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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聶勛&柳絮之這個世上每一顆糖(下)

  「本案嫌疑犯柳絮,犯罪證據確鑿,本庭宣判其罪名成立。因嫌犯對罪行供認不諱,已將贓款全數上繳歸還當事公司,認罪態度屬良好。現判刑一年零八個月!」


  就在那法庭上,柳絮一身囚衣站在那裡,她面對宣判,一言不發,只是沉默看著法官,看著正在對她宣判的所有人。忽然就在這個剎那,柳絮竟然覺得像是鬆了一口氣。


  判決已下,她會被押往監獄服刑,庭上的警員已在提醒她出發,柳絮邁開了步伐。


  只在她轉身的時候,不禁看向了那聽審席上的他。


  那是聶勛。一身黑色西服坐在那裡。


  作為合作方之一,也作為是她的前任上司,更是本案的關鍵人,他是該到來。也逃脫不了。


  實則從開庭到結束,柳絮都沒有好好瞧過他。但就在這個瞬間,她的步伐還是停住。


  柳絮這才發現,自己原來從來沒有好好的去看過他,在這樣正大光明的情形下,在所有人都在周遭的時刻。一切都變的虛無,全都褪色而去,唯有當下,只剩下他們。


  驀然之間,柳絮將他好好看仔細。


  這所有一切,到了今時今日,也是該有一個結果。他所做的一切,他對宋七月所隱瞞的一切,以及他對她所作所為,似乎她是該恨他,狠狠的恨上他才是。他拿她最重要的人。那是她唯一的兩個親人,她的外婆和她的弟弟來威脅她。


  可是她從來都不怕死。


  經歷了母親的自殺,又遭遇了父親之死後,柳絮早已對生死看淡。那只是人生的一種結果,不過是化作塵土空氣。


  她不怕死,更不會因為至親的死而再感到難過。


  或許。死才是一種解脫。


  所以她雖然對他的所為感到憤怒心寒,卻不曾害怕。


  如果外婆和弟弟都走了,那麼她也下了黃泉去陪伴就是了。


  可是她終究還是沒有那麼做,沒有去揭發他,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將那五億英鎊的資金賬戶告知警方,將這一齣戲畫下帷幕。


  那五億英鎊,是他私下盜取了宋七月所得。所以他至今不肯動。


  現在,就讓她將這筆錢悉數奉還。


  柳絮望著他,她揚起唇角,緩緩笑開了。


  聶勛,你不欠他們了,你不欠誰了。


  聶勛,我們之間,就當是償還,我欠你一條命,如今入獄抵上,也算是值了。


  聶勛,我也不欠你了。


  柳絮的眼中忽而酸澀起來,聶勛的容顏漸漸渙散開,警員已經帶著她離開。


  從法庭到女子監獄,不過是轉換了場所,對於柳絮而言,其實沒有多大的區別。


  對著那牆壁,柳絮仰頭看向那片窗,高的遙不可及。黑夜裡她靠著牆,聽著風聲呼嘯。手指碰觸著,那冰冷的牆體,指尖卻是觸摸到了,那凹凸不平的刻印。


  柳絮低頭去瞧,借著月光,她看見了歪歪扭扭的字,不知是用什麼刻下的,是一個個「正」字,好像是用來計算日子。不認真去瞧,還真是不能發現。當下凝眸去瞧,才發現這一片的牆面,書寫了滿滿的「正」字。


  這又是誰寫下的?

  柳絮不知道曾經住在這裡的女人是誰,卻是有了些好奇。


  待一日她偶爾問過那獄警,獄警道,「巧了,你現在住的那一間,之前是宋小姐住的。就是你那個案子的當事人,被陷害的那位。」


  被陷害的宋小姐,還能指誰,不正是在指宋七月。


  柳絮一怔,她沒有想到自己如今竟是住在了她曾經住過的獄房裡。


  夜裡邊又將那牆上的字體細巧,是時光的刻痕,刻寫著那時她的痛苦和絕望。


  柳絮的手指順著牆面垂落而下,突然想起外婆常說:小絮,這個世界好人有好報,壞人有惡報,所以我們要做好事。


  不知是否是報應,可此刻卻真像是因果,也該是她,是她在此處。


  柳絮已經繳械投降,更沒了所謂,這四方的房間就是她的歸宿。日復一日,月復一月,不過是近兩年的時光。


  然而警方那裡卻又傳來異動,就在她服刑后不久,「柳絮,美國龍源公司現起訴你,我們港城警方和美國警署通過協調后決定,現在將你押送回原籍所在地繼續處理你所涉嫌的案件!」


