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故意的還是意外
就是這樣一張蒼白狼狽的臉，無端令南宮爵覺得熟悉，或許是為了記憶中的那個人，他只是遲疑了一秒，便伸出手握住她汗跡斑斑的小手。
「別怕，孩子一定不會有事。」
他的聲音低沉溫和，他寬大的手掌緊緊握著她冰涼的手指，給予絕望中的她求生的力量。他用左手將她被汗水打濕的頭髮撫到耳後，溫聲道，「深呼吸，放輕鬆，把你的勇氣傳遞給肚子里的寶寶，他會沒事的。」
艾倫透過汽車內後視鏡看到自家少爺溫柔的模樣，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已經跟著少爺很多年，最是了解他的為人，他雖然外表看起來很溫和，實際上很難親近，總是無形間拒人於千里之外，除了那個人之外，少爺還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露出這麼真實的溫暖一面。
在去醫院的路上，保鏢將莫可受傷的事情報告給穆紹風。
穆紹風正在參加一個部門會議，握著手機的修長手指倏然緊了緊，俊美的臉上表情難看至極，他騰然站起，眼神冷得可怕，「會議暫停！」
汽車朝著醫院的方向疾馳，穆紹風整個後背靠在座椅上，臉色冷得嚇人，問電話那端的保鏢，「她怎麼會摔倒？」
保鏢如實彙報，「大少夫人在乘電梯的時候，一名戴著帽子的男性用力撞了她一下，當我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大少夫人滾落到扶手電筒梯上，幸好被一位好心人救了起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穆紹風薄唇緊繃，周身透著凌厲的寒氣，「那個撞她的人，抓住了沒有？」
「沒有，當時我們都急著救人，被他給跑掉了。」
「以你來看，對方是故意的，還是一場意外？」
雖然隔著電話線，保鏢還是感受到來自穆二少的森森寒意，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額頭的冷汗，硬著頭皮回答，「當時人太多，現場比較混亂，我們沒能看得很仔細，不過，那個男人將大少夫人撞倒之後，沒有絲毫停留，竄入人群就消失了，看起來，應該是故意的……」
穆紹風眸底翻湧著怒火，「既然對方是故意的，你們為何不追上去抓住他？」
「……對不起，是屬下失職，請二少爺責罰。」
穆紹風薄唇一掀，冷冷說道，「自己去鬼剎那裡領取懲罰。」
「是的，二少爺。」那兩名辦事不利的保鏢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其實在莫可滾下電梯的瞬間，他們已經做好了接受懲罰的心理準備。
猶豫了片刻，保鏢說道，「二少爺，屬下發現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講。」
「說！」
「在大少夫人試衣服的時候，夫人曾經到服裝店外接了一個電話，接電話的時候，她的神情不太對勁，好像很氣憤，然後她又撥打了一個電話，好像在交待對方什麼事情，表情很嚴肅……」
穆紹風眸光深邃，面無表情，「你的意思是莫可摔倒，與夫人有關？」
「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好了，你不必多說了，調查一下商場里的監視視頻，看看能否找出那個撞倒莫可的男人。」
掛斷電話，穆紹風望向窗外，路邊有一對母子，年輕的媽媽牽著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小男孩背著小書包，蹦蹦跳跳地跟在媽媽身邊，小男孩說了一句什麼，媽媽笑開了懷，彎下腰親了他一下。
母子倆人幸福的笑容令人羨慕，嫉妒。
穆紹風收回視線，思緒不由飄遠，記憶里，母親好像從來沒有親過他，聽父親說，在他們孿生兄弟兩歲之前，母親還是很喜歡他們的，但自從老三峰雲出生之後，母親就越來越偏心，漸漸地忽略他們這對孿生兄弟。父親也因為母親偏心跟她吵過，他記得很清楚，母親當時說「峰雲是老三，你們都忽略他，既然你們不喜歡峰雲，那就由我來疼他，良寒和紹風有你們疼就足夠了」。
儘管如此，穆紹風還是不相信母親會對莫可下手，畢竟她明知道莫可懷著自己的孩子。就算她偏愛峰雲，也不會狠心到傷害自己的孫子。
急救室外，原本空寂的走廊里，一下子聚滿了人。
潘秀茹坐在椅子上，眼眶微紅，神色焦急，謝君雅坐在她身邊，一會兒焦慮地望一眼急救室，一會兒低聲安慰潘秀茹。
穆峰雲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襯衫，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里，面色沉重地靠在牆壁上，他手指間捏著一隻點燃的香煙，火星明明滅滅，煙霧繚繞，卻沒見他吸一口。
南宮爵淡淡地掃過四周，正要起身告別，穆紹風大步流星地走廊盡頭走來，他面無表情，深邃的視線在南宮爵身上停頓了一秒，然後轉向潘秀茹，沉聲道，「媽，莫可的情況怎麼樣了？」
