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喝一碗解憂茶
鄭媽媽「呸」了一聲,「給點股份?啊?說得這麼輕巧,別以為你媽我沒讀過書就不懂,股份這種東西是隨便給的嗎?給了你年年都得給她分紅,我是你親媽,你怎麼不對我這麼好啊?啊?」
鄭凌理直氣壯,「現在葉兒本來就需要錢,分錢正好可以幫幫她的忙,沒什麼不妥。」
「雲家的忙是你幫就能幫的?半年前那次被工商稅務消防勞動局找上門的事你忘了,我都跟你說那肯定是雲葉兒帶來的霉運,你還爭!到時候你稀飯都沒得喝,我看你拿什麼東西來充本事!」
「媽,你忘了我怎麼起來的嗎?我連高一都沒讀完你就供不起了,連找個八百塊的工作人都嫌我沒文憑。若不是葉兒當時借錢給我,我們現在還是只能靠低保過著,還有錢買房買車?媽,做人不能忘本,不能忘恩負義的!」
鄭凌的肺腑之言並沒有感動鄭媽媽,她的話反而尖刻起來,還故意往外間看了看,聲音一點也不弱,「忘本?忘什麼本?那錢不是已經還給她了嗎?又不是坑了她的錢。再說了,這影樓開起來,是光有錢就行的嗎?你媽我天天起早貪黑的幫你省錢,開始的時候誰給搞的衛生,誰在給你的員工煮飯?都是她一個人的功勞嗎?人家借錢給你,是可憐你,以前一百萬對她來說算什麼?施捨乞丐而已。人家以前施捨你,你現在本事了,要調過頭去施捨她了?人家還不一定領你情呢。」
「哐當~」外面有物品落地的聲音。
「媽,別說了!」鄭凌臉色大變,快步走出裡間,發現外面已經空無一人,轉身看著母親毫不客氣的吼道,「你說得太過份了!為什麼人家好心的幫助說到你嘴裡就是那麼不堪?你覺得現在過得好了,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告訴你,三窮三富不到老,葉兒也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你總有求人的那天,就像以前一樣!」
「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鄭媽媽氣得臉青一陣白一陣,掄起巴掌就要去打鄭凌……
葉兒腳步虛浮的跑出「精靈攝影」,心裡已是無法形容的難受,像是炎炎夏日,周遭全是人,圍住她,她想透口氣都不可以,呼吸進體內的氣息,全是那些人身上的汗臭味,她想捂住七竅,與世隔絕。
她就是傳說中的鬼見愁吧?
鄭媽媽每次見著她都是笑開了花,她原本以為到底還有人待她是不同的。
可曾經出於真心的援手,卻被鄭媽媽說成是打發乞丐,連如今自己也變成了乞丐。
人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為什麼她如此現實了,還是看不明白?自私是根源,維護自身的利益是本能?
「難過又不哭?」
頭頂是密茂的梧桐葉,耳邊男孩的聲音是夏日的山泉,叮叮咚咚的滴進耳朵,鼻腔里有他淡淡的甘草香混著油彩的味道。
她居然走到了這裡——梧桐成蔭的藝術街。賣字畫,替人畫像的人最多。
葉兒轉身看著男孩,笑了起來,「還沒有遇到讓我可以難過得非哭不可的事情。」
葉縫間漏下來的陽光從大男孩的頭頂灑下來,他站在畫板前,體型修長,皮膚白晳,五官清雅,棉質的短袖白襯衣,淺色薄面牛仔褲,漂亮得文質彬彬,身上沾著細碎的顏料,可是你卻覺得他分外乾淨。
是什麼樣的家庭才可以教育出有這樣一雙眼睛的男孩,清明純澈,好象不沾塵世,不懂污穢。讓人好生嫉妒。
男孩彎腰在水桶里洗手,帶著一份與窮畫家不相稱的矜貴,語速不緊不慢,「好久沒看你過來了。」
葉兒踮著腳,看了看男孩畫板上的作品,「嗯,最近忙,你的畫兒賣出去了嗎?」
男孩轉身收拾畫板,「總是遇不到像你這麼大方又不懂欣賞的主顧。」
葉兒呵呵的笑,「藝術家可真不會做生意,誇兩句客戶您真有眼光,你難受啊?」
男孩把畫板掛在自行車上,「可是你的確不懂欣賞,我畫的畫,你根本看不懂。」
葉兒故意哼了一聲道,「可我有錢買不就行了,我不懂可以裝懂,可以讓別人以為我懂,就行了啊!」
「像我這樣的藝術家,遇到你這種銅臭味的主顧,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
葉兒見男孩在收攤,便幫他把水桶里的水倒掉,裝進工具袋裡,掛在車頭上,「別頭疼了,我最近也沒那個閑錢來讓你頭疼。你畫沒賣出去就算了,本來想敲詐你一杯茶喝。看來沒戲了。」
男孩蹬掉自行車的后架,扶著車頭,「走吧,昨天遇到一個跟你一樣不懂欣賞的暴發戶,夠喝一個月的茶了。」
葉兒聳了聳鼻子,「那你還得交房租。」
「等你有錢了,我再賣一張給你,不就有錢交了嗎?」
葉兒喜歡看著男孩的眼睛,裡面清清冽冽的,真好,明明說著如此市儈的事情,他卻可以帶著仙人之姿來談論。
葉兒坐在男孩的自行車後面,風把她的長發吹得飛了起來,像她此時的心情,她笑著問他,「喂,你有過無路可走的困境嗎?」
陽光曬在男孩身上,他眉眼都溢著溫柔的光暈,可他的話,篤定而自信,「沒有,因為車到山前必有路,若是沒有路,也可以走出一條路,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有腳的地方,就有路。」
葉兒心下忍不住一顫,她靜靜的閉上眼睛,男孩的話,就這樣軟軟的,又強勁的灌進她的血液里。
葉兒從藝術街喝完解憂茶回家,心情好了很多。
撲粉,化妝,選了件小弔帶,再配上了一條半身長裙,就不會顯得那麼野,長發放下來,耳鬢各拈出一股,向後合住,擰紮成小髻。
鏡子中的自己,倒顯得淑女了。
不知道這樣打扮,算不算合適?
