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尾聲第654章:願畫地為牢
尉容道,「你想我怎麼做。」
宋七月沉思著,她抬眸道,「我知道瑞士那邊對客戶的隱私保護很嚴密,錢早已經被洗過多次了。根本查不到。但是現在,只能從一個方向去查。」
當下,尉容明白她所說是什麼意思了,「假設定義為這兩筆錢不是同一筆。」
「是。」
尉容卻是眉宇一揚,「只是這麼一來,範圍太廣。」
範圍確實太廣。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更像是浩瀚的宇宙里,人被丟進外太空,會迷失方向,永遠尋找不到那盡頭,終是讓人絕望而亡。
「你需要給出範圍。」尉容下一秒思量間道。
宋七月此刻腦海里已經過濾了許多,忽而她開口道,「國內這邊沒什麼好查的。」
尉容默然頜首,宋七月又是道,「主要排查在國外。」
「他既然有這筆錢,那麼一定有經手人。」千絲萬縷間,那亂麻終於彷彿找到了一個源頭一樣。宋七月緊緊握住了不放,「警方這邊查證可以知道,當時他的賬戶就有五億英鎊,所以那五個億一定是在三年前就安排籌集好的。」
「所以,你要好好想一想。那個時候他有沒有離開港城,去國外又做了什麼。」尉容應道。
聽聞尉容所言,宋七月也開始努力去回憶。那個時候的莫征衍,他又在做什麼。一切都好似倒帶一般,鏡頭一幕幕開始重新回放。
是她上訴后改判,是被判入獄十年,再往前。是她在庭上認罪,再是往前方去,是案子進入紛亂的地步……宋七月更是仔細去想,突然定住了。
尉容見她眼眸定睛,眉眼也是一明,「記起來了。」
當案子還沒有被落實的時候,宋七月經警方懷疑被帶去警署進行了四十八小時的盤問審訊,彼時她對一切無所知,整個人都是發懵的。後來出了警署,秘書錢珏就來接她,再後來她回了莫宅休息數日。
就是在那周會上,宋七月原本以為他已經回來,可是會議上並沒有看見他的人,卻是以莫柏堯為首的高層會議。
面對眾人如同逼供一樣的審視,宋七月無懼無怕,但是她只求一件事,那就是莫征衍必須在。
但是,只在最後他卻也沒有出現。
唯有一支錄音筆,是他的聲音透過那錄音筆傳出來:我是莫征衍,現在就公司和博納合作項目一案,辭去宋七月小姐市場營銷部副經理一職,之後聽候警署調查,一切全權交由警方商業罪案調查科負責!
至此萬劫不復,至此一切都亂了,走向未曾想過的一條道。
那個時候,他是不在港城的。
他早已經離開多日。
更是往前推算,腦海里又浮現起那個夜晚來,宋七月動了動唇道,「是七月十九號,是三年前的七月十九號,那一天他離開了港城,去了國外。」
尉容瞧著她,卻也有所困惑,「這麼確定?」
「因為,」那封塵的記憶,枷鎖已經斷裂,此刻卻是被自己擦拭了封塵,清楚的映現,宋七月道,「那一天是我生日的前一天。」
生日前一天,他為她布置了老宅,他為她推來生日蛋糕,還有那擺滿了一整個大廳的鮮花,當時他說了什麼,她還記得,「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但是明天他不在港城,不能陪著我過,所以就提起過了。」
也是那一天,白玉花瓶里的薔薇,這樣灼灼的盛放,是他的話說的動聽,那些情話如同砒霜毒藥。
「那天晚上后,他就離開了。」宋七月此刻奪定無疑。
尉容問道,「那麼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孫穎滋和陸展顏來警署保釋我,我被保釋出警署的當天,他回來了。」那一天真是湊巧到瘋魔了一般,宋七月更是肯定。