潘秀茹抹了抹眼角，擔憂地說道，「還在裡面急救，都怪我，要不是我帶她出去逛街，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媽，您別自責，這不是您的錯。」穆紹風安慰了她幾句。
潘秀茹勉強扯出一抹笑容，「紹風，那位是南宮先生，今天多虧他救了莫可。」
穆紹風禮貌地向南宮爵點了點頭，「南宮先生，今天的事情多謝了，改天我做東，向你道謝！」
南宮爵意味深長地微笑，「不必客氣，莫可是我的朋友。」
說完，南宮爵向潘秀茹和謝君雅二人告辭，又向穆峰雲和穆紹風點了點頭。
他離開后不久，莫可就被護士推出急救室，當醫生宣布胎兒平安的時候，穆紹風微蹙的眉頭舒展開，而穆峰雲眼中則流露出歡喜之意。潘秀茹表面上在笑，心底卻惱火得很，這一次失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了。
陽光透過薄薄的紗簾，在地板上留下一層陰影，穆峰雲像雕塑一樣站在莫可的床前，她安靜地躺著，蒼白憔悴的臉上還有幾道擦傷的痕迹，睡夢之中，她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著。
她閉著眼睛如同會一直睡下去的模樣，深深烙在穆峰雲心頭上，不管多少年後回憶起來，胸口都微微發疼。直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失去了什麼。
輕輕的推門聲，潘秀茹走了進來，看到穆峰雲怔忪的樣子，目光一厲，淡淡道，「峰雲啊，阿可現在沒事了，你趕緊回公司處理事情吧。」
「今天不回公司了，媽，你也累了，先回家休息吧。」
現在病房裡只有他們倆母子，以及昏睡的莫可，潘秀茹不再顧忌什麼，臉色難看地說道，「峰雲，這裡交給你二哥，你跟我一起回去。」
「媽，你先回去吧，我等她蘇醒過來就走。」
潘秀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語氣嚴厲地說道，「你現在必須跟我走，我還有話要跟你談！」
穆峰雲無奈，「有什麼話，您就在這裡談吧。」
「這件事非常重要，必須回家再談，你跟不跟媽走，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想在這裡守著小狐狸精醒來，門都沒有！
穆峰雲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穆紹風突然推門而進，看到潘秀茹抓著穆峰雲的手臂，淡淡道，「媽，峰雲，你們這是？」
潘秀茹笑了笑，「我們打算回去了，紹風啊，你要是公司沒事，就留在這裡陪莫可一會兒，等她醒來再走吧。」
穆紹風點了點頭，「剛好公司里沒什麼事，媽，峰雲，你們路上小心點。」
看到他那張冰塊臉，穆峰雲心裡就窩火，剛想反駁說自己要留下來，手背突然被自家老媽用力掐了一把，「峰雲，快走吧。」
穆峰雲心不甘情不願地被她拽走了，臨出門之前，還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莫可。只可惜莫可睡得很沉，根本接收不到他哀怨的小眼神。
「媽，您想跟我談什麼事，車裡面只有我們兩個人，您現在可以說了吧。」穆峰雲一邊開車，一邊側頭看了潘秀茹一眼。
潘秀茹沉默了幾秒，說道，「峰雲，我讓蕾娜給你和莫可肚子里的孩子做了胎兒親子鑒定手術，今天得到了鑒定結果。」
穆峰雲臉色一沉，「媽，你怎麼可以瞞著我做那種手術，抽取胎兒絨毛是有風險的，會增加孩子流產的幾率你知道嗎？」
潘秀茹差點被他給氣笑了，沒好氣地說道，「兒子，我拜託你關注重點好么？重點是鑒定結果，而不是手術的風險問題！如果那項手術真的那麼危險，莫可今天就會流產了，哪裡還能好端端的？」
想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穆峰雲馬上放鬆下來，漫不經心地問，「好吧，鑒定結果如何？」
他篤定莫可懷的是他的孩子，一點也不擔心。
但，下一秒，潘秀茹擊碎了他的幻想，「孩子不是你的，是紹風的。」
穆峰雲震驚，「這不可能，我當初明明將精/子掉包了！」
「這個鑒定結果是蕾娜親口告訴我的，絕對不會有錯。」
「我不相信！」穆峰雲面無表情地搖頭，他那麼期待那個孩子，那是她跟他的孩子，他已經在學著怎麼做一個好爸爸，現在卻告訴他，那不是他的孩子……
他那雙略帶腥紅的眼睛，深不見底。他的手指用力握著方向盤，一腳將油門踩到底，汽車在馬路上飛馳，潘秀茹驚得臉色煞白，害怕地抓緊安全帶大叫，「峰雲，你冷靜一點，開慢一點，危險！」
「那個孩子……是我的！」
他突然轉過頭來，陰鷙的雙目惡狠狠地盯著她，她嚇得一哆嗦，連忙道，「孩子是你的，是你的，兒子，你冷靜一點，控制住自己！」
他們的汽車在馬路上狂飆，超過了一輛輛汽車，窗外的景物飛快地往後退，潘秀茹只覺得自己走在雲端一樣，身體輕飄飄的，幾乎要飛起來，她不敢看前方，尖叫中抓住了穆峰雲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