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虛偽憤怒
不等他開口，她用力掰開他的手指，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她決然而去的背影，穆紹風突然想起五年前某個夜晚，從汽車收音機裡面聽到的情感故事，男人為了替弟弟報仇，故意追求女人，將她變成自己的妻子之後狠狠虐待，致使她傷心離去。不知那個男人有沒有找到他的妻子，挽回她的心？
穆紹風微微一哂，垂下眼睫，掩住眸中難以言說的複雜情緒，他現在，跟那個講故事的男人何其相似？
如果當初……他不是那麼偏執，那他們現在是不是又是另外一般模樣？
次日，莫偉業蘇醒了。
楊菲雲發現他留下了明顯的後遺症——運動障礙。他下肢僵硬，走路不穩，再加上受傷的右腿，現在基本上屬於無法行走的廢人。
莫偉業也發現了自己的變化，雖然醫生安慰他，這已經是最輕的後遺症，他還是沒辦法接受下半輩子坐輪椅的事實。
他大發雷霆，將周圍能摔的東西全都摔了出去，弄得病房裡一片狼藉，他還遷怒楊菲雲，對她又打又罵，還將熱水潑到了她身上。
莫可推門進來，一隻枕頭撲面而來，她伸手抓住枕頭，隨手關上房門，淡漠地掃了一眼凌亂的病房，委屈抹淚的楊菲雲，最後將視線投向亂髮脾氣的莫偉業，淡淡道，「沒有變成大小便失禁的痴獃老人，你應該感到慶幸了。」
「混賬，有你這麼跟父親說話的嗎？」莫偉業憤怒地拍打病床。
莫可對他的怒氣不理不睬，隨手將枕頭扔到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淡淡道，「這裡面有三百萬，就當是我留給你養老的錢。」
莫偉業盯著眼前的銀行卡，倏然，怒火大盛，「你這是什麼意思？」
莫可將銀行卡放到他的手邊，淡淡道，「在倉庫裡面我就說過，我會帶著你逃出來，但是出來之後，我們之間的父女情分就算了結了。你畢竟養育我這麼多年，這筆錢，是我留給你養老的。」
「你你你」莫偉業指著她的鼻樑，氣得渾身直哆嗦，「臭丫頭，攀上趙家那處高枝兒，就看不起你父親，想要拋棄自己的親人是不是？」
「你自己做了什麼事自己清楚。」
莫可不欲與他多做糾纏，拋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楊菲雲快步趕來，緊緊抓住她的手臂，淚眼婆娑地哀求，「阿可，你這是做什麼，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不管你爸爸做了什麼事，他都是為了你好，你又何必做得這麼絕情呢。」
「我絕情？」莫可冷笑著甩開她的手臂，「我如果絕情，莫偉業先生早就葬身火海了！」
在她精疲力盡的時候，她沒有放棄莫偉業，拖著他一步步前行，在他昏厥之後，她也仍舊背著他，將他弄到安全地帶，否則，不等救兵趕來，他早就被火燒死了！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了，我們畢竟是一家人，一家人就應該和和氣氣，有什麼誤會，說出來解開就是了，我知道你爸爸脾氣是急躁了一些，但是他心眼是好的，他待你嚴厲，也是為了你好……」
「不用再說了！」在看清這個女人的真面目之後，不管她說什麼，莫可都覺得如同吞了只蒼蠅般噁心，她冷眼看著楊菲雲，冷冷道，「楊菲雲女士，你跟莫總一樣，做了什麼事情，自己心知肚明，別逼我講出來，雙方撕破了臉面，可就不好看了。」
楊菲雲還不知莫偉業利用莫可的事情已經曝光，更不知自己算計莫可的事情也東窗事發，她只當莫可因為其他事情發脾氣，便掩著嘴委屈地哭訴，「我做什麼了？阿可，你說說看，我這些年哪裡對不起你？吃的穿的，我哪裡短了你的了？」
莫可被她嚷嚷得煩不勝煩，有些人就是這樣，你給她臉面，她自己偏偏不要臉，既然自己不要臉，她還為她遮遮掩掩做什麼？
莫可從口袋裡掏出一隻手機，遞給楊菲雲，冷冷道，「楊菲雲女士，這是你的手機，上面安裝了定位系統，你就是通過這個將我所處的位置通知給綁匪的吧？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讓我送命么？」
楊菲雲看到手機，猶如看到催命符，臉色刷地一下慘白，嘴唇囁嚅幾下，還想狡辯，莫可食指貼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不用再解釋了，解釋等於掩飾，你們夫妻倆的把戲我已經看得清清楚楚。以後，我不會再做你們手中的玩偶，就這樣，再見。」
言罷，莫可甩手而去。
楊菲雲哭著追她，「阿可，阿可，你聽我解釋，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莫偉業愣怔了片刻，忽地雷霆大怒，雙手用力捶打床板，嘴裡大聲嚷嚷，「不孝的東西，滾滾，趕緊滾，再也不要回來了，我就當從來沒有養過你這個畜生……」
虛偽的哭泣聲和憤怒的咆哮聲漸漸消失在耳際，莫可面無表情地穿過長長的走廊，快步走出這家醫院，鑽進路旁一輛汽車。
莫可整個身體依靠在座椅上，淡淡道，「開車吧，小喬。」
顧小喬啟動汽車，離醫院越來越遠。
狹窄的車廂里，沒有人說話，只能聽到汽車行駛的聲音，過了許久，顧小喬側頭看了莫可一眼，只能看到她的側臉。
猶豫了幾秒，顧小喬開口道，「阿可，你怎麼這麼著急離開？」