「你見了他后,他有對你說什麼?」尉容繼續詢問。
那一段過去里紛亂的回憶被撕扯開,原來此刻想起來,那所有情景,他那樣的冷漠絕情,還是會讓她心悸,「我去問他,賬戶是怎麼回事。他說,警署會查出來,就算查不出來,也只會追究這筆錢的去向。」
「他說急什麼,事情是誰做的,總會有一個交待。」宋七月幽幽回道。
尉容沉聲道,「看來他是早就知情的。」
「是!」宋七月也是斷定,所以就在昨天和他相見時,她也從來不懷疑他是被蒙在鼓裡,「正因為他知道,他才會這樣的鎮定冷靜。」
好似那千軍萬馬,都在他的手掌之下。
「你確信你當時的賬戶是他開設的。」尉容又是問。
「確信。」宋七月道,「我的信息,當時只有他能得到。還有,我有證據能證明賬戶是他開設的。」
「什麼證據?」尉容有所驚然。
宋七月道,「瑞士銀行關於我的賬戶開戶信息的授權信息簽署文件。」
什麼?她竟然得到了這個證據?此刻的尉容也是震驚的,如果有了這個證據,那麼可以肯定的是,莫征衍確實是暗中動了手腳,尉容道,「你既然有這件證據,為什麼沒有交給警方?」
「有些事情我一直沒有想明白。」宋七月的聲音很低,這樣的困頓。
尉容不禁感嘆,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場冤冤相報,卻也感慨於宋七月,「真虧了你,還能忍得住停手。那麼現在,這件證據還在你手上?」
「在我這裡。」宋七月凝眸道,「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哪怕是他做的,我也要知道他是怎麼做的!」
當真是破釜沉舟,尉容瞭然后道,「既然這樣,那麼我會去排查那段日子裡,他離開港城后所有接觸的人,到時候列一份詳細的名單給你。」
「謝了,容少。」宋七月心中動容。
尉容淡然微笑,「只能儘力,不能保證。」
「我知道。」宋七月點頭。
現在的她,就彷彿是瀕臨滅亡的動物,等待著最後的救援,已經是要死去,不如最後搏一場。
尉容的調查在緊鑼密鼓中進行,宋七月則是在等待。這期間,每天都會有新的情況傳遞而來,為了抓緊時間,宋七月每一天都會做一個篩選和排查。尉容的調查十分龐大,而信息源給予的資料也是龐大。
三年前,莫征衍所到之處十分多,從北美的墨西哥到加拿大,再從北美輾轉前往歐盟各國,那一長串的名單,更是多的像是一本冊子。
「墨西哥停留了兩天,之後到了加拿大,在加拿大停留期間,去過溫哥華的公立圖書館。」尉容如實道。
宋七月蹙眉,「圖書館?他去見誰?」
「是詹姆斯先生。」尉容道出那人來。
宋七月仔細一想,這位詹姆斯先生在加拿大也是十分有威望的,他本身就是一名有建樹的投資商人,更是金融街的奇才,同時和加拿大政府交好,所以當時在形勢上,去會面詹姆斯先生是絕對合情合理的一樁事情,「當時莫氏想在金融業拓展領域,要和國外大規模接軌,因為資金合作不明朗所以計劃被擱淺,他是要去融資。」
「直到當年的十二月月初,久遠和詹姆斯先生達成合作,開拓了金融業拓展業務,計劃先在加拿大建立金融中心。」這是當時和詹姆斯談判過後的成敗結果,尉容相告。
可這已經是十二月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宋七月已經入獄服刑,從陶思甜的來信中得知了這一切,聽聞莫氏順利翻身,並且還蒸蒸日上的勢頭,這讓她更是篤定了要爭取減刑出獄的決心,她不能就這樣在耗費在監獄里。
