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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答不答應

  五月十六日的下午時分、健體活動樓。


  寧老背負雙手,拿出鑰匙,打開練武場地的鐵門,走了進去。


  韓東跟在後面。


  「關門。」


  寧老的蒼老低沉聲音,自前方傳來。


  韓東抿了抿嘴,扭頭合上練武場地的鐵門,回首看向寧老,不知從何問起。


  一時之間,竟是無言。


  無數個問題浮出心頭。


  趁著糾結時分,韓東也重新看清了寧老的模樣……一件老舊的黑色皮衣、漆黑面料的褲子、仍是漆黑顏色的布鞋,這些衣服穿在滿臉褶皺的寧老身上,透露出了一股滲透心扉的壓抑陰森。


  彷彿一頭恐怖猛獸。


  下一刻。


  寧老嘴角似笑非笑,瞧了眼韓東,隨即轉身,邁出右腳,朝著低空處踏出了一步。


  「咦?」


  「寧老的走路姿勢,有點怪異……這是要踩空了的節奏。」韓東心中冒出古怪想法。


  可還不等他反應——轟隆!!


  彷彿平地一聲驚雷,他便眼睜睜目睹著寧老的右腳,踩爆了腳底下方的空氣,衍生一圈氣浪!

  純白顏色的氣浪!

  與那夜的拳能炸空,相差彷彿,還真是踩空了啊!

  轟隆!


  寧老踏著空氣,硬是邁出兩步,隨後才降落到擂台旁邊的椅子上,輕輕坐下。


  嘎吱。


  他挪了挪面前的實木桌子,向韓東招招手:「韓東同學,過來。」


  咕咚。


  韓東目瞪口呆地望著,咽了口唾沫,只覺得腦袋發麻,怔怔地走到實木桌子前面。


  不可思議!


  這就是武術的力量!


  武術真能具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再次真切地發生在眼前,更是由這位經常接觸的寧老,親自演示。


  「寧,寧老,您還是人嗎?」


  韓東艱難吐字,下意識地問道。


  這一刻,腦海中的無數問題愈發繁亂混雜。剛重生之時,自己想要尋找的高深習武者,正坐在他前面,與他只隔著一張實木桌子!

  高深習武者。


  妖魔鬼怪的危機。


  昨天下午自己殺人的事實。


  由這三個基礎因素,衍生出了數之不盡的問題,讓韓東乾脆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咚咚。


