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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總有人會在乎

  十日後,政事閣。

  陸繾與裴遠曦正在忙著檢查過幾日出發去齊國的人員安排,忽然見一小吏急匆匆跑進來敲門道:「報!一個時辰前天牢走水!」

  陸繾與裴遠曦對視一眼,裴遠曦推了推輪椅過去輕聲問:「火勢如何?可有傷亡?」

  「報景雲君,陸君」那小吏低著頭,又偷瞄了一眼陸繾,掏出信件遞給裴遠曦道:「發現及時,火勢已經控制住了,這是傷亡情況與起火原因推論,餘下的諸大人還在調查。」

  裴遠曦頷首,輕輕揮手示意那小吏退下,見他出去關好門,才拆了信封掃了一眼,見陸繾要湊過來忙把信折了幾下壓在手掌中微微搖了搖頭,溫言道:「希文,你先坐下。」

  「景雲君」陸繾剎那間想到了什麼,凝視著裴遠曦心領神會道:「是何若出事了。」

  用的,是陳述句。

  「他,還在嗎?」陸繾挪了幾步靠在桌子前輕聲問。

  裴遠曦把手中的紙條默默收進袖子中,伸手推了推輪椅轉到陸繾面前,慢慢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陸繾的手背,又似乎不忍的閉了下眼才嘆息般道:「希文,節哀。」

  「我沒事」陸繾安靜的搖了搖頭,聲音平靜如常道:「景雲君,您把條子給我吧,既然我負責楚國內政,這刑獄之事自然還是得我來處理。我先看一下心裡有個數,等會還得去現場。」

  說罷,自己繞回桌后研磨執筆,用眼神示意裴遠曦自己沒事。

  「希文」本想說這件事自己來處理的裴遠曦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撞到陸繾堅定的目光,搖搖頭把紙條遞了過去,又轉了轉輪椅往門口去,打算悄悄吩咐人把此事告知裴遠晨做好準備。

  畢竟何公子有恩與他們兄弟,又是希文摯友,如今他自焚而亡連屍體都成了灰這種事,怕是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啪的一聲響起,坐在門口說話的裴遠曦回頭,見上好的檀木兼毫筆落在地上花出一道長長的墨痕。

  陸繾搖了搖頭道:「沒事,不小心走神了。」

  裴遠曦無聲嘆了口氣,轉動輪椅幫陸繾拾起筆擺回筆架上輕聲勸道:「希文,別勉強自己,你是我大楚的令尹不錯,可你也是人,你還有我們,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你若是心情不好便出去走走吧。」

  「景雲君」陸繾好似沒聽到裴遠曦的話,執筆沾了些硃砂色坐在地圖前寫寫畫畫道:「此處有山谷,若是存在埋伏的話很難看出來,這處溪流決堤可能性較大,景雲君,這幾處可要增派人手駐守?」

  裴遠曦過去一看,確實是有些問題,點了點頭道:「好,我會告訴他們注意的。」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兒,又有小吏來報傷亡已經清點出來了。

  果然,除了何若一人外,僅有兩人輕傷,所焚毀的屋子也只有靠近天牢盡頭那三間。

  「希文,」裴遠晨拉住韁繩又勸了一遍:「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你就是任性些,也不會有人怪你的。」

  陸繾聽后一愣,繼而轉頭看向裴遠曦輕輕彎了彎嘴角,示意自己無事便騎了馬往天牢趕去。

  裴遠曦望著陸繾飛馳而去的背影搖搖頭,輕輕嘆了口氣。

  陸繾趕到的時候天牢失火事件已經完全處理結束了,正在指揮全場的諸雲起見陸繾過來低頭與身邊的小吏說了兩句,只見那小吏點頭哈腰一番,又火速取來了什麼遞給諸雲起,諸雲起似乎點了點頭,持著竹簡走了過來。