只是現在一想,宋七月道,「所以,詹姆斯先生不會是那個時候暗中促成這筆資金的人。」
「你說的,有這個可能。」尉容道,「但是這也不能夠肯定,他是不是中間人。」
宋七月回道,「詹姆斯是第三方?」
「如果是為了掩人耳目,那也不是說不過去。」這一局太過錯綜複雜,尉容也是凝眉。
事實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多,雜亂無章,每一項都似乎可以對應,但是只怕是自己猜測錯誤,宋七月凝眸沉思,「幾率永遠是一半。」
是非對錯,不是黑就是白,就像是此刻,也是同樣的道理,只在失落的沉眸過後,宋七月再一次堅定,「現在才是開始!」
瞧見她這樣的堅持,尉容朝她微笑,彼時和宋七月接觸不多,從她回歸港城后才有所交流,只是對於她當年於唐氏所為,覺得有所欽佩。現在看著這個女子,當真覺得已不能用欽佩來形容了。
「咚咚。」宋七月這邊正是在瞧查詢得來的信息文件,尉容也是收了聲暫且休息,敲門聲卻是響起。
遊子敬進來了,他上前道,「宋小姐,警方那裡已經請回了前任龍源總裁史蒂文先生回港城。」
宋七月緩緩放下了手裡的文件道,「那就出發吧。」
宋七月作為龍源的董事的身份,現在又被捲入到這次案子里。而她和聶勛之間的關係,也是警方這裡需要度量的疑點。警署這邊連夜順利請回了史蒂文先生抵港盤查,同一時刻宋七月也再度被請去警署。
面對警方的詢問,有關於聶勛的身份,宋七月道,「我不知道。」
「宋小姐,以你和聶勛先生私下的交情,你會不知道他一直都是龍源的總裁?」巍警司問道。
宋七月抬頭望向那盞燈,她說道,「我確實不知道,如果我知道,那也是在近期。」
對於聶勛的身份,宋七月回答的很保守,警方這裡盤問過後也沒有進展。而史蒂文這邊的回答同樣也是很保守,言談之間透露出龍源的發展史,也說明了聶勛為何在從前隱瞞,「因為聶先生他不是一個喜歡經商的商人,而且他以前是一名心理醫生,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工作,公司不過是他的一項投資產業。」
史蒂文的回答,倒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巍警司又是問,「那麼他又為什麼要在近期接管龍源,成為龍源的總裁?」庄邊何號。
「這就要問聶勛先生本人了,我們作下屬的,沒有那麼多權利過問。」史蒂文微笑回道。
當真是滴水不漏,查探不到蛛絲馬跡來,最後巍警司又是瞧向聶勛。事發后聶勛被暫時扣留,直到今天史蒂文被請回,這一問題又質問於他本人。
聶勛坐在椅子里,他望向巍警司道,「其實很簡單,我不想當醫生了,想要多賺點錢,所以就接管公司了。」
「如果是依照你所說,那麼你為什麼要費這麼多的功夫?」巍警司追問。
聶勛道,「我想我沒有費多少力,只是為了要正式接管公司,也要讓董事會的元老們同意認可,我的能力也是必須要得到他們的認同才行。」
相對於他的冷靜自若,揭發他的柳絮卻是激進許多,柳絮的口供無疑是在揭發他,「全都是在掩飾!他不想引起注意,是因為怕被揭發!因為他早就對久遠對莫氏心懷不軌!」
「她才是想要污衊我。」另一間審訊室內聶勛回敬。
「是他在暗中搗鬼!」這一方柳絮則是道。
商場上的人也是見的多了,商人逐利無可厚非,對簿公堂的時候互相指責更是常事,但是今天案件曲折離奇,更是扭轉的離譜,讓警方也是一籌莫展。
當天被審訊了二十四個小時的聶勛,得以暫時釋放,「巍警司,辛苦你了,希望我們保持聯繫,我一定會配合。」
巍警司只得點頭應聲,送他出大廳。
