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可惜了
「小影子，小影子……」
是誰在喚她的名字？
眼前一片白茫茫，千影邁開沉重的兩腿，在重重迷霧中茫然四顧，突然間，眼前的迷霧被一陣風吹散，她看到兩個年幼的孩子坐在清澈的河邊，他們將兩腿浸在水裡，悠閑地搖晃著，那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沖著六七歲的小女孩咧嘴笑，「小影子，以後我就是你的師兄了，你要叫我師兄，知道嗎？」
小女孩嫌棄地哼了一聲，脆生生地說道，「我才不要叫你師兄呢，你明明比我入門晚，你應該叫我師姐才對。」
小男孩伸手捏小女孩的臉，嘿嘿笑，「誰年紀長誰就是老大，乖，叫我師兄。」
「鬼剎，你竟敢捏我的臉！」小女孩生氣地皺眉，猛地一把抓住男孩的手臂，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將他扔向小河。
小男孩「撲通」一聲栽進河裡，水花濺得到處都是，他渾身濕漉漉地從水裡面鑽了出來，狼狽地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苦著臉說道，「小影子，我好歹是你的師兄誒，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哼！」小女孩雙手叉腰，下巴微微抬起，一臉嬌蠻地說道，「誰讓你捏我的臉？我最討厭別人捏我的臉了！」
小男孩一邊往岸邊游去，一邊無奈地低嘆，「真是壞脾氣的丫頭。」
小女孩哼了一聲，黑溜溜的大眼睛瞪著他，沒有說話，待他游到岸邊，她突然將右手伸到他面前，語氣彆扭地說道，「上來！」
小男孩伸手握住她的手，眉頭一挑，賤兮兮地調侃，「喲，小影子，你該不會是內疚了吧？」
小女孩眼睛瞪得更圓了一些，小臉兒染上一抹紅暈，氣呼呼地說道，「誰內疚了？你起不起來？不起來我就走了！」
「起呀，當然要起！」
小男孩唇邊勾起一抹壞笑，突然握緊她的手，猛地用力一拽，小女孩驚呼一聲，緊接著「撲通」一聲，她也撲進了河水裡面。
「鬼剎，你這個壞蛋，看我不教訓你！」
「來呀來呀，臭丫頭，來追我呀……」
「混蛋，你有種別跑啊！」
「不跑是笨蛋啊，小影子，再快一點，你就要追到我了喲~」
「混蛋！」
小女孩咬緊牙關，小臉兒憋得通紅，奮力往前游，小男孩一邊逃跑，一邊回頭賤兮兮地做鬼臉氣她，兩人鬧騰了好一會兒，突然，小女孩「哎呀」一聲，身體緩緩地往下沉去，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我的腳……鬼剎，我的腳抽筋了……」
小男孩早就領教過她的狡猾多端，不肯上當，停在遠處，笑嘻嘻地說，「真的假的，你不會是騙我吧？」
小女孩身體一點點地往下沉，河水已經沒過她的下巴，她驚慌失措地說，「沒有騙你，快點救我！」
說完，河水已經沒到了她的鼻子，她不能再說話，只能用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祈求地望著他，眼睛裡面似乎寫著「救我」兩個字！
「小影子！」小男孩慌了神，連忙往她那邊游去，「撐住，我馬上過來！」
小女孩的頭部已經快要完全沉入水底，小男孩拚命朝她游去，就在河水淹沒她的發頂時，他一把抓住了她胡亂撲騰的小手，「嘩啦」一聲，將她從水裡拽了出來。
「小影子，你沒……」事吧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小女孩已經順著他的力道撲進了他的懷裡，軟軟的唇剛好貼上了他的唇。
兩雙眼睛驀然相對，一雙裡面布滿了震驚，一雙裡面還閃爍著奸計得逞的狡黠，緊接著，狡黠的光芒一閃即逝，被懊惱和憤怒所替代。
「啪」的一聲，小女孩小小的手掌用力扇在小男孩的臉龐上。
「色狼！」她氣呼呼地推開他，轉身朝著岸邊游去。
小男孩傻傻地捂著被打的臉頰，怔怔地望著她越游越遠，半晌，吶吶地開口，「是你自己親過來的……」
小女孩頭也不回，猶如入水蛟龍一般姿勢矯健熟練，哪有一點腳抽筋的樣子？
小男孩怔怔地看著她許久，突然苦笑一下，他又被那鬼丫頭騙了！不過，很快，他又偷偷笑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軟綿綿的觸感，就像果凍一樣，真好。
他突然打了雞血一般，奮力朝她游去，大聲叫著，「小影子，我會對你負責的，我要娶你做我老婆！」
「死混蛋，你給我閉嘴！」
「不閉嘴，就不閉嘴，蒼天作證，我鬼剎以後要娶小影子做老婆！」
「千影！千影！小影子……」耳畔，突然響起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千影還感覺到一隻手掌輕輕拍打著自己的面頰，她雙眼費力地睜開一條縫，朦朦朧朧地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
「千影，你終於醒了！你這丫頭，嚇死我了！」那個模糊的身影突然將她抱住，用寬厚的手掌撫摩著她汗濕的頭髮。
千影感覺大腦昏昏沉沉的，還有點痛，就像宿醉過後一般，胸口處也很痛，那是一種被撕裂了的痛，她痛苦地皺了皺眉，眼睛慢慢地睜開，眼前模糊的身影也漸漸變得清晰。
