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籠中的鳥

  「好吧好吧,不吵你了,我馬上給你的女人治傷。」傅玄戴上醫用手套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英俊的臉上神情凝重,襯著他那頭亂糟糟的小捲毛,顯得很不協調。


  他仔細檢查莫可的傷口,比較深,幾乎能看見骨頭,不過萬幸的是並沒有傷到骨頭跟內臟,將傷口縫合了之後,他又給她注射了一支破傷風抗毒素,以免感染上破傷風桿菌。


  「好了,搞定了,讓她好好休息,這幾天別折騰她了……」傅玄慢條斯理地摘掉手套,洋洋得意地撥了撥額前的捲毛,「話說回來,有我傅玄在,就算她半條腿踏進鬼門關,我也能把她給拉回來……」


  面具人拋給他一枚鄙視的眼神,「你就不能讓你的嘴巴歇息兩分鐘?」


  「不能,那還不憋死我!」傅玄傲嬌地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胸前綁著繃帶的莫可,「我救了你的女人,你還不允許我多說兩句?」


  「你可以回去了。」面具男人不咸不淡地打斷他的話。


  「好吧好吧,用完就扔,我又不是安/全套……」傅玄一邊收拾他的醫療箱,一邊碎碎念,對好友無恥的行為表達極度不滿。


  「……」若不是面具遮擋了男人的面部,傅玄一定可以看到男人青筋跳動的額角。


  總算將那個嘮嘮叨叨的二貨醫生送走了,男人矗立在床前,垂眸望著躺在被窩裡昏迷不醒的女人,她瓷白如玉的小臉越發蒼白,白得幾乎透明,她秀氣的眉頭舒展,神情安詳,他似乎從未見過她這副恬淡的睡顏。


  「死亡,真的讓你覺得解脫么?」他修長的手指落在她微涼的臉頰,黑沉沉的眼眸如風暴來臨的深海,藏匿著危險。


  「可惜呢,我不會讓你死,好好活著,體會你應得的生不如死吧……」他淡漠的語氣,毫無感情起伏,隨著夜風飄散在空中。


  莫可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中午,她是被小月叫醒的,她怔怔地望著站在床邊一臉焦急的小月,半晌沒有回過神。


  「大少奶奶,早上你沒有下樓,我敲門叫你也不應,我擔心你發生意外,所以擅自做主打開房門進來看看……」小月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又關切地問道,「您是不是生病了?哪裡不舒服?」


  莫可默不作聲,在被子裡面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摸到了類似繃帶之類的東西,她猜測那個惡魔已經替她包紮過傷口。


  小月又叫了一聲,「大少奶奶?」


  「我沒事,只是有點疲憊。」她收回手,緩緩露出笑容,只是那笑容綻放在她蒼白的臉上,看起來虛弱極了。


  小月心疼地說道,「你的臉色看起來不怎麼好,一定是前段時間生病損了元氣,回到家可要好好補一補,你再歇一會兒,我讓廚房給你熬雞湯。」


  莫可笑著點頭,「好,謝謝你了。」她現在身體是有些虛弱,說得不好聽點,就跟風一吹就會倒的林妹妹似的,如果不養好身體,怎麼跟惡魔作鬥爭,怎麼生孩子,然後逃離穆家?


  等小月離開之後,莫可掀開被子,低頭看自己的身體,她上身不著寸縷,胸部綁著繃帶,身上很乾凈,血跡已經被人擦拭過。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是跟剛受傷那會兒比起來,已經好太多。


  她面無表情地扯過毛毯裹在自己身上,然後到衣帽間換了長袖衣服,將受傷的部位遮掩得嚴嚴實實,看著鏡子里臉色蒼白的自己,她扯了扯唇角,揚起一抹明艷的笑容。


  在墜落山崖那晚,她無限接近死亡,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貴,不管她身邊有多少人渣,不管她被人怎樣冷待,不管她如今活得有多麼艱難,她都要堅持活下去,沒有死過的人,怎麼會體會到死亡的可怕?

  只要還活著,就會有希望,所以,她怎麼可能與自己的性命作對呢?

  以自殘的方式逼退敵人,其實具有很大的風險,如果敵人根本不在乎你的生死,那你完全是在找死找虐。


  昨晚,她之所以將拆信刀刺入自己的胸膛,是因為她算準了戴面具的男人不會讓她輕易死去,而且,她在刺入的時候偏離了要害,掌握好了分寸,傷口鮮血淋漓,但是不會致命。


  希望她演的這出苦肉計,能夠拖延一段時間,讓那個男人不再來找她的麻煩。


  她神情複雜地撫摸著自己的腹部,第一次迫切地希望肚子里那顆小種子已經茁壯成長。


  窗外陽光很燦爛,拉開窗帘,莫可被耀眼的陽光刺得眼睛生疼,閉了閉眼,再睜開,才適應了強烈的光線。


  莫可倚靠著陽台呼吸新鮮空氣,看到潘秀茹在前庭花園曬日光浴,她戴著太陽鏡躺在躺椅上,旁邊的木桌放著一盤鮮艷欲滴的車厘子,還有一杯新鮮果汁。一名穿著傭人裝的中年婦女垂首站在她身邊,正在說著什麼。