但是那大廳里,另一個人還站在那裡,靜靜等候著誰,巍警司一看見她開口呼喊,「宋小姐?」
此刻宋七月瞧著聶勛,她是在等待,等待的人就是面前的聶勛。聶勛瞧見了她,自從那日在咖啡館見面后,他們沒有再見過。哪怕是在同一家警署,卻因為審訊室的不同,也是相繼錯過。
之後聶勛被拘,宋七月在外,更是不可能相見。
今日宋七月在這裡等候,聶勛本是沉著的臉龐上,忽然一怔,像是不曾料到。
但是對上她,聶勛不禁微笑。
宋七月朝巍警司打了聲招呼,她望向聶勛道,「走吧。」
兩人離開了警署,回到了之前住的公寓。那公寓里空氣沉悶生澀,是許久沒有人來過,所以才會如此。宋七月進去,將窗戶開啟透空氣。聶勛也是進了去,他默默看著她站在窗前的身影,那目光一動不動,像是根本就捨不得移開。
宋七月回頭,「要不要吃東西?」
聶勛卻說不出話來,因為他還記得那一天她的質問,更記得她那一句話:聶勛,你到底瞞了我多少。
是她眼中信仰破滅一般的黑暗,讓他終生難忘,此刻聶勛的喉嚨一澀,他低聲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再想見到我。」
宋七月道,「你是我的哥哥。」
是你的哥哥。
聶勛心中默念了一遍,不知為何只覺得周遭這樣的寂靜,讓他心中沉寂,突然又是定睛,「其實就算你不來,我也打算今天去找你。不過你已經在等我,看來你也是有話要對我說。」
宋七月確實有許多話,那隱瞞的原因,甚至是從前從來不曾去留意,但是此刻隱隱察覺到那份不同以往的情感,以及他們三家之間的所有恩怨真相。
「我……」宋七月就要開口,卻是被打斷,聶勛阻攔道,「我先說吧。」
宋七月一下停住,沉眸看著他,卻就在此時,再也沒有了旁人,好似世界僅剩下他們,聶勛的目光不再緊凝,這樣的放鬆輕緩,彷彿才可以這樣坦然的去呼喊,「小七。」
「你之前不是說,能翻案就翻案,不能翻案,也不在乎了。他判不判罪,都讓警方讓法庭去辦,和你沒有關係。」聶勛說起當時,那是她急忙的收拾行李時所說的話語。
這一刻,聶勛道,「現在,我們走吧。」
宋七月定在那裡,聶勛微笑著說,「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帶著紹譽一起,不翻案了,也不查了,我們走,離開這裡。」
「你,願不願意?」聶勛這樣輕聲問。
離開這裡,原本一直依靠著一個念頭,想要奪回紹譽再一起離開,可是現在,宋七月望著聶勛,她的心顫抖著,聲音也是一顫,「哥,到了現在,你讓我怎麼一走了之?」
「所以你之前對我說的話,全都不作數了?」聶勛微笑眸子一冷,他喝問道,「你現在是反悔了,你後悔了,你還要留下來做什麼!他做了這些,你真當他是沒有罪的嗎!你都忘了嗎,你當時是怎麼活過來的!」
「我沒忘!」宋七月反駁道,她的手握緊,「可是我要弄清楚真相!」
「真相就是他自導自演!全都是他犯下的!」聶勛冷喝,彷彿捲起一場狂風暴雨,在那冷風冷雨里,聶勛再次問道,「宋七月,我問你,你是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
當下,宋七月沉默了。
面前的女人,突然幻化成那個沉默的孩子,年幼時的女孩兒倔強的時候也是會這樣的沉默,聶勛看著她,他牙關一緊,切齒道,「好!既然你做不了決定,那麼我來幫你做!」
宋七月愕然,不明白他的話語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此時,手機響起鈴聲,打破了他們之間的談話,宋七月拿起來瞧,卻是許阿姨來電。
