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祝你們幸福
兩人均是俊男靚女,穿上禮服更驚艷逼人。各種高光打下來,邢天航英俊到令柏凌窒息。
按攝影師的要求,兩人如木偶般被拗出各種動作造型,助理更親自上陣,將一手一腳都安裝到位。
邢天航教養極好,始終很有耐心,全力配合。只是,並無笑意。
「新郎把頭再低一點點,深情凝望新娘,再深情一點!哎,新郎你不要害羞啊!要發自內心的微笑……微——笑……」
攝影師耐心啟發,「想一想自己多愛新娘啊……想一想追了她那麼多年,現在終於可以結婚了!要幸福了哦!」
邢天航突然放開柏凌,緊捂著嘴,低頭猛咳。
「對不起,我……咳咳,對不起。」邢天航臉色有些發白,向攝影師打招呼說。
「天航,我們……休息一下好不好?」柏凌找了一瓶水遞給他,「你是不是不舒服?剩下的我們可以改天。」
「拍完吧,我沒事。」邢天航就著水,吞下兩粒葯。
柏凌看著他,憂心說:「天航,你到底什麼病?為什麼這麼久了都沒有痊癒?」
「不是葯,只是維生素。」邢天航語聲還算溫柔,安慰她,「走吧,早點拍完,我四點還有個會。」
「天航,對不起。」柏凌突然說。
「什麼?」
「呃,我是說今天佔用了你的時間,十分抱歉。」
她不知自己該抱歉什麼,又該以何種姿態去抱歉,話到嘴邊以一種羞恥的速度快速滑過。
她並不清楚父親做了什麼,竟能一連剷除兩個強敵,讓自己成為了最後的邢太太。不僅如此,還買一送一,附贈了肚子里這個來歷不明的孽種。
柏家做了虧心事,只能由自己來說對不起。
但說了又能怎樣,一切話語不過蒼白,欲蓋彌彰。
她雖足不出戶,但越江大橋案家喻戶曉,郁小凡在法院門口高調宣布退婚,又大力舉證說邢天航早與林輕語眉來眼去,見郁東森入獄,便趁機上位,利用完了便一腳踢了自己這個郁家正牌嫡女。
這樣的花邊新聞報攤上隨處可見。
說得多了,便難辨真假,有的更含沙射影地杜撰出故事,說霸道總裁如何周旋於兩女之間,如何指使林莫言在施工中做了手腳,最後轟的一聲,郁家王朝改名換姓!新人笑來舊人哭!
柏凌也翻了那些八卦小報,當街頭巷尾聽到有人嘖嘖唏噓,為郁小凡不值,痛罵邢天航不得好死的時候。
她只覺悲涼。
世上的事永遠撲朔迷離。
宅在家中,坐讀別人的生死別離,愛恨情仇,永遠那麼爽!
復仇、逆襲、手撕渣男、腳踩白蓮,又何其痛快!
只是什麼是真相,什麼是真情,又有誰看得清?那些愛的痛,離的苦,除了當事人,誰還能刻骨銘心?
就像她至今都不曾知道,自己的母親曾夜闖林家,毫不講理地將她深愛的男子打到脾臟破裂,至今未曾恢復。
「來,新郎要拖著新娘的腰,對!新娘要再嫵媚一點,害羞一點!」
「好的,現在新郎把腰彎下去一點,去吻新娘!再彎!愛慕地看著彼此!好極了!」
三點半拍攝結束,邢天航禮貌地表示要送柏凌回家。
「哦,不用了,我自己走好了,你還要趕去開會。」
「沒事,順路。」邢天航淡淡微笑,就如以前認識那麼多年,他始終是那樣的優雅君子做派。
「我難得出門,還想在附近逛逛街。」柏凌說,雖然方才拍攝時做過許多親昵動作,但真出了那個影棚,她仍舊是對他說句話都會慌亂。
將來又如何勝任人妻?