路,總是走得出來的,怎麼會無路可走?
自己的腳或是他人的腳,有什麼關係?只要那條路可以通往山頂,是自己走的,還是別人替自己走的,又有什麼關係?
葉兒剛剛換著衣服,就有人拍門,叫門的人,正是鄭凌。
迎著眼睛紅腫,臉上還有指痕的鄭凌進了屋,葉兒吸了口氣,拉著鄭凌在簡易沙發上坐下,伸手摸了摸,皺眉,「怎麼了?」
鄭凌有些難為情,僵笑了下,「來找你的路上跑得太快,被樹枝彈到了。真是的,走路有些不太長眼睛。」
葉兒鼻子發酸,「鄭媽媽打你了吧?」
鄭凌知道蓋不住,怨氣也極深,「懶得理她,一個瘋婆子,她反正沒少打我,總說我是個賠錢貨,還好這幾年能賺錢了,對我才稍好點。」說著從包里拿了份協議書,遞給葉兒,「這是股份轉讓的合同,我從網上下了份最簡單的,咱們也不是什麼大的集團公司,用不著那麼繁瑣。你簽了就是,明天咱們就去工商局辦理變更。」
葉兒將協議推到鄭凌的手裡。「凌凌,不用了。」
鄭凌生怕葉兒會想不開,所以急急的打好合同拿過來,「葉兒,你會不會因為我媽媽的話生我的氣,我真的沒有那種想法。」
葉兒親昵的捏了捏鄭凌的臉,「我怎麼可能生你的氣?走到我今天這步身邊還在的朋友,我一輩子都會珍惜,你媽媽是你媽媽,你是你!我只是已經有了好的辦法而已。」
鄭凌將信將疑,「什麼辦法?」
「凌凌,我要找個靠山。小傑惹人喜歡,周艷是鐵了心的想要撫養權,你的股份只能幫我一時,她總有別的辦法來弄人。但如果我有一個靠山,一個連周艷都忌憚的靠山,我和小傑才能過得安生。」
鄭凌瞪大雙眼,「你是說,你要去傍大款?」
葉兒滿不在乎的笑了笑,「大款?對於我來說,大款沒有用。」
「那是什麼?」
葉兒想了想,還是猶豫了,「現在還不一定成,不過不管成不成,我都得試上一試。我現在不告訴你,是為你好,你也別問我太多。」經歷了上次照片的事,她是萬萬不敢再把鄭凌拉進來,誰知道什麼結果?
……
下午五點半的絕代佳人,原本不會有客人,可是「昭君」的包間里,骰子在骰盅里撞得激烈又暴躁。
庄亦辰一抬臉,骰盅在桌面上「哐當」的一聲,扣起幾粒骰子,「嘭」的一聲,朝對面站著的兩個男人砸去。
這二人正是開車撞葉兒的刀疤鼻和絡腮鬍。
「飯桶!」
一聲暴喝,薄唇一抿,嗤了一聲,「我說過不準把那塊地兒給弄髒了,你們竟敢自作主張開車去撞人!誰借的膽給你們?」
庄亦辰的精練的短髮像是已經豎了起來,站起來,黑色的襯衣顯得他更是氣勢凌人,被砸得額頭出血的男人,愣是沒敢吭出一聲,二人本來是兇惡的長相,此時倒顯得卑微怯懦了。
庄亦辰惱的是聯繫江昭,對方怎麼也不接他的電話,他們之間自有默契,所以他才讓手下的人不準在江昭的地段動手,結果這兩人卻沉不住氣。
沒想到一個雲葉兒倒觸了江昭的虎鬚了。
刀疤鼻一看這氣氛緊張,硬是壯著膽子道,「老闆,得罪的人那裡,我們去道個歉?!」
庄亦辰瞪了刀疤鼻一眼,「道歉?你們也配?再敢自作主張,廢了你們!都滾出去!」
二人得令趕緊逃出包間。
庄亦辰怎麼也沒想到,他和江昭,居然會為了雲葉兒生了嫌隙,這丫頭片子倒有點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