宋七月接起了,許阿姨在那頭慌忙道,「小姐,剛剛聶先生派了艾秘書過來,說是來拿文件。我看是艾秘書,就讓他們進來了,可是進來后,他們就翻找所有的東西,最後還搶走了紹譽的玩偶……」
「就是那隻小熊玩偶,紹譽一看見他的玩偶被拿走了,就和艾秘書鬧起來了,艾秘書直接把小熊給扯破了,從裡面不知道拿走了什麼,又把玩偶給了紹譽,小姐,這是怎麼回事?」許阿姨的聲音慌忙不已,根本就搞不清楚狀況,怎麼就會演變成這樣。
宋七月聽到這番話,她的手機還握在手中,然而視線一直盯著聶勛。她方才明白,他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宋七月喃喃問。
聶勛眯起眼眸道,「這樣一來,這樁案子就可以落幕了,你說是么。」
「紹譽在哭……小姐,你快回來吧,紹譽哭鬧個不停……」許阿姨焦急的喊,夾雜而起的一切讓宋七月往後倒退。
她一步一步的退,離他越來越遠,終於在她茫然的視線里,一下轉身,奔走而去。
聶勛站在那裡,風吹拂窗帘,吹動他的髮絲,他拿起手機按下號碼,這樣沉著的吩咐,「送去警署。」
……
近日紹譽一直都住在會所里,宋七月則是兩邊趕,但是她沒有想到,就在今天,聶勛竟然會派人去會所,直接出動了艾秘書去搶奪小熊玩偶身體里的授權文件。這一切不知道何時安排,可是眼看如此,一定是在被拘留的兩天里有了定奪。
宋七月趕回會所去的時候,就發現紹譽哭紅了眼睛。
紹譽是很少會這樣的哭泣,這個孩子難過的時候,也是倔強的,他更是懂事的,所以好似沒有什麼時候能夠讓他這樣崩潰的嚎啕大哭。但是這一次,當宋七月見到孩子的時候,紹譽抱著小熊殘缺的玩偶,他哭的驚天動地,哭的那樣傷心。
宋七月上前去,紹譽瞧見了她,他抱著小熊起身,站在那裡滿臉的淚水。
「陽陽。」宋七月呼喊,心如刀絞一般的疼痛。
紹譽哭的傷心,「我的小熊……媽媽,我的小熊壞了……是媽媽送給我的小熊……爸爸說要我好好保護小熊的……」
孩子豆大的淚水蓬勃而出,宋七月一下俯身抱住他,紹譽的淚水悉數都落在她的頸子,「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小熊……對不起……」
「爸爸會生氣的……爸爸生氣了怎麼辦……」孩子是這樣的無措,想起父親的叮嚀,這樣的惶恐害怕。
忽然一下子,宋七月也是哭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淚水落的太急太猛,根本就無法停下。
……
就在聶勛被審訊釋放的當天,警方卻又收到了來自於聶勛舉證的罪證,那是有關於久遠總裁莫征衍先生當年於瑞士銀行以宋七月名義開戶授權的證明文件。這份文件的現身,卻是一則天大的證據。
經過鑒定,筆跡實屬莫征衍所有,而這份文件也證實是瑞士銀行方的官方印鑒,不會有誤。此刻哪怕是保守嚴密的瑞士銀行不同意配合調查,但是這份授權文件卻像是定了他的罪一般。
柳絮在警方遞交了這份證明后,她卻還是抵死不認,警署這邊也暫且拿她沒有辦法。她的私人律師前來相見,靜怡之中,對方說道,「柳小姐,再繼續僵持下去也沒有好處,坦白從寬,法律是公正嚴明的。」
律師說著,他將一份文件放在她的面前,那是一份她所錄的口供,「你看看你是說了實話嗎?」
那文件被翻頁,卻是在那一頁,是一頁黑白紙張,那紙張上列印出來的,分明是一張照片的模糊圖像,那圖像裡邊是她的弟弟和她外婆的照片,柳絮看到這裡,她一下瘋了一般,將那文件拿起撕的粉碎!
