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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坐在車裡,都沒有說話,似乎都在默默地想著心事,又似乎都喝得有些醉意。


  我腦袋繼續有些發沉,不由往座位後背一靠,同時把左手隨意放在了座位上。


  驀地,我的手掌外側碰到了一個柔軟嫩滑溫熱的東西。


  我的腦子一個激靈,這是秋桐的手,我的手無意中觸摸到了秋桐的手,雖然只是輕微的接觸,但的確是秋桐的手。


  我的心跳起來,身體一陣觸電般的感覺,手放在那裡沒動。


  我分明感覺到秋桐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動了動,脫離了和我手的接觸,卻似乎沒有走遠,還放在座位上。


  我的心繼續跳動不止,腦子一片空白,不知怎麼,手掌突然就輕輕向里移動了下,手心正好覆住了秋桐的右手手背……


  覆住秋桐手背的一剎那,我的心猛烈劇烈跳動起來,幾乎就要把我的心臟擊穿。


  我的手一動也不敢動,就這麼覆在秋桐的手上,大手覆小手。


  分明感到了秋桐的手在發顫,變得有些冷,似乎充滿了局促和驚惶。


  此時此刻兩手的接觸,似乎別有意味,似乎充滿了某種曖昧和感覺,似乎在傳遞著某種東西。


  這時,計程車里的收音機傳來一陣歌聲:「我想握住你的手,為你蓄一海的溫柔,你是我所有的所有,我為你分擔所有憂傷,我為你承擔所有悲涼,今夜有相思的青酒在發釀,用淚花勾兌,釀出的就是你我相思的苦酒……我想握住你的手,指尖縈繞著我的溫柔,我為你傾注所有的所有,你走過我守望的窗口,拾起我撒下的相思紅豆……我想握住你的手,哪怕只有一剎那,我也願付出我的所有……」


  歌聲滄桑而憂鬱,恰如我此刻的心情。


  我側眼看了下秋桐,夜色里,秋桐正側臉看著窗外,嘴角緊緊抿著,似乎在壓抑自己內心的複雜感覺。


  不知歌聲是否也打動了秋桐,或許刺激到了她什麼,她的手突然一動,想抽回去,我本能的用力壓了下,她沒能抽出。


  稍微停頓片刻,她又開始往回抽手,我又壓了一下,還是沒能抽出。


  秋桐不再試圖往回抽了,轉過臉開始看著我,眼神明亮而清澈,一眨不眨地直直地看著我。


  面對秋桐目光的直視,我的心突然就開始發虛,不敢看秋桐的眼睛。


  「你喝多了……」秋桐用只有我和她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地說:「或許,我們都喝多了……」


  我的心裡突然湧起一陣巨大的羞愧,彷彿剛才自己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我驀地想起了海珠……


  不由自主,我收回了自己的手,秋桐把手抽了回去,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目光又看著窗外的夜色。


  不再言語。


  我的心稍微平息了下來,心中愧疚難當,我覺得自己不但對不住海珠,也褻瀆了秋桐的純潔。


  我分明感覺到了自己的狼狽和無恥,還有猥瑣和下作。


  一會兒,車子到了雲朵的住處,雲朵和我們告別下車,計程車然後直奔秋桐家的方向。


  快到秋桐家的時候,秋桐讓司機停車,然後對我說:「下車走走吧,清醒一下頭腦……」


  我點點頭,付了錢,然後和秋桐一起下車。


  初冬的夜晚有些清冷,下車后,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我們一起沿著人行道往秋桐家的方向走,周圍很靜,偶爾有一輛汽車駛過。


  我們都沒有說話,默默地走著。


  終於,我首先打破了沉默:「剛才……對不起……我……我……」


  秋桐站住,看著我,眼神裡帶著難言的掙扎和苦楚,還有無語的糾結和矛盾,看了一會兒,說:「我沒有怪你……我知道你喝多了……其實,我也喝多了……」


  我低下頭。


  秋桐沉默了一會兒,說:「易克——」


  我抬起頭看著秋桐,夜色燈影下,秋桐的面容分外嬌媚和楚楚。


  「我在——」我的聲音有些嘶啞。


  秋桐深深地呼了口氣:「易克,我想問你,男人什麼時候最脆弱?」


  我說:「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


  秋桐說:「為什麼?」


  我說:「我不知道……」


  秋桐說:「你是害怕觸動自己內心最敏感的神經,是不是?」


  我說:「我說了,我不知道……我想,雖然你問我這個問題,但是我想你大概會知道答案,你之所以要問我,要麼是想驗證自己的想法,要麼是想探究我此刻的內心……但是,我不會告訴你的……」


  秋桐平靜地看著我:「易克,你不敢直面自己……」


  我說:「不要問我這個問題,你呢,你敢直面自己嗎?」


  秋桐的眼睛一跳,接著低垂下眼皮,輕聲說:「我……我也不敢……」


  我說:「告訴我,在你的眼裡,男人什麼時候最脆弱?」


  秋桐說:「在我的眼裡…… 相信沒有一個男人會坦承自己都有脆弱的時候,逞強是他們一貫的習慣,脆弱只有夜深人靜獨個自處時才有可能出現……至於男人最脆弱又是什麼時候什麼情景?只要看看有什麼是他們最著緊的,便大概會猜得到,例如當一個男人事業心非常重,但遇到生意失敗便會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蹶不振,此時便是男人最脆弱的時刻。又例如當一個男人是愛情至上,那麼當他失去愛侶時便是他最脆弱的一刻,因為他一向依附寄託的東西突然之間失去,心靈像失去了一層保護膜或支撐點,赤果果裸地呈現出來,孤單落寞……還有男人最怕和別人比較,一旦知道自己給比下去的時候,又會因不能面對自己而踏進最脆弱的時光。此外,男人最重朋友義氣,如果一朝發覺給自己的好朋友出賣,那種粉碎的感覺相信會更強烈,一顆心不但脆弱,更有可能瀕臨死亡的邊緣。心已死,便是男人最脆弱的時候……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我看著秋桐:「你分析地很到位,那麼,我問你,女人什麼時候最脆弱?」