  寧老右手擱在桌子上,指尖點著桌面。


  這張實木桌子,約有七八厘米的厚度,雖然看似陳舊,可卻異常堅固,那時光的流逝僅僅磨平了方桌的稜角,更為凸顯出實木桌子的上佳質量。


  「你很有趣。」


  寧老面無表情的開口:「你剛轉成武術生,我以為只是一個愚蠢無知的可憐娃。自那夜我與一個小丑打鬥,你在殘牆後面偷看,我就關注到了你。」


  「下三品,中三品,直到如今的上三品。這麼恐怖的成長速度,著實嚇到了我。」


  韓東正待解釋。


  寧老繼續道:「前天你尋找伍傑,伍傑的詳細信息也是由我提供。」


  韓東瞪圓了眼睛,詫異道:「可分明是錢高告訴我……」


  他說著說著,話音削弱,因為面龐淡漠的寧老,猶如一隻冷血猛獸般直勾勾地盯著他。


  一股不可言喻的心悸感,瀰漫全場。


  等到韓東閉口不言,寧老才繼續開口:「我隔空傳音,讓錢高轉告給你伍傑的詳細信息。因為我要對你進行一場考驗,恰好你遇到伍傑這件事,你可以姑且理解為一次考試。」


  「只不過。」


  「若你考試失敗,我就殺了你,找出你的秘密。武術資質再怎麼優越,也不可能在三個月的時間、不依靠海量的營養補充、由九品達到三品。」


  言罷。


  寧老嘴角勾勒一絲弧度,靜靜看著韓東。


  噗通。


  韓東心臟狠狠跳了數下,暫時理清了前因後果。


  實際上他早有擔憂……自己具有吸扯灰白氣流的神奇能力,萬一暴露出去,恐怕要掀翻軒然大波。


  沉吟了一會兒,韓東低聲道:「那我考試通過了?」


  寧老抬了抬眼皮:「假如考核通過,我就幫你合理解釋且掩蓋這一切,給你嶄新的身份,讓你成為名副其實的武術天才。我要考察三方面——決斷力、細緻度、殺伐血性。「


  咚咚。


  他指尖敲在實木桌子上,彷彿敲在韓東的心坎里。


  當韓東親眼目睹寧老的踩空而行,便知道無論寧老是否懷有惡意,也絕非自己能夠抗衡。


  良久后。


  寧老開口道:「恭喜你,勉強及格。」


  韓東眨巴兩下眼睛:「及格?」


  寧老瞥了眼韓東,面無表情:「假如你殺了伍傑與李金,便是高分。但伍傑未死,你並沒有檢查確認,細緻嚴重缺乏。倘若以後踏入武術世界,仍是如此,肯定死無全屍。」


  韓東怔了怔,心裡一驚:「伍傑在哪?」


  咚。


  寧老的指尖停頓在實木桌子上,漠然道:「我一腳踢爆了。」


  咕咚。


  韓東咽了口唾沫,心裡直發麻。


  偌大的練武場地,頗感熟悉。可眼前坐著的寧老,卻硬是渲染出了一股恐怖可怕的氛圍,即便炎炎夏日,也有寒意貫體。


  寧老卻懶得搭理韓東是什麼心情。


  他繼續開口:「我真名乃是寧墨離,五年前來到蘇河市,擔任城市守護者。給你灌輸一下常識,武術世界凌駕於現實世界,但兩者互存共在,所謂的武術世界只是一個定義。」


  「武術具有超凡脫俗的力量。」


  「武術主要用於抵擋妖魔與鬼怪的入侵。」


  「當代社會的經濟、政治,皆有武術世界摻雜其內。武術世界高於現實,也融入現實。高官富豪不一定是高深習武者,但高深習武者必定掌控豐厚財力或是顯赫權力。」


  韓東靜靜聆聽著。


  他冒出一個疑惑,嘀咕了一句:「但武術也不是社會發展的主要力量,竟然能這麼重要。」


  寧墨離盯著韓東,冷笑道:「因為武力高於一切,不想接受武術的管轄,那就接受武術的制裁。」


  制裁?


  韓東一愣,暗暗明悟。


  「好了,基本常識講完。」寧老神色如常,淡淡道:「那麼該談一談正事了。」


  韓東連道:「好的。」


  寧老緩緩站了起來:「你僥倖獲得什麼秘密,我不管。你想要守護自己的家庭,我也不管。我給你提供習武資源,為你提供正宗宗門身份,幫你掩蓋一切異狀……我只有一個要求,加入我的宗門,讓宗門名聲發揚光大。」


  韓東一怔。


  這麼簡單的要求?他隱約明白寧老乃是恐怖可怕的存在,讓錢高畏懼至極,更能踩炸空氣。


  「唔。」


  「假如有寧老幫助,殺人事情應該不是問題。我也可以繼續正常生活,竭力實現自己的願望。」


  韓東心裡忐忑,卻也感到喜悅。


  彷彿黑暗之間,得遇光明前路……好,這可真好,他還能繼續走下去。


  驀然間。


  寧老嘆了口氣,雙掌壓著實木桌子,似是感慨:「事物有興盛必然有衰落,但很多事情擱在自己身上,與憑空講述哲學道理不同。我很痛苦,親眼目睹宗門的衰弱,經歷弱小的原罪,其實這一切本可避免。」


