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誰都沒法阻止
邢天航形容冷峻。
他不是今天才識得郁小凡，也不是不曉得郁小凡和柏凌，對自己都有些超越友誼的成分在裡頭。
但他能和柏凌互不逾矩，相處不錯，對這個郁小凡卻起不了任何好感。偏偏自家這個傻小語還極看中她的所謂友情，委曲求全地維護著。
邢天航不想與她多糾纏，聲音清寒說：「雖不是親的，但我也是小語的哥哥。失陪。」
郁小凡並不在意他的高冷，像是早習慣了似的，「開個玩笑而已嘛，你這麼經不得。好了，我請你喝杯酒消消氣，你要再不肯原諒我，我可就只能請我母親親自來給你賠罪了。」
邢天航見她抬出齊教授來，腳步滯了滯。齊教授良師慈母，待他和林莫言都如親生。郁小凡是有些大小姐脾氣，但忍忍也就算了，不必為了這些事令齊教授煩惱。
「我並未生氣，你想多了。」他淡淡說。
「那就陪我喝一杯。」郁小凡極能知進退，立刻擺上甜美笑容。
她不敢再動手拉他，指了指身邊的座位，想請他坐，低頭卻發現腳底下踩到了什麼。
「為什麼把雜誌扔在這裡？」郁小凡揀起，看到了被撕了一半的邵澤平專欄和他整版照片。
她整個人立時僵住。
明白了為何八音盒要將自己送到這裡。
郁小凡煞白臉孔隱在酒吧昏暗燈光下，一口氣飲盡一整杯酒，心臟仍如鼓槌重擊。
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天航和自己在一起，並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被催眠了！
而這個慫恿邵澤平給天航做催眠的人，竟真的就是自己！
只是，不是當時的郁小凡，而是七年後的郁小凡！——
郁小凡不動聲色地將雜誌復原，舉杯與邢天航對碰一下，「對了，忘了恭喜你天航，這麼順利就考上直博！」
「齊教授教導有方。」邢天航語聲淡淡。
「我媽教導了那麼多學生，整個燕大，整個南陽也就只有你是天之驕子。」郁小凡嫵媚一笑，「學院外圍整面牆都是你的喜報。明年我入了學，你可得好好帶帶我這個小師妹。」
「你母親是齊教授，功課上若有不明白的，何必捨近求遠？」邢天航不聲不響推了回去。
「那輕語呢？」郁小凡不計較他話中淡漠，仍極有興緻，「她也考燕大嗎？」
「還未決定。」
「這個她倒也跟我提過，似乎想報考醫科。不過輕語這個人向來膽小，要拿手術刀什麼的，恐怕嚇得天天暈倒。」
郁小凡適時推過那本雜誌，娓娓說：「為什麼不考慮下心理學呢？又是醫科，又不用見那些噁心嚇人的場面。現代人工作壓力大，心理輔導是必須，這專業在國外早已十分吃香。」
邢天航似乎有所動容。
高考志願的事他其實已斟酌許久，最理想的自然是勸服小語報考燕大，能和自己同窗伴讀。但燕大乃全國首屈一指的重點高校，她的功課並未有十足把握。另外，倘若她執意想要學醫，那還是尊重她的選擇。
心理學，既能學醫，又不用面臨那些血腥場面，郁小凡這番話倒有幾分道理。
他看了眼雜誌上那個壯碩黝黑的心理學專家，順便記住了診所的地址。
「天航！小凡！」
林莫言在外頭轉了半天，找不到那個綠裙女郎，便又兜了回來，看到郁小凡時怔了怔，失笑說：「害我找了半天，原來方才的美女就是你啊！小凡，你今晚有點不同，驚艷到我了！」
「油嘴滑舌！」郁小凡輕描淡寫帶過，將那本雜誌推到他面前，一語雙關說，「你也來看看，我們正在討論輕語的終身大事。」
林莫言果真被帶入了歧義，看了邢天航一眼，點頭說：「你剛才說帶小語看心理醫生對吧，我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啊。小語這丫頭一根筋，找個專業的勸勸她，說不定能有用。明天就去看看唄，又看不壞。」
「可你剛才不是還反對么？」邢天航想到剛才那個林莫言的異狀，有些無法理解。
「我哪有反對過？」林莫言笑著捶他一拳，「我巴不得你倆早早成事。」
——
郁小凡辦完事回來，朱麗葉基本已人去樓空。
她看到林莫言把那個喝得爛醉的自己送上了費叔的車，自己還嗚嗚地哭著，嘴裡叫著邢天航的名字。
原來為了他，高傲的自己也曾如此失態。
夜風微涼，靜觀人間情海波瀾，愛意洶湧。
林莫言重新走回酒吧，直視著自己。
「你跟錯了人，那個不是我。」郁小凡兩手抱胸說。
這些年來，她數度與林莫言交手，看到他便慣是這個冷艷孤高的模樣。
林莫言站定身形，亦出言輕諷，「我曉得那個不是你，但我覺得還是剛才的那個你可愛些，也乾淨些。」
他輕蔑地瞧了她一眼，字字如刀，「至少方才抱著她上車的時候，並不覺得會髒了手。」
郁小凡勾起唇角輕笑，「隨你怎麼說。林莫言，這又不是偶像劇，那麼清純能當飯吃么？我只在乎結果，在乎最後誰會贏！」
「所以你就用了這麼骯髒卑鄙的手段！」林莫言厲聲怒斥說，「你曉不曉得你給天航造成了多大的痛苦！他因為你，每日每夜都生不如死！」
「他活該！」郁小凡狠狠打斷他，艷麗臉孔蒼白扭曲，「他痛苦，難道我就幸福嗎！我爸死了，我為了郁豐，一個禮拜睡了建管委一個書記、兩個主任！我不痛苦嗎！」
「那是你自己賤！你要把天航趕出郁豐，他在的時候替你把郁豐的業績做得那麼好，是你心胸狹窄，怕他奪權，才將他踢走！」
「放屁！他走的時候，留給我的只有一個空殼子！客戶、設計全部帶走，一個不留！賬面上更是一分錢沒有！」郁小凡眸眼通紅，嘶聲凄笑說，「我不睡男人怎麼辦，眼看著我爸的心血倒閉嗎！」
「那是你的事！自己選的路，就別來怨別人！」林莫言冷漠無情，「你用什麼手段經營郁豐我沒興趣，但你休想再傷害天航！」
「晚了，林莫言。我已經見過邵澤平，並且說服了他！」郁小凡眉眼妖嬈卻殘酷大笑，「你來不及阻止，也沒法阻止！因為這一切都是命里註定！一定會發生的！」
風，悄悄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