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酒後吐怨言
這時,一個年輕的男服務生拿著掃把走進來,看到我們表情輕鬆,他也露出鬆快的笑容,一邊打掃一邊笑著說道:“不好意思,那個小妹是新來的,有點毛手毛腳,大家海涵哈~”
“沒事兒。”玄曉之說,“就是剛剛嚇我一跳。”
服務生嘿嘿一笑:“失敬失敬,我去跟經理說下,給你們打個折……咦?!”他突然作大驚狀,一下子直起身,險些把掃把杆兒桶在我的臉上,“你是……!”
“我?”玄曉之說,“我怎麽了?”
那服務生想了一會兒,突然一個擊掌:“想起來了,你是鹿鳴詩社的社長!”
“啊。”玄曉之也露出大悟的神情,沒錯,我是。”
“我可是你的粉絲哦~”服務生說。
“謝謝。”玄曉之露出職業化的微笑。
“能給我簽個名嗎?”
“當然可以。”玄曉之說著,從衣兜裏掏出一支筆來,仿佛她早就準備好了要給人簽名一般,“不過,寫在哪兒呢?”
“就這兒!我的這個記事本上……好!好!不愧是才女,字也寫得這麽好看。”
玄曉之的臉微微泛紅:“其實也就是這樣啦……”
“呐,玄……我應該叫你女士還是姑娘?既然在這裏相遇,就算是我們的緣分,你願不願意留個手機號碼呢?”他這麽說著,眼睛就開始放光,漂亮的才女魅力就是如此之大。
玄曉之想了一下,說:“手機號碼就算了,我把我的社交賬號告訴你。”說著,便提筆寫在了本子上
我們看見那個男服務生的眼裏發出滿足的光,仿佛這就是一段戀情的開始了,然而,當然,事實顯然不是這麽簡單。他打掃完畢離開後,我說道:“我敢打賭他是想和你交往。”
“嗯……也許吧。”玄曉之說,緊接著她像是想到了什麽,笑了起來,“我媽媽曾經教育我,要趁著年輕多交幾個男朋友。”
“……”一陣集體的無語後,我說,“我爸也這麽說過。”
“……”另一陣集體的無語。
林書南說:“你們的爹媽可真是神人。”
“我媽媽是想讓我多積累一些戀愛經驗。”玄曉之說,“她說,談得多了,才能在戀愛方麵遊刃有餘。女孩子不僅僅要聰明、有才幹,感情這事兒也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你媽媽真是……”我說,“我爹是說,談得多了,才會知道自己適合什麽。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戀愛不能輸在起跑線上這種說法。”
“我媽對什麽事都是這麽說的。”玄曉之說,“戀愛,學習,工作,人際……樣樣都不能輸。跟她待在一起,得整天都保持自己的最佳狀態。”
“你現在看上去也一直都是最佳狀態呀!”我說。
她搖搖頭:“現在?鬆懈啦!”
“但是母親的影響還在。”袁芊驪淡淡地說,“我看得出來。”
“哼。”玄曉之淡淡地哼了一聲,夾起一片龍蝦片,“我媽以前從來不讓我吃這玩意,說不健康,是小孩子吃的東西……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她就那麽說。”
“管它健不健康。”我說,“今晚隻要盡興就行。”
今天晚上,袁芊驪和玄曉之的食欲不錯,林書南卻幾乎隻是看著她們吃,最後,玄曉之解決了最後一片龍蝦片,把筷子放下,說道:“我是個在壓迫下長大的孩子!所以……現在,我要開始,大展宏圖!”說著,她突然轉了個語氣,問我們道:“上次說的邀請你們加入詩社的事,你們想好了沒有?”
“這個,我想我還是不加入了。”我說,“我不想加入任何社團。”
“我也不加入了。”林書南說。
“好吧好吧。”玄曉之說,“那麽,以後讓你們經常參謀參謀,是可以的吧?”
