飛自然是知道,他眉宇凜然著,絲毫也不畏懼,這樣的無畏,「費律師,我都明白,您不用叮囑了,我一定會據實說,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怎麼說。至於法官和陪審團相不相信,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
「還有,關於喬小姐撤保這件事,對邵先生也是有些影響。」費律師又是道。
邵飛回道,「保或者不保,都是個人的意願,有沒有影響,我都不在乎。」
「邵先生,如果對方律師問起,那麼請盡量描述實際情況,是什麼原因撤保。」費律師是站在邵飛的角度上來考慮問題,他以眼神示意,他要做好應對的準備,「最好,是讓法官和陪審團了解,撤保和案件無關。」
這提醒的話語說到這個份上,真是直接明了,邵飛卻是不再應聲。
從會面室走回警署小房間的時候,這一路上邵飛沉靜著。又重新坐回到那四面都是牆的房間里,邵飛坐下來,他垂著頭不言不語。忽而往床上一躺,卻是眼前浮現起那間餐廳,那張桌子,是她在他的面前,那雙眼睛通紅徹底,好似就要落淚的模樣,讓他心中緊起。
——你現在這話是在懷疑我?你以為是我做的?你的那些機密文件是我泄露更改的嗎!
——就算我有鑰匙,我動過你筆記本那又怎麼樣!難道你就能這樣冤枉我嗎!你為什麼不去懷疑宋七月!要來懷疑我!
——所以你信任她比信任我還要多!
他翻了個身,卻是無法將這些話語驅散,也無法將她的通紅的雙眼驅散。
與此同時,就在宋七月和邵飛接連收到即將上庭的通知后,這邊另外的案件涉案人員都有收到了。
康氏處,康子文的律師將傳票送達,康父這幾日一直親自坐鎮公司,只為了要親自監督,康父道,「馬上要開庭了,法庭上你能少說話就少說話!聽到了沒有!」
「我只會說實話!」康子文凝了一雙眼眸,此刻也是倔強著。
「你的實話只會讓公司陷入不利的境地!」康父跺著拐杖,「要是想公司出問題,你就只管說!隨你自己的心意!」
康子文沉默了。
「康總,您只需要把所有的問題都推給博納和莫氏。」全律師在旁提示。
康子文明顯是不樂意,康父斥責,「你聽見了沒有!按照全律師說的,把所有的問題都推給博納和莫氏!你要聲明自己根本就不知情!和這個案子一點關係也沒有!」
「抱歉,全律師,我想我和父親單獨聊一聊。」康子文出聲支走了律師,這才對上康父道,「爸,我可以做到少說話,但是讓我推卸責任這種事情,我做不到!沒做過就沒做過,為什麼要害怕!法律是公正嚴明的,這個世界沒有那麼黑!」
「你懂什麼!你在這商場上就像是個透明人,別人一看你,就能把你看穿!你必須按我說的去做!」康父幾乎是命令,「你要是不按我說的去做,我會上訴控告那個妖女!」
「爸!您能不能不要妖女妖女這麼喊她!」
「她就是個妖女!你必須聽我說的去做!否則我會當庭讓全律師訴訟!」
終究,康子文還是執拗不過康父,他沉默以對,「行了!我知道了!」
康氏在接到通知的同時,宋氏這方也接到了,作為第三方合作的負責人,范海洋和宋向晚也要出席。套房裡邊,一行人入座探討著後續,也是準備迎接開庭的情況。
在交待了上庭應對的種種可能后,萬律師道,「宋小姐,宋總說了,開庭那天他會出席。」
「阿森,蘇赫怎麼說?」宋向晚問道。
江森道,「向晚小姐,蘇赫少爺那邊還沒有回復。不過請向晚小姐不要擔心,這裡還有張律師和萬律師。」
待一行人的商議結束后,江森等人離開,范海洋卻是沒有立刻就走,他卻是道,「我看周蘇赫是不會來了,其實也真是不大重要。他有事要忙,就讓他忙吧,反正這裡有我,也是一樣,再說你大哥也會過來。」
宋向晚不悅,「你是很優秀能幹,但是對我而言,蘇赫和你不一樣!」
「在你心裡,周蘇赫的確是不一樣,你是多麼看中他重視他,可是他呢?」范海洋反問,「上一次,如果不是君姨出事,他不會來。這一次,就算你陷在案子里,他果然也還是沒有來。」
「是嗎!那又怎麼樣呢?反正你那個賭,也是賭輸了!」宋向晚道。
「就算他沒有保宋七月,但是在他心裏面,你的重要性,也不過是用一名助理一位律師就能打發的!」他的話語太過尖銳,這樣的赤裸,讓宋向晚臉色一冷。
「出去——!」宋向晚朝他喊。
范海洋看著她,他倒是洒脫,說完果然就走,沒有停留。
宋向晚感到這樣的心緒煩亂,或許是因為就要開庭,又或許是因為方才的一切,她拿起手機來,那信息打的飛快,她按下鍵來發送:蘇赫,開庭那天你來,請你一定要來!