呵呵,想多了。他們不過是名義夫妻,就像方才的婚紗照一樣,做個樣子,然後掛出來騙人的。
「既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婚禮見。」
邢天航微一欠身,戴上墨鏡,揚長而去。
看背影,端的是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人物。
——
柏凌沒有去逛什麼街。
她約了林輕語。
如今她不得自由,難得有個機會出門,自然想弄清楚當自己在療養院中頹廢絕望的那段時間裡,外面世界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父母不說,邢天航不說,她只能問林輕語。
林輕語很是準時。
柏凌剛在咖啡店中坐下,便聽到有人喊她,「柏凌姐。」
「輕語。」
柏凌招呼她坐過來,盯著她的小臉端詳了下,「好像瘦了。」
「是嗎?」林輕語摸了摸自己露出小尖尖的下巴,笑了笑說:「我開始健身了呢!才一次,這麼快就有效果了?」
「健身?」柏凌記得林輕語是懶人,以前他們幾個好朋友登山或者遠足的時候,她總是躺在帳篷里吃著薯片,看小說。
「對呀,想不到吧!我現在醫院的心理科實習呢,我師父是個健身狂人啊,逼著我每天跑步,舉杠鈴,說不出六個月,就讓我脫胎換骨!」
林輕語眨眨眼睛,神秘笑說:「還可以擴胸肌呢,到時候說不定我可以升一個杯!」
柏凌勉強笑了笑。
「輕語,我和天航的事……很抱歉。」她說,總算艱難地開了個頭。
林輕語也沉默下來。
她還小,演技還需修鍊,做不到像邢天航那樣爐火純青。
但她怔了怔,便重新笑起來,「柏凌姐說什麼呢?有什麼好抱歉的,該我恭喜你們才對。」
她低下頭,不讓柏凌看到自己蒼白脆弱臉色,能屏住不哭已是不易,實在無法做到更自然。
「輕語,我不知道我父親做了什麼。」柏凌深吸口氣,用小勺輕輕挑起咖啡表面那醇厚綿密的奶泡。
「我出了那樣的事,一直都很消極,這兩個月來都沒有出門。天航到底什麼病?他本來身體挺好的,為什麼住了那麼久的醫院?聽說他和小語分開后,已經是和你在一起的?那又怎麼突然會……會同意娶我?」
柏凌頓了頓,終於輕輕說了下去,「他是絕對不可能愛上我的。」
林輕語吸了口氣,像是在調整情緒,抬起頭時眼睛亮亮的,嘴角上揚,「誰說天航哥哥就不會愛上柏凌姐呢?柏凌姐這麼漂亮,又這麼溫柔?聽哥哥說以前可多男孩子追呢!」
柏凌笑了笑,「輕語,我和天航認識十三年了。他一直喜歡你,你是裝傻還是真不知道?」
她望著林輕語,無比真摯,「天航只有看著你的時候,是連眉毛都會笑的。
我那時候其實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和小凡在一起,我一直以為他是故意氣你,想給你危機感,後來我又想是不是來自於他父親的壓力。
但即便最後他們要結婚了,只要是我們幾人一同出去,他的眼睛就始終還是在你身上。」
林輕語緊咬著唇,她已經無法再掩飾下去,淚水迅速集滿眼眶,她只好假裝抬起頭,不讓淚水掉落下來。
「別說了,柏凌姐。天航哥哥有自己的選擇。」
那顆不爭氣的眼淚還是滾落了下來,林輕語迅速伸手擦掉,滿不在乎說:「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我雖然一直都喜歡他,但說真的,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嫁了一定會提心弔膽。
你曉得我是天生膽小的,說不定以後變成個怨婦,天天疑神疑鬼,睡不著覺。」
她喝了一大口奶茶,抹抹嘴說:「你就不一樣了。你比我有自信多了。而且說句私心話,我倒是寧可天航哥哥和你在一起呢,小凡也挺好,但太嬌氣,不會照顧人。你溫柔,脾氣又好,我……」
她又一口氣喝光剩下的半杯奶茶,將玻璃杯重重敲在桌上,終於豪氣干雲地說出那句哽喉嚨的話。
「柏凌姐,我真心祝福你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