  「所以,是要送我回美國?」柳絮還愣在那裡,那警司卻是反問,「怎麼,難道是在監獄里住的習慣了,還不肯走了?」


  怎麼會不肯走,即便是認命的柳絮,卻還是想念美國,想念不知此刻是生是死的外婆還有弟弟。


  命令已下達,警方這邊的進展很快,立刻將柳絮押送回美國。重新踏上紐約,走過機場的大廳,外邊又是一場小雨。六月來臨,這個夏日又要到了,雨季又將綿延。


  就在她認罪后,她只告訴了律師一句話語,望他轉告聶勛:放了我的外婆和弟弟。


  此刻,柳絮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早沒有了聯繫。


  但是今時今日,龍源卻執著起訴,甚至是和外交部司法部進行了交涉,這幕後的推手還能有誰,正是聶勛。


  柳絮忽然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到底是因為什麼,是他一向心狠手辣的趕盡殺絕,所以要追究到底。還是,另有別的意圖。


  從港城監獄轉移至紐約的女子監獄,柳絮再次見到了委託律師前來,聽著他詢問相關事宜,柳絮卻是隻字不應,對方訴說過後再次呼喊,「柳小姐,您在聽嗎,柳絮小姐?」


  柳絮抬眸,對上了他,「聶勛在哪裡。」


  原本以為他們之間恐怕不會再有交集,但是現在因為公司的案子,卻又再次相交,她被遣送回美國,聶勛作為總裁,勢必不會遠在國外。果不其然,律師回道,「聶勛先生是當事人,他也已經被召回美國,大概就這兩天。」


  心裡的困惑開始加劇,柳絮有些不明白,更有些想不通,他這麼做的原因究竟是為何,於是只能等待著,等待著他出現。


  可案子不曾開庭,她就沒有辦法見到聶勛。只在監獄里被警方召喚協助調查,一次又一次和律師碰面,卻也陸陸續續聽到了許多出乎意料的事情。


  「柳小姐,警方已經查證聶勛先生在龍源期間,做了危害公司利益的事情,他的許多手段都是不利於公司發展。不過還不只是這樣,警方已經和國內警方聯手,調查出聶勛先生涉嫌國際洗錢案……」律師的話語驚人,聽的柳絮無從思考。


  柳絮知道聶勛做的一切手段,她更知道他到了今天的地位,背後委實不會清白乾凈。為了達到目的,為了有朝一日回國報仇,聶勛用盡了手段。他是一隻梟鷹,鋒芒而且尖銳。


  可是這麼隱藏的幕後之事,又是如何被揭發,柳絮愕然,律師又道,「是董事會的人……」


  龍源以聶勛起家,董事會的元老卻也不是省油的燈,柳絮也是明了,恐怕是要殺雞儆猴,讓聶勛不得翻身。但以聶勛立足於公司的地位,那些元老即便是不滿也不會如此。


  柳絮心中的困惑越來越甚,但是她身在監獄卻又沒有辦法得知詳情。在這之後的幾個月時間裡,只能從律師和警方口中,聽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卻就在這期間,有人來探視柳絮,那是她的至親弟弟柳嘉,柳絮又驚又喜。


  「姐。」柳嘉紅了一雙眼睛,姐弟兩人相見,他哭了起來,柳絮隔著玻璃也不好為他擦眼淚,「多大的人了,姐姐都沒事,你還哭什麼。」


  即便是說著這些強裝大人的話語,可柳絮的眼淚還是有些溢出眼角,相勸了好半晌,柳嘉才停止了哭泣。


  柳絮問道,「小嘉,你告訴姐姐,你怎麼會來?外婆呢,她怎麼樣?」


  「姐,你放心,我和外婆都挺好的,我們都沒事。」柳嘉告訴了他們所發生的一切,「是你的上司,那位聶總先生派人接我和外婆走了,但是後來我發現不對勁,我想帶著外婆走,我想和你聯繫,可是他們不讓我們走,也不讓我們找你,我才知道我們是被監視了。」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又怕嚇到外婆,所以沒有告訴她。後來有一天,有人闖了進來,把我和外婆都接走了,他們說是一位姓莫的先生,他告訴我不要擔心,事情總會解決。」