江森的房間裡邊,他進了書房,一通電話打給遠在另一個城市的周蘇赫,「少爺,開庭的日期定了,就在這個月的六號,下午一點半,剛剛向晚小姐有問起您,會不會出席。」
周蘇赫在那頭只回了句,「再看吧。」
柳城公司的大樓里,周蘇赫凝重了眉宇,素來不會輕易展露情緒的他,此刻正是糾結著該與不該。
過了一天後,是九月五號。
明天就是六號,也就是法庭開庭的日子。
那一處的工作室,每天Kent都會到來,他讓助理自行離開,自己則是親手打造雕塑作品。女人為他送來一杯清新的花茶,體貼的放在他的手邊,「看到工作室的花茶用完了,我從我那裡拿了一些過來。」
「記得之前給你買了好多,都放哪裡去了?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可是幫你放進行李箱了。」女人在他身後,看著他雕琢作品的認真身影,她的聲音清幽,像是不敢去驚動打擾。
Kent一直沒有說話,女人又道,「送去給那位程小姐了?她要是喜歡的話,我再讓人寄些過來。」
女人獨自說著話,Kent仍舊沒有回應,直到女人問道,「Kent,明天開庭,你會去么。」
Kent這才開了口,他的手背上是石膏的石灰,輕輕一抖落,他溫聲道,「這麼多人去了,不差我一個了。」
此次前往出席的人的確是多,莫氏不用提,還有康氏,匯謄,龍源以及博納。
「明天下午開庭,到時候我會來接你。」李承逸在公寓里說道。
程青寧靜靜坐著,「我自己也可以去。」
「我是你的擔保人,當然是由我親自送你過去,而且,我也必須要去。」李承逸微笑著,「明天就能見到所有人,見到他了,記得到時候問問他,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了,上了法庭后,你該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畢竟,博納也有你一份,要是就這麼毀了,被爸媽知道了,他們又該擔心了。而且程家那裡,也不好辦。」他隱隱的威脅著,讓程青寧麗容蒼白。
「那我就走了,今天你就別出門了,早點睡覺,明天才有精神。」李承逸微笑叮嚀著,起身又是喊道,「李姐,給太太燉些甜湯,臉色瞧著好差。」
「是,李總。」
李承逸已然遠去,程青寧也是起身往暗房走回。在那黑暗的房間里,她想要繼續沖洗照片,那拿起的夾子,又垂下了手。盡司役號。
終於,就在眾人齊齊等待的時候,九月六號這一天來臨。
一大早,莫斯年和莫柏堯見了面,莫柏堯問,「下午開庭你到不到?」
「還有會。」莫斯年顯然是回絕了。
莫柏堯道,「那就等我回來,再告訴你情況。」
午後眼看著臨近時間,各處眾人都一一出發前往。
喬氏名下的別墅,房間里突然發出「哐——」一聲的破碎聲,隨即傭人道歉著跑了下來,那不用問,也知道是大小姐又鬧了脾氣,所以砸碎了杯子碗筷之類。這幾日以來都是如此,所以伺候的人也是習慣了,管家更是。
「老爺。」管家瞧見喬父到來,他恭敬呼喊。
喬義禮則是揮了下手往樓上走去,當他來到房門口,一推開門的時候,就聽見喬晨曦喝退傭人並且拿起了挎包就要出門的情景,他朝那傭人道,「下去吧。」
傭人趕忙退走,喬義禮看向她,「晨曦,這幾天怎麼一直不開心?」
「沒什麼。」喬晨曦隨口回了句,「爸,我要出去了。」
「你要去哪裡?」喬義禮問道。
「隨便走走。」喬晨曦就要走,喬義禮喊住了她,「你過來!」
面對喬父,喬晨曦很是順從的停下步伐走過去,喬義禮問道,「你告訴爸,你要去哪裡?」
喬晨曦道,「今天開庭,我去看看。」
「我就猜到你是為了莫氏的案子,可是這案子和你又沒有關係,晨曦,這是別人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喬父道。