  秋桐看著我:「這個問題,或許你比我清楚……」


  我說:「你是女人,女人對女人應該比男人清楚,難道你不知道男人向來都是粗心的嗎?」


  秋桐說:「雖然如是說,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看法,我想聽你說……」


  我深呼吸一口,抬頭看看清冷的夜空,說:「我想,女人最脆弱的時候,不外乎以下幾種情況……一個是在遭受糖衣炮彈攻擊的時候……女人在聽到連續恭維時最容易動心,即使明知你是在奉承吹捧她,但你一次又一次地說,時間一長,假的她也以為是真的……會被迷惑,以為自己真的那麼迷人,而你是真的被自己的魅力所打動……」


  「嗯……」秋桐點點頭,邊繼續往前走邊說:「說下去……」


  我邊跟隨秋桐的腳步邊繼續說:「再一個情況,就是男人突然收兵的時候……如果一個男人苦苦追求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一直無動於衷,這時這個男人如果以靜制動,突然放棄進攻,此時最容易調動女人的好奇心和裕望,反而會使她 ……還有就是女人邂逅真正愛情的時候……」


  秋桐扭頭看了我一眼:「邂逅真正愛情的時候……怎麼講?」


  我說:「其實,最容易打動女人的,還是濃烈而真摯的感情,男人真正的愛情是打動女人最有效的武器,當一個女人確信一個男人是真心實意愛她是很容易對這個男人產生愛心……」


  「哦……」秋桐淡淡地哦了一聲:「還有呢?」


  我繼續說:「當一個女人極度疲憊的時候,也是心理最脆弱的時候……一個女人在遭受挫折,或者心理疲勞時比較容易接受男人的情意,這也就是為什麼很多女人失戀后,會很容易接受另一段感情的緣故……」


  「嗯……有道理……繼續說下去……」秋桐說。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女人的聽覺刺激產生效果的時候……」我說。


  「此話何意?」秋桐看了我一眼。


  「女人都是聽覺動物,當兩人情話說的情意綿綿時,女人的心這時可能已經軟地一塌糊塗,很容易就產生了情意,這時如果一個男人想進一步,稍微加把勁,就可以把握住這個好時機……」


  「女人是聽覺動物,那男人呢?」秋桐看了我一眼。


  「相對來說,男人是視覺動物……男人對視覺的刺激比較敏感而女人對聽覺的刺激比較敏感……」我說。


  「哼……把握地倒是很準確……」秋桐白了我一眼:「還有嗎?」


  「還有……就是女人和男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這時候女人的心裡比較脆弱……」我說。


  「為什麼這麼說?」秋桐說。


  「男女單獨相處,女人最容易動心,因為這時候女人一般不會刻意隱藏自己的感情,大多會以真實的面孔出現……在沒有第三者在場的情況下,女人一般會很放鬆和沒有提防心理……而在有第三者存在的情況下,女人大多是採取拒絕和警惕的心理,以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我繼續說:「還有,就是在陌生的環境里,女人的心裡也往往會比較放鬆和脆弱,這就是有些男人為什麼總是想法設法約自己喜歡的女人一起出去旅遊的原因,因為女人在陌生的的環境里情緒容易失控,會不自覺把身邊的男人當做依靠的對象,在心理上產生依賴感……而且,擺脫了熟悉環境中的人事氣氛的約束,女人很容易放鬆自己併產生歡樂的念頭……」


  「你懂得可真多,對女人分析地夠透徹的,我看你說的這些,可以總結成泡妞大全了……怪不得……」秋桐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怪不得什麼?」我看著秋桐。


  「怪不得會有這麼多女人喜歡你,原來你是個泡妞的高手……」說到這裡,秋桐不禁輕聲笑了起來。


  「也包括你嗎?」我看著秋桐。


  秋桐的臉色紅了起來,雖然是夜色中,我依然能看得到。


  秋桐站住,看著我:「易克,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


  我說:「我就是個普通的男人……和其他男人沒有什麼兩樣……」


  「不,你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你和其他任何男人都不一樣……」秋桐說:「易克,很多時候,我以為自己能看透你,但是,更多時候,我卻發現自己完全看不懂你……當然,有時候,我也看不懂我自己……」


  我說:「因為看不懂別人和自己,所以才會糾結,是不是?」


  秋桐的眼神有些慌亂,說:「我什麼時候糾結了?我……我從來沒有糾結過什麼……」


  我看著秋桐:「秋桐,不要欺騙自己,你的心事逃不過我的眼睛……」


  秋桐的神情更加慌亂了,掩飾般強笑了下,說:「你……你太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你以為你什麼都能看透……你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


  我的心裡掠過一陣悲涼,說:「我不是自以為是,我是憑著自己的直覺來說這話……我知道,你的心裡一直很糾結很矛盾,你一直在掙扎著什麼……」


  秋桐低下頭,半晌,喃喃地說:「那又怎麼樣……人生里,糾結矛盾和掙扎總是難免的,或許,這都是命中注定的……有時候,人可以把握自己的命運,有時候,人是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的,只能像一葉小舟,在沒有航標的河流上隨波逐流……你可以痛苦,可以糾結,但是你無法去改變現實,現實總是殘酷和冷酷的……這就是命運……」


  秋桐的話讓我的心一陣絞痛和酸楚,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秋桐的內心在糾結和痛苦,我又何嘗不是呢?不由我又想起了海珠,心中陣陣愧疚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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