「以為我會怕嗎!真以為我會怕嗎!」那被撕碎的無法拼湊的紙張,散落的紛紛揚揚,夾雜而來的是柳絮破碎的聲音。
就那份授權證明,警方這邊最要嚴密審訊的自然是當事人莫征衍。這位叱吒風雲的豪門大少,此時已經被拘留許多時日,面對證據,他不為所動。就像是變成了不會再轉移的磐石,他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也不回答警方所有的問題。
只是看見他的俊彥,越來越蒼白的顏色。但是神情,卻是瞧不出半分的慌忙,這樣的安然,好似沒有了反撲的慾望,所以只等在這裡任憑處置的感覺。
……
在短時間內,尉容已經調查到所有在當時的短時間內和莫征衍有過接觸的人士,最後交給宋七月後,在宋七月的排查下,剔除了一些最沒有可能的人士,只定為十名人選,需要篩選查探。
「如果這十人裡面,沒有一個人是呢?」尉容問道。
宋七月此時整個人都好似凝著,那彷彿是迴光返照一般的清醒,她說道,「不是就不是,不是還能怎麼樣。」
尉容一怔,卻是沒了聲。的確如她所說,不是就不是,此生此事,太多的事情不是人能所為,有些時候縱然付出了所有努力,但是也不得不相信天意,相信上蒼冥冥之中有安排。
「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尉容又是問。
「現在。」宋七月迅速作答。
「一個女人出去跑,不大安全,我派人陪著你去,有什麼事情也好聯繫。」尉容如此道,宋七月應了,「又要麻煩你,真不好意思,容少。」
「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和你也是兩不相欠了。」尉容很是隨和道,彷彿是在替自己還清還願。
卻又是想起一件事來,尉容問道,「那麼你的兒子,又要怎麼安排?」
「我帶他一起走。」宋七月立刻道,這一刻母親的職責在那裡,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放任孩子一個人。
「那我派車,就不送你去機場了。」尉容微笑道,「祝你一帆風順。」
這邊派了四人隨行,宋七月便帶著紹譽和許阿姨離開港城。手續都已經辦理好,就要過安檢,遊子敬卻是接到一通電話,他上前告別,更是說道,「宋小姐,警方那邊說,柳絮小姐又翻供了,她指證這所有一切都是莫征衍所做,包括假借你的名義開戶,和博納的總經理串通聯合,陷害你入獄盜取資金,她承認她就是瑞士銀行視頻里的那個女人,也承認自己就是莫先生派在龍源的卧底內應!」
宋七月離開港城的時候,這是她所聽到的最後一則消息。
……
柳絮的口供,經過幾次的翻供,所以已經極其不可信,警方這邊對她也是十分頭疼,從一開始的不信服,到後來的主動坦白,再到現在的三番兩次翻供,對於她這一位嫌疑人,已經列為一級審訊的對象。
警方欲與宋七月取得聯繫,但是詢問她的律師后卻聯繫不到。因為是翻案的被害方,宋七月是獲有人身自由的,游律師告訴了警方,「宋小姐暫時有事情要處理,所以她不在港城,一切事情等她回來後會再聯繫。」
然而如此一來,莫征衍這邊的情況卻是更加不容樂觀。
「莫先生,現在你安排在龍源的內應柳絮已經招供,她聲稱一切都是你指使她的,是你安排,陷害了宋七月小姐入獄,現在對此你有什麼話好說?」巍警司再次質問。
此刻卻想要狡辯都會顯得是多此一舉,因為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人證物證具備,那一筆錢也出現在莫征衍的賬戶里,不能證明其來源,即便他不認罪,開庭審理後上了法庭,法官也是會定他的罪。
「莫先生,你現在坦白的話,還能好一些……」巍警司勸說了一句。
莫征衍微笑,「謝謝你巍警司,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就算現在不認,上了法庭那也是難逃。」巍警司皺眉道。
莫征衍的臉龐黯淡在那審訊室內,可是他的一雙眼睛卻是明亮,「那就上法庭,我等法官的宣判。」
這一刻,彷彿不是警署,不是審訊室,而是在那肅靜的法庭上,他分明沒有說上任何一句認罪的話語,可不知為何,他彷彿已經說——我有罪!