  柳絮震驚,莫先生?怎麼會是莫征衍?所以,莫征衍在背後其實找到了她的外婆和弟弟,但是他沒有透露過半點口風,只等著她當時去揭露自己?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暗中保護。


  剎那間,柳絮的思緒定格,又想到另一個女子來,是為了——宋七月。


  世間萬物,都會需要一個結果,可人心無法探知,不知道自己所設定的結果是否如旁人所想。為了將一切化解,他不惜保護了她的親人,只為了讓這一局裡的宋七月不再受到任何牽扯。


  這樣的心思,柳絮震驚,更是自嘆不如。


  回過神來,柳絮問道,「那你是怎麼會來找我的?」


  「就在前幾天,那位莫先生放我和外婆走了,他說我們可以找警方庇護,然後我就來找你,姐,我才知道你被關在這裡!」柳嘉慌忙說道,「姐,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位莫先生是誰?為什麼那位聶總要監視我和外婆?」


  重重的詢問而來,柳絮沒有辦法回答,瞧著柳嘉的眼眸,她只能說,「小嘉,是姐姐犯了錯,所以姐姐就要接受懲罰。」


  「姐,你怎麼會犯錯?你才不會……」柳嘉又是落淚,他的手貼著那玻璃,「我有問律師,你可以減刑的,如果不是你做的,如果你是被冤枉的,你還有機會,姐,是不是你的那個上司冤枉你?是不是他要陷害你?姐,你說出來吧,你告訴警方,姐,你聽到了沒有……」


  柳嘉的呼喊透過話筒傳來,柳絮聽得清清楚楚,她卻沒有再多言,只是囑咐,「我的事情,你不要對外婆說。」


  柳嘉的出現著實讓柳絮鬆了口氣,因為這樣一來就可以確認柳嘉和外婆都是平安的。但是在虔誠認罪和翻供澄清之間,律師一直相勸,警方也是追擊,「柳絮小姐,你是聶勛先生身邊的秘書,我想你一定知道一些情況,如果你願意配合警方,那麼或許可以不用在監獄里服刑,我會爭取打成緩刑……」


  律師勸慰的確是一種最好的結果,但是柳絮卻是沉寂一片。靜下來的時候,一個人的夜裡,她開始想這所有的始末。從現在想到曾經,一一的去回憶。柳絮突然定睛,又是一種背道而馳的想法揣測開始萌生。


  如果說此刻聶勛所做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那麼他就是在等她揭發他定他的罪。


  如果說之前聶勛逼迫她威脅她,也是為了逼她就範,讓她徹底倒戈,不再站在他這一邊。


  如果說他最後的選擇,其實並非是要置莫征衍於死地,而是希望自己進入監獄。


  這接二連三的推測想法,讓柳絮心中一跳,這太荒謬太瘋狂,誰會選擇這樣自殺式的行為。但是以聶勛的手段,如果不是在最後時刻放了手,那麼她的外婆和弟弟,又怎麼還會安好。


  他和他們並沒有任何感情,哪怕他們這樣形影不離,可是他們三人之間卻沒有過任何私下的交集。對於外婆和柳嘉而言,他不過是她的上司而已。他大可以殺人滅口,再找人頂罪,又或者再劫持他們予以要挾,可他都沒有。


  這樣的放任,像是放逐一般,讓柳絮一顆心擰緊。


  聶勛,你這算是什麼?你這又算是什麼!

  我不會讓你如願,我才不會讓你如願!