  莫可看到潘秀茹點了點頭,然後中年婦女恭敬地鞠了躬,然後抬起頭來,從莫可所在的方位,正好看清楚她的臉,是王嫂。


  王嫂以前在靜園伺候莫可,後來莫可搬到主宅之後,她也被調到主宅工作。


  不知怎的,莫可突然想起那次她跟穆林希發生爭執,失手將穆林希推下樓梯,那時候,王嫂突然跳出來,指責她要迫害林希,潘秀茹以此為借口,說莫可是掃把星,鬧得家宅不寧,還要老夫人將她趕出去。若不是林希講道理,不追究莫可的責任,潘秀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原來是這樣啊,王嫂,沒想到你是婆婆的卧底吶。」莫可望著樓下還在交談的兩人,忽地勾起唇角,穆峰雲說得沒錯,在穆家,她真的不能相信任何人。


  「大少奶奶,雞湯燉好了。」小月捧著一碗雞湯,笑眯眯地打斷她的思緒。


  「哦,好,放在那裡吧。」莫可轉身,看著站在房間裡面的小月,年輕明朗的笑臉,真誠溫暖的眼神,一切都恰到好處。


  她眼睫微垂,微微一笑,淡淡道,「小月,我可以相信你嗎?」


  小月臉上的笑容凝滯了一瞬,倏爾,唇角上揚的弧度拉大,語氣輕快地說道,「當然了,大少奶奶!」


  莫可臉上的笑容淡了許多,「明白了,謝謝你,小月。」


  小月啊,或許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當你在緊張的時候,你的右腳腳尖會無意識地蹭地面。雖然只是一個很細微的小動作,但是卻把你掩藏的情緒暴露了呢。小月,你又是誰派來的卧底呢?


  「大少奶奶,你,沒事吧……」小月不知是不是自己太敏感,她總覺得莫可對自己的態度好像有點不一樣。


  「沒事呀。」莫可抬頭,露出明艷的笑容,「你去忙吧,我會乖乖喝完雞湯,不讓我的蘇管家擔心的。」


  還是那個跟她開玩笑的大少奶奶,應該是她想多了吧。小月露出害羞的笑容,「大少奶奶,你就別拿我打趣了,要是被管家爺爺聽到,他會誤會的……那我出去了,你一定要把雞湯喝完喲。」


  莫可眯眼笑,「好。」


  房門關閉的那一剎那,她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端著小碗,用湯勺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熱湯,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沉悶感,這個世界上,最值得她信任的那個人,已經被她弄丟了。


  林蘭辰,你在哪裡,我很想你。


  晚上下樓吃飯之前,莫可特意化了點淡妝,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紅潤一點,以免又被婆婆大人嘮叨什麼身體不好病怏怏之類的話。


  穆峰雲最近回來得很早,跟他們同一桌吃飯,他還是坐在莫可對面,幽深的眼眸看著她,聲音輕緩柔和,「聽說你今天身體不舒服?」


  莫可將嘴裡的豬肝湯咽下,據說是廚房特意做給她補血氣的,她抬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還好。」


  穆峰雲深深地凝望了她幾秒,或許是礙於長輩們在場,他並沒有再多說,移開視線,與穆天華談起工作上的事情。


  吃完飯,莫可到花園閑逛,絢爛的晚霞鋪在天際,就像精美的錦緞美得耀眼,她微微抬著頭,望著那片被晚霞染紅的天空,一望無垠,浩渺無際的天空,幾隻大鳥撲扇著翅膀在天邊翱翔,自由自在。


  她不禁彎了彎眉眼,笑了開來。


  「在看什麼?」身後傳來男人磁性柔和的聲音。


  她唇邊的笑容滯了滯,淡淡道,「鳥,還有天空。」


  說話間,身邊多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軀,他學她的樣子,微微抬頭,望著那片天空,俊美的臉上露出完美的笑容,「晚霞很美。」


  「我看的是翱翔天際的鳥,很自由。」她目不轉睛地望著那群朝著夕陽飛去的生靈,喃喃自語,「關在籠子裡面的鳥,註定活不了多久。」


  穆峰雲側頭看她,剛好捕捉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落寞,沉默了一瞬,說道,「你也想回歸藍天?」


  她低語,「沒有鳥兒不渴望藍天。只可惜,牢籠不會允許。」


  他望著她精緻美好的側臉,夕陽在她身上染了一層碎金,將她的輪廓勾勒得越發柔和,他眸光漸暗,性感的薄唇綳了綳,想說什麼,終究沒說出口。


  她突然抬起頭,揚起燦爛的笑臉,「抱歉,讓你聽了這麼多不知所謂的話。我還要到前面去逛一逛,先走一步啦。」


  說完,不等他回答,大步往前走,但旁邊那個厚臉皮的男人根本不給她甩開他的機會,邁著一雙大長腿慢悠悠地趕上她,與她肩並肩前行,懶洋洋地笑道,「我正好也要消消食,一起走唄。」


  莫可氣得胸口疼,她是真的很不想見到這個可惡的傢伙。僵硬地扯了扯唇角,不理睬他。


  「阿可,你生悶氣的樣子真可愛。」厚臉皮的男人發出賤兮兮的笑聲,繼續挑戰她的極限。


  莫可只當蒼蠅在耳邊嗡嗡地飛,目不斜視,繼續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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