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胸懷
周星河挑起兩大聖地之間的戰爭，天下死傷無數，從這個角度來看，周星河百死莫贖。
但若在當時情景之下，設身處地的考慮，周星河不得不那麼做。他的戰魂都被魔皇殘魂種下那種奇異的「種籽」，能不畏懼？螻蟻尚且貪生。
退一步講，就算他自己不畏懼死亡，他也得為整個星辰宮考慮。假如忤逆了魔皇，自己當場身死，那麼當魔皇蘇醒之後，星辰宮豈不是要被魔皇屠滅。
殷妍冷笑：「照你這麼一說，似乎你只是因為『不得已』，輪迴殿數不清的傷亡就要一筆勾銷？」
周星河搖了搖頭，擺出了坦然之態，似乎在說：要戰要和，由你來決定好了。
殷妍則搖了搖頭：「就算我不殺你，輪迴殿上上下下也容不得你，天下九州因兩年多戰亂而死的冤魂也放不過你。」
看樣子，終究要打一場生死之戰了。
就在此時，秦陽等人也已經殺到了此處。一路上追殺了不知道多少星辰宮弟子，一舒兩年多來的怨氣和怒氣。至於剛才被殷妍弄暈了的周鶴翎，此時也被奚忘川拎到了此處。
眼看著奚忘川和秦陽也到了這裡，周星河更知道戰則必死，毫無僥倖之理。
周鶴翎則淚眼汪汪，看著已經走到陌路的老師：「老師……」
「孩子，」周星河嘆息道，「為師假如先走一步，你便從了殷殿主，她理當不會難為你一個小輩。至於你的身世，其實……你是星雲師弟之女。嗯，他也在輪迴殿之中，回頭你們父女再相認便好。總之，此番一戰乃是為師和殷殿主之事，於你等無關。就算為師死去，你們也不要試圖復仇。」
看樣子周星雲交代的沒錯，連周鶴翎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今一旦聽聞，頓時驚訝得目瞪口呆。
而不等周鶴翎詢問，周星河又施展出再造星空的秘法，將殷妍、周鶴翎、秦陽三人都籠罩其中。為的，只是將剛才掀起這場戰爭的原因，交代給周鶴翎。至於其他人，哪怕是奚忘川，他也不會信任。秦陽倒是無所謂，他知道秦陽和殷妍的關係之密切。
周鶴翎聽得越發驚訝，試圖在這種懸浮難走的空間之中走到老師身邊。殷妍也沒有制止，任憑他們試圖走到了一起。
只見周星河將手中的星杖交給了周鶴翎，包括手指上一枚戒指——這是歷任星辰宮主佩戴之物，象徵著宮主之位的傳承。
而後周星河彷彿交代後事一般，道：「記住，一切因為師而起，一切也因為師而終。為師走後，萬不可抱有復仇的念頭。畢竟……輪迴殿不欠我們的……」
秦陽在一旁也聽得有些感慨，搖頭道：「周宮主，就算魔皇臨世，你當這乾元世界的魂修真的就甘心當牛做馬、任憑驅使？我輩魂修頂天立地，不為苟延殘喘而活！」
「雖不知原因，但萬年之前魔皇必然因故被打落到垂死之態，否則不至於只留這一道殘魂在外。既然萬年之前有人能做到這一點，怎知我輩魂修今日就做不到？」
「就算一代人做不到，難道代代人都做不到？」
言語之中，秦陽表現出了強大的鬥志。
是的，魂修一生為的是什麼？從小處講，是為了保護自己、保護親友、保護自己的宗門或家族；從大處講，則是要護佑整個人族不受外族奴役。
這個外族，不管它是妖族還是荒古世界的異族，甚至哪怕祂是魔皇。
「我人族雄踞九州，薪火傳承萬載，是一代代魂修打拚而來，才使得天地之間立起一個大大的『人』字。」秦陽嚴正說道，「若甘心任憑外族奴役驅使，那麼就算苟活又有何意義。生而為人，卻活如牛馬，反倒不如拚死一搏，哪怕最終亡族滅種。」
這番話，直說得周星河啞口無言。就連一旁的周鶴翎也聽得發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甚至，就算老師殷妍也覺得怪誕。對，是怪誕。這些年來，她其實只教授秦陽的修鍊，蘇琴清也只教導他的圖騰術。可是這種道理，卻無人對他講起。
而以前從未有過整個族群的危機，所以秦陽也未曾和她們探討這些。
這年輕的腦袋裡面，究竟都在想著些什麼？殷妍有點好奇，微微的扭頭，閉目「看了看」秦陽。
其實，有人對他講過這些，哪怕記憶有些模糊——五六歲之時，老爹秦政曾講過。
那個特立獨行的老爹還曾說：他之所以把重心常年放在荒古世界之中，只是為了乾元世界人族生存空間的開拓。至於鐵血大秦那原本的三千里河山，大部分來自於妖族原本的領地。至於從其他侯門手中所得的那些，用秦政的話說：他們要打，老子有什麼辦法？他要打，我打便是。
或許，秦政能成為天下年輕魂修的偶像，也不僅僅因為他的赫赫戰功和傳奇經歷。
決定一個男人最終高度的，是胸懷。
這些念頭，其實塵封在秦陽心底已經很久，甚至險些被他自己所忘卻。因為所謂「人族」這個概念太寬泛，此前的他還沒有資格談及這些，或許只是他自己覺得沒資格。
另外，「人族」也沒有作為一個整體，面臨共同的對立面。
而現在，這個強大的對立面一旦出現，瞬間激活了他心底塵封的這些記憶。他甚至忽然覺得，老爹確實有些了不起。
周星河錯愕了一會兒，忽然苦笑道：「當時被魔皇殘魂所迫，老朽自以為站在整個星辰宮的角度考慮謀划，已然是從大局著想。今日聽了秦陽這番話，頓覺自己格局小了些。呵呵，到頭來反倒不如一個少年的心胸見識，倒好像是枉活了這七老八十。」
「罷了，多說無益。今日老朽便和殷殿主做一個最終的了斷，你們這些後輩不要參與。以後，也不要記起。老朽若是僥倖離開，這是造化；若是不能，也只當老朽償還了輪迴殿的血債。」
說完，周星河就解除了星空再造的狀態，四人同時出現在一處荒禿禿的山峰之上。很顯然，那再造的星空再度無目的地遊盪了很遠。秦陽在黑夜之中仔細觀瞭望，才記起這應該是輪迴殿七峰之外，一處荒涼偏僻的山峰，無人居住。而距離寂滅峰，已經不下二十里之遙。
隨後，應該就是殷妍和周星河的曠世之戰了。其實殷妍有點吃虧，因為最強大的助手奚忘川不在這裡。但是，殷妍並不在意。一對一的決戰，她有信心摧毀乾元世界的任何對手。
可就在之時，忽然間地動山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