“這倒沒關係。”我說,“不過,你真有那麽大野心?我聽說你的誌向是要用詩來改變世界。”
“那不是誌向,隻是途徑。”玄曉之說,“我的誌向……說出來你們可別笑話。”
“是什麽?”我說,“我保證不笑話。”
“成為人生贏家。”
我沒笑,可是差點兒被噎到。袁芊驪在輕輕搖頭:“野心太大,日子會過得很不輕鬆。”
“這不算野心,隻是好勝心,我從小就這樣的。”她把袖子擼上去,露出左手的手表,“小時候總聽人家說,男左女右,我就不服氣,憑什麽女孩子就要和男孩子不一樣,所以,我就養成了把手表戴在左手的習慣。現在想來其實挺傻氣的,左右又有什麽關係呢?但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瞥見袁芊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她的手腕上什麽都沒戴。她的臉上似乎隱隱顯出擔憂之色。
“芊驪,你怎麽了?臉色好像不好。”林書南說,他這時候敏銳得可以。
“沒事。”袁芊驪說,“隻是有些累了。”
“時間也不早了。”林書南說,“我們回去吧。”
玄曉之走出去叫服務員買單,因為中間出了事故,這一餐打了八折,買單的時候,那個男服務生一直拿眼瞟著玄曉之,雖然他已經竭力忍耐,但是臉上喜不自勝的表情仍然很明顯。玄曉之顯然發現了這一點,但她隻是保持著優雅的微笑。
我們走出店,才發現時間比我們想象的要完,這個時候公交車已很少了,林書南說道:“我送芊驪回去,那邊有點遠,你們就自己回家吧。”
“以後還能見麵的。”袁芊驪說,“下次見。”
我們目送著他們離開,我正要和玄曉之道別,玄曉之卻先開口了:“那個,小蘭?”
“嗯,什麽事?”
“我吃撐了,你願意跟我四處逛逛嗎?”
“我倒是沒什麽事。”我說,“不過,現在出去逛逛的話,也就隻能走一小會兒了。”
“隻是消消食嘛,我撐得坐不下去了。”玄曉之說,“正好,這裏離公園很近,我們去那邊走走。”
這個點,公園裏基本上沒有人,隻有一些小情侶和中老年人在此散步,我和利含情穿過草叢,走上公園的小路,晚風中,青草在昏暗的燈光下慘綠慘綠的。我抬起頭,就看見不遠處的空中步行道——這是最近新建起的,上回來的時候,我還沒見著有這玩意。
“你今天怎麽這麽能吃?”我問玄曉之。
“不知道。”玄曉之說,“可能是一喝了酒,就控製不住自己了。比起耍酒瘋說胡話來,這種醉酒方式還是不錯的吧?”
“你根本沒醉,隻是有些微醺。”我說。
“是啊,畢竟是大家聚餐,不能喝醉。”玄曉之說,“雖然我其實還挺想醉一回試試的。”
我們走上空中步行道,步行道兩邊的彩燈並未亮起,隻有照明燈發著暗黃的光,從上麵俯瞰地麵,可以看到地上的空曠——如果是在中國,那地麵上理當有跳廣場舞的太太才對。有一個孤獨的老頭兒,在步行道側邊的長椅上坐著,懷裏抱著薩克斯。我們走過去不久,就聽到斷斷續續的吹走聲音,聽起來那是個初學者。
“我們在這站一會兒吧。”玄曉之說。
我們站在這步行道邊上,一同趴在欄杆上。玄曉之說:“呐,我可以信任你嗎?”
“什麽?信任?”我說。
“我這人,一喝了酒,什麽都往外說。”玄曉之說,“我今天要是說了什麽奇怪的話,你可別告訴別人。”
“嗯,我一向守口如瓶。”我說,“除非我喝醉了。但我很少喝醉。”
玄曉之笑了笑,望著遠處的馬路,路上此時空無一車。
“我其實挺討厭我母親的。”她說,“管得緊隻是其次,關鍵是她思想特別地……怎麽說呢?小的時候還不覺得,長大了才發現,她整個人就是畸形的,並且連帶著我也畸形。所以啊,你最好別把我當朋友,我這人未達目的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我不覺得。”我說。
“那是當然,因為我平日裏不會表現出來。偽裝自己我還是有一手的。”
“你在妄自菲薄。”我說。
“你們大概覺得我很優秀。”玄曉之說,“但我從小到大,都很少在母親那裏聽到表揚,所有的聲音都是批評批評批評,在她眼裏我必須是第一,必須是滿分,第二名和最後一名是沒有區別的,九十九分和零分也是沒有區別的,隻要不是滿分並且第一,她就打我。”
“可怕。”我說。
“你知道變態到什麽程度嗎?“她說,“有一次我和兩外一個同學都考了滿分,並列第一,她就專門找到老師,讓老師多附加了一道題目,我和那個同學做,結果我沒有做對,那個同學做對了。”
“於是你又挨了一頓打?”
“不是,老師也看不下去了,跟她說別這樣,她把老師罵了一頓,然後讓我轉學了。”
我聽了,心裏鬱悶得緊。如果換做是我,我會怎麽做?大概會離家出走吧。畢竟我可是從小強慣了的人。
玄曉之繼續說:“我轉進去的是當時全市最好的學校,花了不少錢。那裏有許許多多優秀的人,她不再要求我得滿分了,但是仍然得是第一名。”
“太可怕了。”我隻能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