  這一刻,柳絮突然這麼想,這麼想要見上他一面。


  六月里回到美國,七月至九月一直都在調查審訊盤問,直到十月這起案子終於被推上了法庭,方才有了一個結果。柳絮又見到了聶勛,更換了國家城市,在美國紐約的法庭上,她重新見到了他。


  其實相距不久,不過是幾個月,但是比起港城那時候,此刻的聶勛看起來落魄許多。被關押的人,氣色都不會好,聶勛的臉色泛了白,在法庭上經受審訊,一重又一重。


  柳絮和聶勛的審訊是被錯開的,她只在被帶上庭的剎那和他相見。


  她直直的看著他,卻見聶勛也正望著自己。


  突然,柳絮覺得眼眶一澀。


  就在紐約的法庭上,柳絮沒有再為自己爭辯一句,於是她被判刑,刑期為三年,進行勞動改造的同時,另外追加三年不準離開美國。於是,她的服刑從港城調換至美國。


  而聶勛的洗錢案,最後因為證據不足,終究沒有被確實判刑。


  只是聶勛雖然逃過一劫,可他因為重大洗錢案的嫌疑被國內標列為重要危險人物,禁止他再入境。


  他這一生都無法再回國再進入港城。


  柳絮開始了漫長的服刑,期間柳嘉會在固定時間來探視她,但是聶勛卻沒有過一次。


  柳絮沒有後悔,自己的決定,更沒有後悔,在最後的時刻緘默不言。


  只是在監獄里服刑休息時間出去放風的時候,柳絮看著那片天空,又想起聶勛。


  她被限制了人生自由,三年加三年,最多不過是六年。


  可是他呢,卻是一生的時間。


  ……


  兩年又六個月後,柳絮刑滿提前釋放,只是她仍舊不能離開美國。


  柳嘉來接她,他們姐弟重新相聚,外婆年歲已高,又患上了老年痴呆症,還以為她是出差在外,卻是去了許久才回來。一切像是沒有變化,三人圍坐在一起,像是從前那樣。


  回到親人身邊的日子,這樣的悠閑,讓人忘記煩擾,柳絮近日最常做的事情,那就是帶著外婆去附近散步。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有餘,柳絮定期去警署報備。眼看著臨近年關,席間和柳嘉商量起今年除夕要怎麼過。


  外婆卻是突然問起,「小絮,你那個上司的男孩子,他今年過年還來嗎?」


  恰逢年關又要到來,外婆卻是突然的一問,讓柳絮定住。


  外婆和聶勛曾經見過一面,吃過一頓便飯,那是除夕期間,那也是他們唯一一次的相見。但是外婆卻對聶勛印象很好,只是她不知道,其實他就是救了她的那位恩人,柳絮從來沒有告訴她。


  「外婆,姐姐已經辭職了,要去別家公司上班,你快吃飯吧……」柳嘉喚了一聲,帶過了那話題。


  柳絮微笑,夾菜到外婆的碗裡邊。


  當天晚上柳絮和外婆一起睡覺,年幼時的溫暖襲上來,柳絮分明很睏倦,卻睡不著。她摟著外婆的胳膊,黑暗裡聽見外婆說,「小絮,你真的辭職了?」


  「恩。」


  「辭職也沒什麼,不過你和那個男孩子,私底下沒有往來了嗎?喊他來家裡吃飯吧,外婆覺得他挺好的……」


  在相識那麼多的日子裡,不過是唯獨的一次,到了如今,又怎麼還會有可能?柳絮不用再想,也知道答案是否定的,可她還是應了,「恩。」


  趁著年關來臨前,柳絮還是出發,她前去找聶勛,前往他的公寓。


  柳絮不知道他是否還住在那裡,她的口袋裡還揣著公寓的鑰匙,那是保留下來的唯一的物件。


  她拿起鑰匙去開門,輕輕轉動間聽見「咔擦」聲響起,發現原來鑰匙還能夠使用,公寓的門鎖沒有換。


  柳絮推門而入,發現公寓里的一切都沒有改變,還是從前的樣子。那空氣里彷彿還殘留著屬於他的味道,那種帶著奇怪消毒水味道的詭異清香。那沙發,那桌子,那柜子,都是一模一樣,連茶几上的茶墊,也還是記憶里熟悉的花紋。


  柳絮靜靜瞧了好久,她扭頭望向別處,想要再這幢公寓里再走一走。


  走過客廳,走過迴廊,走過那過道,來到了裡間,那裡是他的工作室,平時的時候他也會在這裡雕琢作品。


  今日,柳絮再次前來,她踏進工作室,視野一開闊,她看見了那面前的雕像,用緞白的布遮蓋了,白布已經積滿了灰塵,大概是很久沒有再動過。


  柳絮上前去,她一揚手,將那白布掀開。


  頃刻間,粉塵飛揚而起,散的空氣里到處都是,只在朦朧的灰霧裡,柳絮對上了面前的雕像。


  那是一件未完成的半成品,那一座雕像,綠野叢林的女人,身邊纏繞著錯綜的藤蔓還有蝴蝶,翩然起舞蝶翼,她就像是春之女神,這樣的婀娜。這座女神的雕像,有著美麗的臉部輪廓,飽滿的唇形,有深刻的眼眶,卻沒有一雙屬於自己的眼睛。