那是一張男人的臉，劍眉星目，鼻樑高挺，英氣十足，只是，此時的他看起來有些狼狽，下巴上冒出了很多胡茬子，眼睛下面也有很明顯的黑眼圈，看到她徹底睜開眼睛，他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微微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來，溫聲說道，「醒了就好，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
千影眼神複雜地看著他，他的臉，跟夢中小男孩的臉重疊在一起，她耳畔，似乎還縈繞著小男孩的呼喚。
「怎麼了？」鬼剎見千影眼神不太對勁，擔憂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是不是傷口疼？這裡有止痛藥，來，把葯吃了。」
說著，他扶著她坐了起來，將枕頭靠在她背後，又從床頭柜上拿了葯跟水杯，他將葯喂到她嘴邊，「乖，張嘴。」
千影不自在地撇了撇頭，開口說道，「我自己來吧。」
她嘴唇都快乾裂了，嗓音也很沙啞，鬼剎眼底劃過一抹心疼，將葯跟水杯都遞給她，說，「先喝口水，潤潤嗓子。」
她輕輕「嗯」了一聲，喝了半杯水之後，才將止疼葯服了下去。
親眼看她吃完葯，鬼剎起身走到茶几前，將一個外賣盒拿起來，送到她面前，說道，「餓了吧？我買了你喜歡吃的豬肝粥。」
打開盒子，粥的香味撲鼻而來，他一邊用小湯匙攪動著熱乎乎的粥，一邊深深地看著她，目光深邃，眼底隱藏著強烈的感情。
他的眼神太過具有侵略性，千影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視線，打量起自己身處的地方，歐式豪華裝潢的房間，厚厚的窗帘拉得很緊，遮住了外面的光景，甚至連白天黑夜都分辨不出。
千影下頜微抬，望著厚厚的窗帘，輕聲說，「這是在哪裡？」
「我家。」鬼剎將勺中的粥吹了吹，然後喂到她嘴邊，英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你以前也來過不少次。」
千影沒有張嘴，而是從他手中接過湯勺，默默地吃下那勺粥，然後從他手中取過粥碗，輕輕地攪動著熱粥，回憶著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她隨同穆良寒等人回到C市，吃下了傅玄為她準備的修復記憶的葯，可惜，並沒有什麼作用，傅玄說，可能是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對莫可有效的解藥，對她不一定有效，他還說，他會繼續研究，讓她耐心等待。
緊接著，千影和鬼剎接到任務，要處理歐陽霸手下的幾個餘孽，她不慎中了埋伏，受了傷，緊要關頭，鬼剎突然出現……
千影回憶起自己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幕，他猶如地獄裡面爬出來的厲鬼，睚眥欲裂，面色鐵青，他一手抱著她，一手拿著手槍射擊那幾個混蛋，恍惚中，她似乎聽到他說，「敢傷我的女人，你們都得死！」
「怎麼不吃了？不好吃么？」一隻手突然伸到她面前，將她垂落在臉頰邊的髮絲撫到耳後。
她身體微微一震，猛然間醒過神來，抬眸看他，清冷的眸子帶著幾分複雜的情緒，淡淡地說，「你是我師兄？」
鬼剎先是一怔，緊接著，臉上露出驚喜之色，語速略快地說，「你想起來了？」
「沒有。」
他臉上的驚喜之色立刻僵住了，半晌，苦笑了一下，說，「那你就是聽狂魄他們說的吧？沒錯，我是你的師兄，不過，你一直不肯叫我師兄。」
不知為何，他失落的眼神，令她心裡微酸，她抿了抿唇，緩緩開口，「我不是聽狂魄他們說的，我昏睡的時候，做了一場夢，夢裡，我們都還是小孩子，你讓我叫你師兄。」
鬼剎又開心地笑了起來，英俊偉岸的男人，笑起來跟孩子一樣，燦爛得很，就連語氣都輕快了許多，他說，「做夢夢見小時候的事情了？那真是太好了，說明你的記憶會慢慢恢復的。對了，具體夢到什麼了？」
千影飛快地回答，「沒什麼。」
「跟我講講唄，我是你的師兄，有什麼話還不能跟師兄說么？」鬼剎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臉上笑意滿滿。
千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夢見我們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你讓我叫你師兄，我不肯，你就捏我的臉，我很生氣地將你甩進河裡，後來，我要拉你上來，你反倒將我拽進了河裡。」
鬼剎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段往事，神色激動，「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她面色平靜地撒謊，「在你把我拽進河裡的時候，我就被你叫醒了。」
「哎！」鬼剎懊惱不已，擰著眉頭抱怨，「我真是笨蛋，我怎麼就不等你把夢做完了再叫醒你呢，可惜了可惜了……」
他一個勁兒地說著「可惜了」，千影看著他這副孩子氣的模樣，不由牽了牽唇角，一抹淺笑從她眼底一閃而逝。
她舀了一勺粥喂到口中，面色平靜地問，「後來發生什麼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