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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結了?」我說。
「快了,你還別說,這傢伙在裡面是沒有受到一點難為,好吃好喝,也沒有用刑,人家自己自首啊,什麼叫交代了,自然不用用刑了,在看守所也待遇不錯,和少年犯關在一起的,不用受犯人打犯人的罪!」他笑著說。
「哦……」我點點頭:「這個兇手是什麼來歷啊?」
「聽說是白老三之前的保鏢,不小心失手殺死了白老三,交代地很具體,情節和理由也很合情合理,找不到一絲破綻,」他說:「估計這案子很快機會移交檢察院了……」
「會不會判死刑呢?」我說。
他搖搖頭:「估計不會的,第一是失手,第二是自首,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嘛……我估計連死緩都不會,頂多弄個無期……」
我說:「那……既然這樣,之前被通緝的那個什麼叫李……李順的也就沒事了?」
「應該是的,估計通緝令很快就會撤銷的,可能現在正在走程序!」他說。
「這個李順沒殺人卻被通緝了這麼久,也夠冤枉的了!」我說。
他嘿嘿笑了起來:「冤枉就冤枉了,還能怎麼著?要是老局長還在位,他還能討個說法,現在老局長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能怎麼著,吃虧就吃了,認倒霉就是了。」
我說:「這老局長,是不是就是出事的前政協李副主席啊?」
「正是,之前是副市長兼公安局長,後來被搗鼓到了政協當副主席,沒想到這政協副主席也沒當安穩,最後兩口子都出了事……哎,這年頭,當個官也不容易啊,整天提心弔膽的……」他搖頭晃腦地說:「老弟,我給你說啊,這年頭在官場的都想當大官,但這當大官也是有風險的,一步不小心,弄個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當大官也是是個高危職業啊!」
「誰讓手腳不幹凈呢?那是沒辦法的。」我說。
「這年頭當官的有哪個是手腳乾淨的?為什麼那麼多大官都沒事偏偏他有事?」他說:「我給你說,經濟問題只是政治鬥爭的借口,我給你說,當官當到一定程度出事的人,其實都是被抓了經濟問題的把柄,根本還是政治鬥爭的問題,是站錯了隊,沒有跟對人,是被對手暗算了的,都算是倒霉鬼吧……其實這李局長啊,憑良心來說,還算是個不錯的官員,只是運氣不好而已……」
「李局長在你們局裡的時候,口碑如何?」我說。
「還可以的,威信很高的!」他說。
「那為什麼就倒了呢?」我說。
「這都是大領導之間的道道,咱摸不清楚,不過居我所知,他倒台的根本原因還是得罪了大人物,加上上面的關係又不硬……官場高層之間的鬥爭都是很殘酷的……」他說。
「這個李局長在位的時候,對你怎麼樣?」我說。
「嘿嘿……我那時想巴結還巴結不上呢,沒機會靠上去……不過也虧了沒巴結上,老局長一下台,當初緊跟他的人倒了一大片,我卻沒事,反而還提拔了一級,算是沾了他倒台的光吧……」他說。
「如此說,現在的雷局長對你一定是賞識的了,不然怎麼會提拔你呢?」我笑著說。
「呵呵……」他笑了下,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我也呵呵笑了起來,說:「我估計你以後還能繼續進步……」
他搖搖頭:「唉,老弟,實話和你說,這官啊,適可而止就行,當太大了其實沒什麼好處,高處不勝寒啊,我沒那麼大的胃口,我只要安安穩穩坐穩目前的職位就滿意了……」
我說:「官越大,權力越大,位置自然會更加穩固。」
他看了我半天,說:「你知道當大官的領導最可悲的地方在哪裡嗎?」
我說:「不知道!」
他說:「一個領導最可悲的有兩點:一是貪污受賄,那是人格的喪失;二是說話沒人聽,那是權威的喪失。」
這傢伙總結地倒是很精闢,我不由點點頭。
他接著說:「所以,像我這樣沒有強硬關係後台背景的人,真正想在官場上混得人模人樣,在社會上能挺直腰干走路,那就只有一條: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實實做事。」
我點點頭。