……
從四月初到四月中旬,宋七月帶著紹譽一行人奔波於各地。各個國家各個城市,她一一飛往去尋找名單上的人士。但是所得到的結果,卻是頹然的。然而紹譽卻是高興,這樣的旅行,可以觀光世界各地,是多麼的愉快,更何況還有母親相陪。
宋七月看著兒子,多麼希望他這一生沒有煩惱再也不會哭泣。
但是現在,名單上的人士已經一一排場了一遍,卻都沒有結果,彷彿他們都不是能證明的對象,彷彿那一筆錢真是他所為,沒有再轉圜的可能。
可心裡邊的疑問還那麼多,宋七月的精神緊繃著,不耗到最後一刻都不會得以解脫。
「媽媽,為什麼我們又來溫哥華了呢?」前往酒店的路上,紹譽問道。
這些日子裡,宋七月已經兜轉了所有人,可是沒有結果。而現在,他們又來到了溫哥華,宋七月要再去見一見這位詹姆斯先生。
安妥好紹譽后,宋七月出行,她已經查探到今日詹姆斯約了客戶相見,對方自然也是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但是還沒有調查到,對方究竟是誰。不過這不是要緊的事情,見到詹姆斯才是重要的。
就在酒店外邊,宋七月瞧見詹姆斯先生一行而出,她上前去,「詹姆斯先生。」
對方一瞧她,這位來自東方的小姐,詹姆斯認了出來,「你好,宋小姐。」
「詹姆斯先生,方便的話,可以借一步說話嗎?」宋七月冷靜詢問,更是懇求著。
但是詹姆斯給出的回答,卻也是很直接,「抱歉,宋小姐,我想我們之前已經談過了,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此番糾纏了多次,最後還是沒有結果,詹姆斯朝一旁的友人道,「我們走吧。」
宋七月停留在那裡,任是任何呼喊都沒有用,她看著詹姆斯先生帶著那位客戶友人,以及一個孩子離去。那個混血的孩子,有些好奇的看了眼那個女人,跟著父親上了車。
車內,詹姆斯同一旁而坐的男人道,「真是難纏,不死心啊。」
男人有著一張孔武霸氣的面孔,以及深邃的西方五官,他凝眸望著前方,沒有言語。
又是一夜在溫哥華,宋七月卻是無眠。遊子敬那邊的消息傳來,莫征衍沒有認罪,但是警方這邊已經要起訴上庭了。一旦開庭,以現在所掌握的證據,那麼他被判刑的可能幾乎高達百分之九十。
這似乎是最好的結果,是宋七月最為痛快的結果,但是現在,一切都這麼凌亂,他的不認罪,更讓她生疑。
究竟是不是他!
宋七月想這是自己最後前往去所見的一個人了,如果詹姆斯先生這裡沒有結果,那麼案件的最後審判會是如何,她也只能夠聽天由命,然而事實真相,卻依舊讓人懸心。
次日宋七月再次出發,她帶著紹譽一起。昨夜孩子剛到,也是累了,今天恢復了體力,紹譽便要跟著她。許是被艾秘書闖入那一日嚇到了,所以這段日子以來孩子幾乎是寸步不離她身邊的。
宋七月也放心不下她,只讓許阿姨在酒店休息,自己則帶了紹譽出門。
「你在車裡不要下來,媽媽去見個朋友好嗎?」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宋七月叮嚀道。
紹譽乖巧點頭,宋七月看見詹姆斯出現,她立刻奔下車去。
紹譽一直在看,看著宋七月奔跑向不遠處的男人,這裡都是外國人,孩子也是知道的。只是在這期間,卻是看見媽媽和別人糾纏起來,是宋七月呼喊請求的模樣落入眼裡,此刻紹譽一下按動車門把手,身旁的助理來不及阻止,孩子已經飛奔而下,「媽媽!」
紹譽朝宋七月狂奔,孩子只看見有人欺負了媽媽,就要去阻止,那一方僵持的大人里,突然奔跑出現一個孩子,那個東方的小男孩,擋在了女人面前,朝著這麼多位高個子的男人喊道,「不許欺負我媽媽!不許欺負她!」
「紹譽!」宋七月驚愕,一下拉過孩子,護在懷裡。
這突然的一幕讓眾人都震驚了,詹姆斯愣住,一旁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走吧。」那個五官深邃的男人開口,他低聲吩咐。
詹姆斯跟隨著就要走,男人又是朝一旁的混血小男孩喊了一聲,男孩兒邁開步伐跟隨,就從宋七月和紹譽的面前而過。
兩個男孩兒,一個十歲左右,一個卻是只有五歲,那個混血小男孩兒的視線掠過紹譽,走到男人身邊,他低低的童聲傳來,「爸爸,他長得好像莫叔叔。」
是很輕的童聲,用英文在說,可是宋七月還是聽見了,聽見了那三個字,是那一聲——莫叔叔!