  韓東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道了句:「無論衰落成什麼樣,總能有再次輝煌的時候吧。」


  伴隨著他這句安慰的言語,輕輕吐出,空氣頓時凝固。


  彷彿一頭凶戾殘暴的猛獸,在韓東面前緩緩蘇醒,睜開一雙漠然無情的眸子。


  「你說什麼?」


  寧墨離緩緩偏過腦袋,側耳傾聽,褶皺老臉露出疑惑,輕聲道:「我剛剛沒聽清,你能不能再說一遍……衰落成什麼樣?你再說一遍?」


  剎那間,他臉色轉為猙獰,口裡吐出暴躁咆哮!


  轟隆!


  他右拳高高抬起,露出枯瘦的右手臂,好似皮包骨一樣,緊跟著猶如巨錘般,活生生鑿在實木桌子上,造成一聲震顫空氣的巨響!


  咔咔咔!

  實木桌子,應聲而裂,當場一分為二!

  這麼一張堅固無比、質量上佳、歷經時間流逝也僅僅磨平稜角的實木桌子,被寧墨離一拳劈成兩半。


  「什麼衰落?」


  寧墨離右手一扒拉,將一半實木桌子掀翻半空中,足足翻滾了數十圈,橫挪數十米,砸在練武場地的邊緣,發出一連串轟隆隆的巨大響音。


  「你在說什麼衰落?」


  寧墨離一步踏出,雙眼泛著血紅,死死抓住韓東的脖頸,直截了當地提在半空中。


  「我,我……」


  韓東大腦發麻,臉色漲紅,只覺得心臟都被嚇得停了兩拍,雙手下意識地就要打出去,解救自己。


  太突兀。


  寧墨離的態度轉變,彷彿靜止畫面驟然轉為天崩地裂,簡直離譜到了極點。


  蓬!!


  寧墨離雙眼一瞪!

  一股莫可揣測的壓迫,彷彿猛虎對野兔的威懾,頓時壓在韓東的身心之上,讓他身體凝固,心靈振顫,只覺得眼前一黑,差點暈厥。


  「說!」


  「答不答應!」寧墨離雙目泛著血紅,好似一個瘋子,低吼著:「讓宗門發揚光大,你到底答不答應!」


  「不答應就去死!」


  「答應就讓你活!」


  可韓東被掐住脖子,再加上莫可揣測的壓迫,哪能開口,只能用目光示意……答應!答應!


  「說啊!」


  寧墨離掐著韓東的脖子,歇斯底里地摔在地上——蓬!


  「答不答應啊啊!」


  寧墨離瘋了般地摔著韓東,彷彿摔著一個破布娃娃,讓場面陡然轉為殘暴景象,若有學生經過此地,怕是要嚇個半死。


  可怕。


  純粹的恐怖可怕。


  蓬蓬蓬!

  大約摔了數十下,韓東眼白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寧墨離瞪著眼睛,鬆開手掌,將韓東隨意扔在地上,淡漠宣判:「既然你不答應,那就去死。」


  言罷。


  他右掌高高舉起,宛若刀鋒般即將斬落。


  但驀然間,寧墨離止住動作,眼眸閃過疑惑與沉吟,猙獰臉龐略微收斂了一點點:「咦……我剛剛似乎沒給他開口回答的機會。」


  「也許韓東同學不想拒絕,而是難以開口答應。」


  「恩。」


  「希望是這樣。」


  寧墨離吧唧吧唧嘴,背負雙手,繞著韓東走了數圈,然後走向佇立在地上的另一半實木桌子。


  轟隆!


  他右腳好似猛虎出山,如同幻影,踢飛殘存原地的半張實木桌子,更讓桌子在半空中漸漸散架,散落到場地邊緣。


  「哼。」


  寧墨離冷哼一聲,拎著椅子,擱在韓東旁側。


  他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雙目蘊涵冷漠無情,靜靜坐著,仿似剛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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