喬晨曦卻是不肯,「爸,我要去!」
「你進不去法庭。」
「我可以跟著征衍一起進去。」
「那也不許去。」
「可是……」喬晨曦詞窮了,她擰了眉道,「可是我擔保了邵飛,作為擔保人我要出席!」
「你現在總算是肯和我說實話了?」喬父道,「這個擔保人現在也不作數了。」
「為什麼?」喬晨曦還不明白。
喬父道,「因為喬氏已經撤保。」
「什麼!」喬晨曦大驚,她根本不知情況,突然得知自己也被驚到了,「爸!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擔保的人是我!」
「你是以公司的名義,我當然有這個權利!」
「可他是我朋友!」
「我看他是沒有把你當朋友!」喬父拉住她,好言相勸,「晨曦,你喜歡那個男孩子是嗎?」
喬晨曦一時語塞,良久道,「爸,我已經長大了!」
「但是那個男孩子,他未必對你是真心!你不知道,在保釋了后他和征衍的太太住在一起,住在一間公寓裡邊!」
「他們早就認識,是朋友!」
「那是騙你的!他就是利用你,然後好讓你保釋他!你還是不要去了,就怕他反咬你一口!」
「才不會!」喬晨曦根本不相信,心裡更是急躁如麻,一下掙脫了父親的手,「爸!我一定要去!你別攔我!」
時針指向下午一點,公寓大樓下方人已經到了。
宋七月下了樓來,她看見了到來接她的高律師,還有孫穎滋和陸展顏。作為擔保人,她們也要一起前往。打過照面,宋七月就坐上了她們的車前往法庭。這一路上,宋七月很平和。
陸展顏笑道,「七月,你還真是靜的下來,巾幗不讓鬚眉。」
「回頭等案子結束了,不如來幫我吧?」孫穎滋也是微笑邀請。
宋七月應著聲,只是她知道,這一刻的寧靜,也是自己給自己的安撫。
車隊很快的抵達了法庭,依照慣例,由高律師帶著宋七月先進入法庭,他們要和司法部門先交流。只是這裡,宋七月就要進法院,後方卻是一行人到來,那是秦世錦等人也是徐徐而至。
當下於此撞了個正著,蘇楠在喊,「學姐,穎滋!」她朝她們喊,瞧見了宋七月,更是脫口而出,「大嫂……」剛開了口,聲音一輕,此刻真是不知這關係究竟是如何。
宋七月見到蘇楠,也見到蕭墨白等人,朝他們點了個頭。
「楠兒,你大哥也來了。」蕭墨白眼尖瞥見呼喊。
蘇楠又是回頭,果然是莫征衍等人,只是在遠處,還停靠在路邊,台階下方的車隊。那從車裡而下的為首男人,正是莫征衍。
眾人都還在觀望,宋七月卻是收回了視線,她喊道,「高律師,我們進去吧。」
蘇楠還來不及再多言,宋七月已經轉身。待莫征衍一行上了來,蘇楠道,「大哥。」
「你怎麼來了。」莫征衍問了一聲。
蘇楠道,「我陪穎滋來的。」
「到的真是齊。」莫征衍掃過一眾人等,蘇楠又道,「大嫂剛剛還在,不過現在已經進去了。」
莫征衍沒有多言,只是漠漠的「恩」了一聲,望向孫穎滋微笑道,「孫小姐,你替我太太當擔保人,還沒有來得及感謝你,謝謝。」
「不客氣。」孫穎滋回道。
莫征衍沒有再多言,他朝眾人一一頜首,便道了聲別先行進了法院。
孫穎滋不禁道,「蘇楠,你大哥這個人好冷!」
「比學長冷嗎?」
「不一樣的好嗎!」孫穎滋低聲說著,一行人也是進了法院,「秦世錦那個人是塊冰山,你大哥這個人說話的時候斯文笑的,但是那感覺好冷!」
今日開庭的法庭是法院115法庭,和本案有關的公司負責人都一一到場入座。孫穎滋等人找了位置坐下,莫征衍一行已經入座了。而後,康氏和匯謄也一前一後到來,匯謄這裡宋連衡也到了。緊接著龍源也到來了,再之後,博納的李承逸到來。程青寧沒有出現在旁聽席,她已經被帶到了法庭後方。
隨著時間的倒數計時,越來越臨近開庭,這邊有一人急匆匆趕來,卻是喬晨曦!
