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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四哥:「四哥,需要我幫助你什麼嗎?」
四哥看著我笑了:「兄弟,我現在是被人追殺的對象,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而你,有工作,有親人,我是決不能連累你的,再說了,我和白老三的恩怨,使我們兩個人的事情,我不想把你牽扯進來……當然,老弟的心意我領了……我知道你是個仗義豪爽之人……」
我沉默了一會兒,從三輪車上下來,來回走了幾步,然後停住腳,看著四哥:「你身上還有錢沒有?」
四哥說:「有,開包子鋪這麼多年,積蓄總還是有一些的,吃飯是不成問題的……」
「嗯……那你住哪兒?旅館?」
四哥苦笑了下:「我剛才說了,我是被通緝的人,我哪裡干使用身份證住旅館呢,所有需要使用身份證的場合,我都要迴避……我現在住在這兒……」
說著,四哥指了指松林深處。
我循著四哥的手指方向往里看去,看到在密林深處,隱約有一座小茅屋。
我大步走過去,四哥帶路。
走到茅屋跟前,這是一座用松樹枝搭成的建議茅屋,裡面很小,低矮,在裡面只能彎腰,站不起來,空間也只能容一人,地上鋪著干松枝,還有一床棉被,旁邊放著吃飯的東西,這就是四哥現在的棲身之處。
「你就住在這裡?」我扭頭看著四哥,鼻子隱隱有些發酸。
「是的,這裡沒有人來,很安全……」四哥自嘲地笑笑:「白老三做夢也不會想到我會在這裡的……」
我一把拉住四哥的手:「走,跟我走——」
「去哪裡?」
「不要在這裡住了,到我那裡去住!」我說。
「不行,我說了,我不想牽累你,你還有女朋友在,我不能去你那裡!」四哥說。
「你不能住在這裡,這不是人住的地方……」我堅持著:「女朋友在怕什麼,我那裡很安全的,走吧……」
四哥掙脫我的手:「兄弟,我感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真的不能去你那裡,我絕對不能因為我的事情牽累你……我在這裡,一個人自由自在,很好……」
「在這裡不是長久之計,」我說:「四哥,我不怕牽累,你是個好人,我不能眼看著你在這裡受這洋罪……」
我堅持要四哥跟我走,四哥堅辭不走。
僵持了半天,我看著四哥:「你以為這裡很安全,我給你說,早晚白老三還能發現你……」
「我知道……只要我不離開星海,他早晚都能找到我……」四哥說:「我現在只是暫時避其鋒芒,我知道,我和白老三的這一戰在所難免,終究要了了這場恩怨……但是,我需要等待時機……」
「你有防身的武器沒有?」我看著四哥。
四哥握緊了雙拳,舉了舉:「這不就是!」
我說:「我給你一把槍,你要不要?」
「你有槍?」四哥看著我,神情很意外。
「是的,正兒八經的五四,還有子彈,我回頭給你拿來,你留著防身用!以防不測……」我說。
「你從哪兒搞的槍?」四哥說。
「說來話長……」我含混晦澀地說了句。
四哥很明智,知道我不願意多說槍的來歷,就不問了。
「哦……還是你留著吧,或許你能用得著……」四哥說。
「我暫時不用,放在我那裡現在沒用,我回頭就給你拿來……」我說。
四哥皺皺眉頭,思索了一下,然後沒有拒絕,點點頭:「那也好,我給你保管著吧……」
我不知四哥所說的保管是何意,難道是這槍對他來說可有可無,只是他擔心槍放在我那裡會出事,他替我保存著?
我決定現在就回去取槍送給四哥。
我於是離開海灘,直接回我的宿舍,自從那次海珠發現了槍之後,我就把槍藏到了一個新的地方,在衛生間抽水馬桶的水箱里,用塑料布嚴密地包裹起來。
我覺得,這個地方,是誰也想不到,誰也不會發現的。
回到宿舍,我直接去衛生間,揭開水箱的蓋子,腦袋突然嗡的一聲,槍不見了!