  這是聶勛的手筆,是他的雕工。


  作為戚夫人最後一位學生,她的關門弟子,她一直引以為豪的學生,卻有了一件多年不曾完成過的作品。柳絮還記得,戚夫人曾經對他許以厚望,這件春之女神,她更是稱讚過,只要完成一定會引起轟動,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完成過。


  就連戚夫人都不知道的是,這座雕像,從她認識他起,他就一直在雕刻。


  女人的眼睛,從來沒有雕刻完,那畫龍點睛最後一筆,間隔了那麼漫長的歲月還是空置在那裡,沒有靈魂的少女,像是被禁錮了生命,失去了自由。而他還在死守,死死的守候。低尤廣亡。


  柳絮其實早就知道,他是在雕琢誰,那是他心底的女孩兒,是他心心念念不曾忘懷過的女孩兒。


  這永遠的半成品,不知道何時會完成。或許,這一生也不會完成。


  可永遠在他的心底,不曾忘記過。


  這究竟是怎樣的思念,怎樣沉澱的感情才會到這種地步,這個世上是否還會有另外一個人能夠代替。


  不會了,不會再有了,是獨一無二的,是不會再有的唯一。


  柳絮看著那未完成的雕像,將扯落的緞布復又覆上,她沉默離去,沒有再等他回來,那本想要問的話語也全都吞沒。


  她的到來猶如離去,靜的如同空氣。只是儘管她悄然無息,還是被人發現了蹤跡,一日午後她在外邊散步,一個穿著西服的男人上前,「柳絮小姐,您好,聶先生派我來問您要回一件東西,請您將鑰匙送回。」


  離開的時候有些茫然然,柳絮帶走了那把鑰匙,現在一想,卻是不應該留下。怔愣中,她從鑰匙包里取下了那一枚遞給對方。


  男人接過,他說道,「柳小姐,聶先生讓我轉告您一句話。」


  他有話要對她說?

  冷冬里,柳絮站在樹蔭道,天氣寒冷,他說,「已經還清了,你自由了。」


  還清了,自由了,他們兩清了。柳絮微笑,她轉身步伐邁的輕快,也是該有一個結束,他們徹底的結束。


  柳絮終於可以告訴外婆,「他說他不來了。」


  「他?哪個人啊?」外婆懵懂,她卻忘記了先前自己所提起的事情。


  忘了也好,忘了才好,就將一切埋藏在這個冷冬。


  這個年關柳絮過的熱鬧,除夕夜放了煙火看了電影才睡著,這樣的生活,是從前不敢去想的奢侈。儘管美國沒有過年的傳統,但是他們還是維持著,像是許許多多在外的華人一樣。


  新年過後,柳絮再次前去警署報備。


  離開警署后,柳絮閑來無事在附近遊走。買上一個冰淇淋,瞧著路邊的街景,逛過一家又一家的商店。來到一家仿古的商店,裡面都是二手的貨物,人們可以將自己不需要的物品拿來寄賣,也可以買走所需要的。


  柳絮感到有些興趣,家裡不用的舊東西大概可以售出得以解決。


  她進去瞧上一瞧,又是發現了一些自己所需要的,這裡真是一個好地方。


  立刻的,回家收拾了東西,然後隔天前來和老闆交換寄賣,一番唇槍舌戰這才交換了半天,臨了討價還價再索要一件東西作為禮物,老闆奈何不了她,最後送給她幾本書作為禮物。


  其實禮物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份歡樂,柳絮欣然道謝,「謝啦,老闆,下次我還會再來。」


  回家的路上,柳絮抱了滿手的東西,她的步伐緩慢,一邊走一邊瞧,老闆原來送了幾本書給她。而那其中一本,書面上印了一隻可愛的兔子,小兔子糖果鋪里看家,這熟悉的封面讓她步伐一頓,忽而記起曾幾何時瞧見過。