莫可望著窗外的風景，語氣平靜地說，「我看到那個孩子了。」
顧小喬臉色微變，她知道莫可口中的孩子，指的是穆家那個。
「我以為我已經修鍊得足夠強大，可以坦然地面對他……」
莫可聲音低緩而平靜，手指卻悄然攥緊，她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但是，當我真的面對他的時候，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怕在他面前泄露出自己的情緒，我怕我剋制不住會撲上去擁抱他，我怕我再待下去會像變/態一樣跟蹤他，偷窺他……」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微微顫抖。
顧小喬心裡一酸，空出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好了，別說了，我都理解，等我有時間，我會去應城看你的，你跟珠珠要好好生活。」
莫可整理了一下情緒，緩緩露出笑容，「好，下一次你跟蘭辰一起來吧，我親自下廚招待你們。」
顧小喬誇張地聳了聳肩，「你啊，也不通知他就偷偷跑掉，等他發現，肯定會生氣的。」
「他以前不辭而別一次，我還他一次，算是扯平了啊。」
莫可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林蘭辰在飛機上告白的一幕，笑容變得有些不自在，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勸慰自己，蘭辰那天說了，是跟她開玩笑的，她還是趕緊忘記那件事，才能自然地跟他相處啊。
莫可回到應城，第一件事就是趕去醫院看望趙老爺子，據醫生說，老爺子恢復得很好，過一段時間，他的雙眼就會慢慢復明。
「阿可，聽你舅舅說，莫偉業被綁架了，解救出來了嗎？你有沒有遇到麻煩？」
「嗯，已經沒事了，我也很好。」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平靜，平靜得有些詭異。
老爺子用力睜了睜眼，還是看不清楚自己外孫女的臉，只得放棄，幽幽嘆了口氣，「阿可啊，外公我眼瞎耳朵沒有瞎，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啦，外公，真的沒事。」
「算了，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老爺子伸出右手，在床頭柜上摩挲。
莫可連忙道，「外公，你在找什麼？我幫你拿吧。」
老爺子收回手，說道，「也好，你幫我把抽屜打開，將裡面的一份文件拿出來。」
「好。」莫可依言打開抽屜，拿出一份文件遞到他手中。
他又把文件塞給她，「這是給你的，你好好看看吧。」
莫可滿懷疑問地打開文件，越看臉色越嚴肅，最後，她將文件合上，認真地說道，「外公，這份合同，我不會同意的！」
這是一份財產贈與合同，她的外公，竟然將趙家百分之三十的財產無償贈與給她，這百分之三十的財產中，包括一家網路科技公司，一家拍賣公司，還有一家漫畫雜誌社，另外，還有永輝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
老爺子緩緩道，「為什麼不同意？」
「這是外公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應該有舅舅和表哥繼承，我沒有權利過問，我也不想白白得到這些。」
老爺子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些財產，本來就是我留給你媽媽的，你媽媽去世，就應該由你繼承，再則說，你是我的外孫女，別說百分之三十，就算全部交給你，又有誰能反對？」
莫可攀住他的手臂撒嬌，「外公，我沒有經商的天分，交給我只會白白糟蹋了，你還是留給表哥吧，他一定會將趙家的家業發揚光大的。」
老爺子板起臉，「給你錢你還不要，你腦子裡面裝了豆腐渣是不是？我聽你舅舅說，你在奧列國也開辦了漫畫雜誌社，我就不相信你不會打理。要是真的不會，找幾個職業經理人幫你打理，你自己坐著收錢就好了，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還不會做？」
「外公，你別生氣嘛，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你只是還在生我的氣！氣我這二十多年對你不聞不問，氣我前段時間對你不好，所以連我的財產也不屑一顧了是不是？」
「外公，不是這樣的……」莫可哭笑不得，老爺子也太會胡攪蠻纏了，「我只是覺得我對趙家沒有任何貢獻，接受這筆財產很不合適……」
「你是我的外孫女，也是趙家的人，自家人繼承家業是理所應當的事情，還分什麼合不合適？」
老爺子極力勸說，莫可就是不肯在贈與合同上簽字，後來，趙家的人輪番上陣勸她，舅媽鍾雅蘭說，老爺子贈給她這筆財產，其實也是想補償她，如果她不接受，老爺子心裡肯定不好受。
莫可見舅舅舅媽心裡毫無芥蒂，誠心實意想讓她接受這筆財產，她也就不再推辭，在贈與合同上籤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