我大驚,槍到哪裡去了?我的宿舍里自從海珠走了后,只有冬兒在,難道是冬兒……
我急忙摸出手機給冬兒打電話,很快打通了。
「冬兒,我放在抽水馬桶水箱里的東西你見了沒有?」我急火火地問冬兒。
冬兒說:「哦……你回去了?」
「是的,我要找個東西的,但是不見了!」我說。
「不見了?你把什麼東西放到抽水馬桶的水箱里了?」冬兒似乎不知。
「哦……」我一聽,以為冬兒真的不知道,就說:「沒……沒什麼……你真的沒見嗎?」
「我問你把什麼東西放到水箱里了?你怎麼不回答我!」冬兒說。
「哦……沒什麼,要是你沒見,那就算了……」我打算掛電話。
「等下,不準掛!」冬兒說:「什麼算了?我告訴你,前幾天抽水馬桶壞了,我修理水箱,發現了一包東西……」
「啊……那你把東西放哪裡了?」我急忙問。
「先別管我把東西放哪裡了,我問你,你在家裡放槍幹嘛?你從哪裡弄的槍?」冬兒質問我。
「這不是我的,這是別人交給我保管的……」我語無倫次地說。
「誰啊會把這東西交給你保管?你知道不知道私藏槍支是犯法的,要坐牢的!」冬兒說。
「嗯……知道……」
「知道你還干這事!」冬兒的口氣很火,聲音又壓得很低,似乎她也是怕周圍的人聽見。
「我……」
「你什麼你?你好事不學,跟著黑社會學會了玩槍,真有能耐啊你!」冬兒似乎很生氣:「小克,就算我們餓死窮死,也不能幹違法的事,我給你說過沒有,你記住了沒有?」
「說過,記住了……」我說:「那……那槍你放到哪兒了?」
「扔垃圾箱里去了,早就扔了!」冬兒說。
「啊——」我一聽,呆了。
「啊什麼啊,你還捨不得?你這是作死,你知道不?」冬兒說:「我沒想到你跟著黑社會的人混了幾天,竟然到了這個地步,竟然敢玩槍,你真是作大了……你還要不要命啊你!?」
「我……」我此時心裡很沮喪,這槍是李順的,萬一哪天李順要是要回去,我如何向他交代,我要是說丟了,他肯定不會相信的。
「我問你,你找槍幹嘛,要出去作事,是不是?」冬兒的口氣緩和了一些。
「不,不是,我是要送出去……」我急忙說。
「真的?不是在騙我?」冬兒說。
「真的,絕對不是在騙你!」我說。
冬兒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琢磨我的話是真是假,半晌,說:「鞋柜子下面那個抽屜里,有個報紙包……」
我一聽,如釋重負,原來冬兒沒扔,忙說:「好——」
「我給你說,馬上把槍送出去,以後不准你再弄這個……聽見沒有?」冬兒的聲音很嚴肅。
「好,好——」我邊接聽電話邊到了鞋柜子邊,拉開抽屜,果然見到了一個報紙包,打開一看,果然是那把槍。
「小克,我們是正經人,我們決不能走下坡路,我們現在雖然暫時窮,沒錢,但是,也不能去干黑道,黑道來的錢,花起來是不踏實的,是提心弔膽的,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和我在一起,我希望能過安穩幸福的日子,我願意整天擔驚受怕……」冬兒繼續說。
「嗯……我知道了……」我邊說邊槍放進了口袋,連同子彈。
「抓緊把槍送走,我再也不要見到它!」冬兒說完掛了電話。
我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急忙下樓,又回到海灘松樹林,把槍和子彈交給了四哥。
四哥把槍放在手裡擺弄了幾下,我一看四哥就是以前玩過槍的,很內行。
然後,四哥把槍和子彈用塑料布包了起來,又找了一塊油布包裹嚴實,然後在茅屋旁的一棵松樹下用鏟子挖了一個坑,把槍埋好,撫平土,上面又撒了一些乾枯的樹葉。
做完這些,四哥站起來拍拍手上的泥土,看著我:「小易,看到了嗎,槍就在這裡,記住這個地方……」
我點了點頭。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槍,」四哥說:「你把槍放在家裡是不安全的,很容易出事……我想了下,還是放在這裡吧……這地方只有你我知道,以後,如果必須的時候,就來這裡取……」
我點點頭:「好——」