  這本書,是那個叫莫紹譽的孩子曾經看過的書,她瞧見過幾次。


  此時柳絮將書翻開來看,一邊走一邊瞧。書頁翻過一頁,又是一頁,看到了小白兔認識了小老虎,小老虎離開了小白兔,又看到了小白兔認識了小熊,可是小熊又離開了小白兔,最後小白兔和小豬在一起。


  故事到這裡似乎是結束了,可是卻原來這書的後面還有。


  柳絮翻頁過去瞧,上面寫著——

  沒人知道,當年小豬留下的糖,是小兔子準備吃下的毒藥。小兔子明明知道是有毒的,卻也懶得阻攔就賣給了小豬。她想,這些貪圖甜膩的人啊,總該受到些懲罰。當她剛準備重新拿出毒藥服下的時候,發現了小豬買走的糖,居然安安靜靜的放在罐子中。


  第二天小豬又來了,第三天也是。小兔子還是給他有毒的糖,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殘忍,她總想著只要小豬收下一次,一切就都結束了。可小豬每次都巧妙的放回了罐子里,然後趁小兔子還來不及發現就走了。小兔子在和自己較勁中,似乎又看到了春天。她倖免的不只是那些有毒的糖果,而是小兔子這些年對這個世界巨大的失望。終於他們相愛了,後面的故事也水到渠成了。


  有一次小豬喝多了,朋友們起鬨問到他當時怎麼想到不收下糖果。小豬被灌了太多酒,回答的稀里糊塗,顛三倒四。但當那些字組合在一起,傳到小兔子耳朵里時。在場的誰也沒聽懂,只有她在一瞬間放聲大哭。


  小豬說,那天啊,那天我只是路過來著,小熊硬塞的錢,小老虎說如果我能把糖放回去,冰淇淋機就是我的了。


  ……


  這個故事看到這裡,卻是才真的結束了,結局美好,但是過程完全不在預想里。


  這一刻,柳絮想起了那些過去,想起了聶勛,想起了宋七月,想起了莫征衍,想起了那些恩怨是非。


  柳絮最後得知宋七月的情況,是她已經瘋了,無法病癒。而如今的久遠公司早已經由莫柏堯勝任總經理,莫家大少莫征衍直接退居幕後成為董事長。聽聞,莫董事長已經離開港城,他是帶著自己的妻子離開的。


  宋七月什麼時候會好,是否已經轉好,柳絮不知道,更不清楚聶勛是否知情。


  但是,想必或許宋七月不會去找他也不會去見他。現在他被禁錮了一生的自由,這剩下的漫長時光,隔了大洋彼岸,永遠也不會再相見。


  柳絮一想到這裡,她停步在原地無法動彈,都說因果有報應,一想起聶勛,此刻竟是如同剜心一般。


  其實這本圖畫書,柳絮曾經見到過,是在聶勛的書架上,但是當時她沒有去瞧上一瞧。


  現在,她看著書里頁尾的最後一張,那整張純白的紙上,唯有兩行字,映入眼底,深刻的入骨。


  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近日下雨太過陰霾,柳絮擱在脖子處的雨傘墜落在地,細雨打濕頭髮,打濕整個世界。


  他們不是書里的人,不是那一隻像個傻瓜一樣的小白兔,也不是小老虎小熊,更不是小豬。


  可是柳絮盯著那本書的最後尾頁,呼出的氣氤氳了視線。


  啪嗒一下,有淚水落下,落在了那紙張上,眼淚浸濕紙張,和細雨混成一起。


  那不曾有過的哭泣,在這一刻以排山倒海之勢襲來,提著的東西哐啷哐啷掉了一地,不顧來往的零星路人,那個女人哭的像個孩子。


  就在不顧旁人注目的哭泣里,女人突然丟棄了所有的東西,她開始狂奔,往未明的方向狂奔,她好似要去找尋誰,所以那樣的迫切那樣的瘋狂。


  一路的奔跑里,東西丟的零零散散,路人都詫異回眸。


  那一本書最後也被遺落在地,丟棄在林蔭道上,有人經過好奇撿起來瞧。


  正是翻到最後一頁。


  那本書上,白紙黑字寫著:別哭,這世界是守恆的,你付出的每一顆糖都去了該去的地方。


  那些你愛過的人,總會在平行時空,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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