他接著自嘲地笑了:「話雖然是這麼說,但實際操作起來,卻很難做到這些,你想清白你想踏實做事,但有人不會允許,周圍的環境不會允許,所以,現實中,只有認清形勢,隨波逐流,小心翼翼走對每一步,站好隊,跟對人……」
我說:「李局長出事後,你們公安內部的人都是什麼表現呢?」
「有的表示惋惜,有的表示遺憾,有的表示感慨,還有的保持沉默,但也有一部分人,開始罵老領導了……」他憤憤不平地說:「這些罵老領導的人當中,其實很多一部分是當初巴結老局長拍馬屁最厲害最殷勤的人,他們現在這樣罵,無非是想給新局長一個好印象而已……這樣的人,實在是很可怕……」
「李局長在位的時候,有沒有敢罵他的呢?」我說。
他哈哈笑了起來,說:「誰敢啊?除非是不想幹了不想進步了!在西方,誰是總統誰挨罵;誰是領導誰挨罵。在中國,誰被人領導誰挨罵。只見過上級罵下級,沒有見過下級罵上級。這也是一條規律。」
我深有同感,也笑起來。
他接著說:「其實,我們生活在一個罵與被罵都不可怕的環境之中。但要記住一點,下屬千萬不要罵上司,除非你不想再幹了。凡屬腦袋沒有問題的人,都不會當著領導的面罵領導;背後罵的不算,領導也知道背後沒有不挨罵的官。你如果當面罵了領導,他千方百計都要找機會讓你感受到他的權威的厲害。被領導罵並不可怕,特別是你的上司罵你,說明上司沒有把你當外人;真正受到相敬如賓待遇的部下,往往都是得不到提拔和重用的。凡是受到領導嚴厲批評甚至破口大罵的下級,大多都有光輝的前途。」
我笑著說:「那麼,雷局長現在會不會經常罵你呢?」
他說:「別拿我來說事,對你這個問題我無可奉告!」
我說:「雷局長有沒有罵過老李局長呢?」
他說:「沒有,雷局長在局裡開會,大會小會都強調要尊重前任,尊重歷史……其實,我覺得雷局這麼做很高明……」
「高明在哪裡?」我說。
「不要動不動就罵前任。罵前任你就給自己出了難題:你必須處處反前任之道而行之,而且要比前任幹得更好;罵前任就把自己擺在了處處與前任相比較的聚光燈下,這對你其實並不利。」他說:「還有,我其實也不贊同動不動就罵下級的領導,罵你的下級,只能暴露你自己的無能、無知,暴露你自己既不會團結人,又發揮不了大家的積極性,一句話,暴露了你自己的不稱職。」
看不出,這哥兒們對官場的認識倒還有幾分見地。
一番閑聊,我對這位曾副隊長的印象不由又改變了幾分。
想到那天李順密令方愛國他們要為我報仇差點做掉他,不由有些后怕。
分手時,我們互相留了手機號碼。
當晚,方愛國給我送來了大本營的電文。
電文如下:來電內容已經知曉,總部會根據情況的發展做出相應的安排,你等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便是。
電文內容很模糊,似乎,李順知曉了伍德讓我轉告的兩句話的意思,似乎,李順在揣測伍德這話的真實用意,似乎,李順雖然不大相信伍德會做那樣的事但也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第二天,我和老黎在茶館喝茶的時候,老黎摸出手機給夏季打了個電話:「小季,你安排人送一份集團中層和高層管理人員的名單給我,我在茶館。」
說完,老黎就掛了電話。
我看著老黎:「要名單幹嘛?」
老黎看著我:「不幹嘛,看看還不行嗎?」
我說:「對自己的兒子也不放心?」
老黎微微一笑:「你管不著……」
我看著老黎莫測的眼神,一時感到了困惑。
一會兒之後,有人來了,給老黎送來了一份名單。
老黎打開名單,認真地看著,一會兒對我說:「去,找fuwu員給我要支筆來……」
我立刻出去找fuwu員要了一支筆給老黎,然後坐在旁邊看著。
老黎拿著筆,邊看名單邊在幾個人的名字下畫了個圈圈。
「畫圈圈幹嘛?要準備提拔這幾個人?」我說。
老黎收起名單,看著我,又是一笑,笑得似乎有些詭異。
我不由心裡感到更加困惑了。
我不知道老黎到底在搞什麼洋動靜,但他不願意說,我也不能老是問,畢竟那是人家自己家的私事。
然後,老黎看著窗外,陷入了沉思,神情似乎有些肅然,似乎他在想什麼心事。
我靜靜地坐在一邊,沒有打擾他。
正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一看,是關雲飛打來的。
「關部長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