喬晨曦一到,有人認識了出她,她則是看向莫征衍,來到了他身邊去。坐下后,喬晨曦喊道,「征衍!」
「安靜,坐下來聽審。」莫征衍低聲道,喬晨曦沒了聲。
同時,法庭上陪審團們一一到席,而相關的記錄在職工作要員也全都入座。就在法庭的門即將關上的這一刻,卻是有人匆匆趕到,那是一道男人的身影,將外邊的陽光再度拉開。
蘇楠狐疑去瞧,卻是印象模糊,只是有些記得,便去問蕭墨白,「墨白,他是那個誰?」
「周蘇赫!」蕭墨白準確道出了來人的姓名。
周蘇赫的到來是悄然的,卻也引起了注目,他往匯謄那一方而去入了座。
宋向晚驚喜,周蘇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眼下即將開庭要保持安靜,宋向晚立刻也是不說話了,范海洋則是沉了眸。
莫征衍一直望著那法庭,沒有去理會。
法庭後方的房間里,此刻宋七月已經等候著被法官宣召,眼見警員在對錶,這邊有人來呼喊,那警員道,「開庭了,你先坐著,還沒有到你。」
法庭上,本案的法官徐法官當場開庭受理此案,隨即本次案件的主要涉案人員被一一帶出,執法人員請上了本案的第一位被告,那是博納的負責經理程青寧!
就在法官一定捶音中,法庭更是寂靜無聲,今日的審判正式開啟。
……
周遭卻是很安靜,指針搖擺著不停轉圈,宋七月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她等待著她被宣召的那一刻。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坐的身體也僵硬到有一絲麻木,她不斷的聽見那人的報道,直到那人道,「被告邵飛已經帶上法庭,下面就是你了。」
法庭上,繼程青寧之後,項目主管潘靖被帶上來審訊,之後莫氏的經理秘書邵飛也被帶了出來。
喬晨曦看見了邵飛,她握著那欄杆的手一緊,只差要開口呼喊,卻是忽然,邵飛側目看了她一眼,那目光輕輕的掃過,竟然是冰冷冷的,讓喬晨曦心裡也涼了半截。
炎熱的夏日,空調吹出來的風很是冰涼,宋七月的掌心卻是灼熱而又冒著一絲寒涼。
心中的指針也彷彿越來越警響,馬上就要到終點,終於在那看守的警員道,「被告宋七月,該你上庭了!」
宋七月的呼吸一緩,她應聲而起。
眼看著那扇大門敞開,眼看著前方就是法庭,今日的她,聽從著邵飛的叮嚀,出門的時候特意化了簡單的妝容,掩蓋了那氣色不佳的情況。只是可惜,眉描的不夠好,所以有些淺了。只是不要緊,這也不算差。
這樣的無懼,在眾人的眼中,她很是平靜的由警員護送著而出。
忽而,她揚起一抹微笑來,那笑容燦爛,竟比盛夏九月的陽光更要絢爛,讓所有人凝眸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