然後四哥說:「好了,我該送你回去了……今後,我們倆只發生單線聯繫,有事的時候我會找你,你要有事,就給我發手機簡訊,我會按時開機查看的……」
我點了點頭,四哥戴上舊氈帽,塗抹了一把臉,然後指指三輪車:「上車,我送你回去!」
我上了車,四哥蹬著三輪車出了松林,上了濱海路,送我回單位。
「四哥,你倒是很會裝扮,一開始我愣是沒認出你來…….」路上,我對四哥說。
四哥彎腰低頭蹬著三輪車,邊說:「呵呵……這是基本功而已,沒辦法,逼的……」
我不懂四哥為什麼說是基本功,雖然不懂,卻也沒問。
正沿著濱海路走著,突然迎面過去一輛黑色轎車,轎車經過我們身邊時,停住了,接著窗戶搖下來:「哎——三輪車,停下!」
四哥停住了三輪車,依舊保持著原有姿態,彎腰低頭,同時又把舊氈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
我這時看到車裡講話的是我很久沒有見到的地下皇者——黃者。同時,在黃者身旁,坐著久違的伍德大將軍——張強。
見到這二位,我的心裡一震,他們要幹嘛,是找我的還是發現了四哥。
剛有發現四哥的想法,我就否定了,不可能,他們不可能認識四哥,而且,就是認識,也未必會認出來這是四哥,我況且都一時沒認出來呢。那麼,他們就是叫我的了。
果然,黃者沖我一笑:「易克,好久不見了……」
我坐在三輪車上,看到坐在里側的伍德正在打量著我,眼神有些深不可測。
我最怕看伍德的眼神,看不透。
「大將軍好,黃者好!」我禮貌地沖他們打招呼。
「怎麼?坐著三輪車來海邊兜風啊?好心情,好雅興!」黃者邊說邊下了車,伍德也從另一側下了車,邊伸伸胳膊,深呼吸幾口空氣,似乎他們是來海邊散心的。
我笑了下,沒有說話,也下了三輪車。
伍德似乎對周圍的景緻很感興趣,面向大海繼續深呼吸,似乎沒有興趣和我說話。
黃者和伍德似乎都沒有把一身破舊衣服蓬頭垢面的三輪車夫放在眼裡,伍德在那邊深呼吸,黃者卻走到我跟前,笑笑:「最近在忙什麼?」
「沒什麼啊,還是那樣!」我說。
「易克,我聽說你前段時間在寧州又和白老闆的手下結了個梁子……」黃者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不想惹他的人,沒辦法……」我聽黃者說起白老三,心裡不由緊張起來,我挂念著四哥。
「呵呵……老弟,別緊張,我只是說說這事,我是為你好,本來這幾天就想找你的,正好在這裡遇到你……」
「找我幹嘛?」我看了看背對我的伍德,又看著黃者,心裡不由警惕起來。
「嗨——老弟,我說了,別緊張啊,我找你未必是壞事啊……」黃者笑著:「我想你也知道大將軍和李老闆的關係,大將軍已經撮合了李老闆和白老闆,他不想看到兩虎相爭的局面,自然,你曾經是李老闆的手下,大將軍也不想看到你和白老闆有梁子,對你還是關心的……大將軍是想擺平你和白老闆之間的事情,不想看到你出什麼事……」
「此話怎講?」我說。
「呵呵……冤家宜解不宜結,大將軍的意思呢,就是想讓你和白老闆之間沒事唄……」黃者說:「你也是混過道上的,白老闆現在的情況相比你也略知一二,在星海,得罪了白老闆,是沒有好果子吃的……你打過白老闆的手下,還拿槍指著過白老闆的頭,我想,你不會忘記吧……」
我當然知道,那次李順和白老三硬頂,我和白老三的保鏢都互相拿槍指著對方老闆的腦袋僵持過。
我看著黃者:「那你的意思呢……」
「呵呵……不是我的意思,是將軍的意思,將軍不想看著你脫離了道上還和道上的人糾葛不休,是想解脫你呢……」黃者說:「大將軍對你一直是很讚賞的,一直想緩和你和白老闆的關係,當然,這需要你自己付出努力,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不知道你能不能抓住……」
「什麼機會?」我說。
「老弟是你是個聰明人,是個有能耐的人,我想,要是你能幫助白老闆找到一個人,那你和白老闆之間的梁子就算徹底結了……」黃者說。
這會兒,伍德仍舊沒有理我,仍舊背對我看著大海,似乎被海邊的風景深深陶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