  「先生」諸雲起端端正正給陸繾行了一禮,又把竹簡遞給陸繾道:「這是何公子留給您的。」

  陸繾上下掃了一遍,見竹簡邊緣已經燒的有些發黑了,打開一看,一手清雋永秀的毛筆字,果然是何若。

  「先生,」正在就是接過打開時,諸雲起咣的往地上往地上一跪低頭道:「雲起知錯,請先生懲罰。」

  「雲起,你起來」一聽說傷亡情況便知道明顯是好友一心求死,陸繾忙彎腰伸手把諸雲起從地上扶起來道:「我了解何若,他要是鐵了心要走,就是我也攔不住,怎麼能怪到你的頭上?這些年你盡心儘力沒有任何錯,我怎麼能因為一時之氣隨意罰你?」

  「先生」諸雲起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安慰陸繾好猶豫了半天才伸手輕輕拍了陸繾一下道:「先生,節哀。何公子,會有新生的。」

  陸繾知道,諸雲起這孩子向來話少,安慰人更是不存在的技能,能說出這樣的話也算是奇迹了,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無事,又開口平靜道:「雲起,他的屍體呢?」

  「我想看看」陸繾望著天牢門口輕聲道。

  「大君帶走了」諸雲起抬頭望了眼天色,實話實說:「眼下應當快回來了。」

  「好,你先去忙吧,我就在這等大君。」陸繾頷首,見諸雲起看著自己不動,估計這孩子也是怕自己想不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無事,我撐得住。雲起,你給我些時間看看何兄想告訴我什麼吧。」

  諸雲起略帶擔憂的望了陸繾一會兒,見後者鼓勵的點了點頭,與身邊的小吏低聲說了幾句,又道了一聲先生有事喚我,轉身走了。

  陸繾嘆了口氣,一字一句的讀起好友最後的囑託。

  陸君親啟:

  當年吾因一己私怨,放火殘殺慶雲君,為逃罪責謊其失蹤,此罪當死。余不願當眾受刑,只得放火自裁於獄中。願山河從此安康,罪人智傑敬上。

  何若啊何若,你還真是要和我犟到底啊!

  有這認罪書,別說我了,便是裴遠晨都沒法給你脫罪。

  陸繾拿著竹簡,想起來之前學宮中傳的與此幾乎一字不差的認罪書,輕輕嘆了口氣。

  「先生」正在陸繾握著竹簡嘆氣的時候,裴遠晨無聲無息的走到陸繾身邊,虛虛的握住陸繾的手又使巧勁把陸繾的手往外掰開口道:「先生,鬆手」

  陸繾回神,這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因為自己握的太緊,未磨平的竹刺竟然已經深深扎入手掌中,幾滴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繪成了一朵迎風綻放的紅梅。

  「啊,我沒注意。」陸繾鬆了手道:「沒事,我去洗一下便好。」

  裴遠晨輕輕搖了搖頭,接過竹簡收好捧著陸繾的手找了些清水給她洗了手,又小心翼翼的幫她拔了刺,清理好傷口,又取了上好的藥粉仔仔細細的塗著。

  「會有些疼,若是受不了便掐我,別自己忍著。」裴遠晨低頭全神貫注盯著陸繾還在流血的傷口邊給她撒葯邊囑咐道。

  「無事,不疼,其實不處理也沒有問題」陸繾輕輕搖搖頭,安慰自家緊張兮兮的孩子道:「這點小傷,你先生還不在乎,真的。」

  「可我在乎。」裴遠晨找了條幹凈的布料仔仔細細給陸繾包好,低聲用哄孩子的語氣道:

  「先生不要亂動,一會兒帶你去個地方。」

  乍一聽裴遠晨這語氣,陸繾險些以為與自己對話的並不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小弟子,而且一個熟識已久的異性友人。

  或者說,是一個體貼入微的男朋友。

  胡思亂想什麼呢?

  陸繾甩了甩腦袋,只覺得自己最近怕是太過大喜大悲產生了幻覺。

  「先生」裴遠晨輕輕鬆開手囑託道:「最近盡量不要用左手,小心傷口感染。」

  陸繾點了點頭,裴遠晨領著她上了馬車行至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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