宋七月幾乎以狂奔的速度,一下拉住了那個外國男人,她幾乎是肯定的說,「你認識莫征衍!」
「愛德華先生,你認識莫征衍,是嗎!」宋七月昨夜已經得知和詹姆斯同行的這位先生是誰。
亨利愛德華,美國富商,注資過無數個巨資項目,為人更是神秘莫測。而他被圈內人熟識,更引以為道的是他嗜賭。有那麼一個人,就能嗜賭如命,他是一個天生賭徒,什麼都能拿來賭,以此聞名!
此刻愛德華停步,他身邊的男孩兒也是停住。
宋七月當下道,「愛德華先生,我知道你一向好賭,而且願賭服輸。現在我們賭一次,我賭你認識莫征衍,如果你說你不認識,那麼我道歉並且立刻就走,永遠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但是如果你認識,卻沒有說實話,那麼也沒有什麼。只是這是你的孩子,你願意做一個不誠實的父親嗎!」
這突然的一番話來的又急又猛,卻真是讓人左右為難,愛德華本就停住的步伐,因為這襲來的賭局定格。一旁是自己的兒子,一旁是另一個東方孩子,兩個孩子面對面,站在各自身邊。
卻是此時,愛德華嘆息般笑了,「這賭局,我不是必輸無疑?」
宋七月聽見他這一句,她知道他是承認了,他和莫征衍之間是相識的!
……
在愛德華的私人別墅,宋七月帶著紹譽前來做客。愛德華的兒子叫楚天,他帶著紹譽去玩耍了。那偏廳裡邊,唯有剩下愛德華和宋七月兩人。此刻,兩人終於相見,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宋七月終於走到了他的面前確認是他。
愛德華道,「你找了這麼多人,究竟是做什麼?」
愛德華也是開門見山,實則她知道他一直在找尋和莫征衍有關聯的人,但是他一直不出現!
宋七月看向他道,「我只想問您一個問題。」
愛德華沉默等待,宋七月這才又道,「三年前他是不是有通過你籌集五億英鎊。」
只這個問題,不問如何籌集,也不問過程,只需要知道結果,那結果就已經證明一切。
不遠處孩子們玩鬧的聲音還在隱隱傳來,周遭卻是靜了下來,剎那間,愛德華應了,「不是籌集,這本來就是屬於他的。」
這剎那間,本是山重水複,已經幾乎是無路了,卻只在一下子就得到了那答案一般。
宋七月的心停在那裡,時間定格,一切都定格住。
良久,愛德華卻是道,「宋小姐,很冒昧,我也想問您一個問題。」
宋七月沉默著望著對方,愛德華問道,「你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非曲折,全都不明朗,可他為什麼又要這麼做。如果那筆錢不是他所拿走,那麼他為什麼又要在當時籌集五億英鎊,為什麼要出手相助。如果不是他設局,為什麼他要布署一切只為了求得原諒,可那份授權證明又怎麼解釋,錢又是去哪裡。
彷徨之際,愛德華似是不能夠認同,又像是能夠理解,他這樣幽幽的說,「東方人有個詞語,叫畫地為牢。」
「他這麼做,實在是有些愚蠢了。」愛德華有些感嘆道。
可不是愚蠢,愚蠢到了這樣故步自封的地步,這樣的畫地為牢,到底是為了哪般。
宋七月整個人都沉靜著,愛德華淡淡道,「可他說,他願意。」
他願意,他願意。
那個人,甜言蜜語少之又少,從來不曾明白過他的心跡,好似也從來不曾懂得過他,亦沒有人真的走近過他的心裡。
可是現在,相距了那麼遙遠,天涯海角不過是這般,兩個國度,異國他鄉。
卻又在旁人面前聽見他說著願意,哪怕是畫地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