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劫變重生】
念戈在驚恐中醒來,斷崖上的她越來越清晰,那個僧人已經開始在她腦中留下了印象。是蘇若傾,她認得他的眉他的眼睛。曲崖之前說的故事是對的,穆殷禾說的也是對的。真的是他將她推了下去,那種墜落的感覺是那麽的真實。
突來的襲擊讓念戈有些措手不及。斷臂的扇娘,空桑寺的僧人,還有和獨眼道人穿一樣灰色道服的人們,他們齊齊的出現在這忘情崖底。本就黑壓壓的一片,因這些人的到來,加重了這裏的戾氣。六道使者如同隱形的存在一樣,沒人注意到石板上的他。他看罷,帶著木魚獨自退了開。蘇木颺有些兩難,卻也是沉默的走開,這些人是被妄言叫過來的,他當真還是要了結了她。
某個灰色道服的人突然開口說道,“唯有藍魔是玄天法印製不住的妖魔。我親眼看見她將我師叔一行人全部殺害,吸幹了他們的精血。”
“沒錯。”扇娘附和道。“我的手臂就是被她所斷。”
念戈皺了皺眉,看向扇娘,她什麽時候動手斷過她的手臂,為何這些又要推到她的頭上,心中不免有些來氣,那她定要毀掉她另一隻手。然而隻是這樣想著,身上的藍光卻瞬間覆蓋了她。眾人一陣警覺,隨後齊齊出手。
念戈本就被蘇若傾所傷,她一人難敵這四方的圍攻,那劍陣,水陣,火陣,毫不留情的直逼向她。她被逼退到崖穀的角落,體內翻湧的血液總是在經過重擊以後,湧出來。身上的傷一層一層的加重。她奮力的向上逃去,那一條一條的繩索如藤蔓一般將她纏的嚴實。
“你想好了沒?”穆殷禾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她腦中。“把魂給我,我替你除掉這些誣陷你的人?”
念戈望了望空中,她看不到她的身影。可聲音卻依舊響在她的耳邊,腦中。
她說:“與其就這樣被他們殺死,還不如成全我。我定會為你討回公道。”穆殷禾像是開出了某個條件。她突然有些動搖,重新看著這些冠冕堂皇的人們,一個個比那些妖魔來的還有可怕。有一瞬間,她還想著蘇若傾能過來救她。他去求過人來幫她解除了連心咒不是嗎?她想著他一定會來的。然而當數十把利劍直直的穿向她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終究是一場空探。他不會來了,因為是他把她送到了這個地步。
“你拿走吧。”她閉上了眼,一陣陣的痛心與絕望的恨意覆蓋著她。
話一落地,紅光一現刺痛了那些人的雙眼。穆殷禾化成一道光球迅速的纏繞在念戈身旁,許久,待紅光散去,多出來的人影一掌便震動著一片山河。穆殷禾接住念戈下落的軀體,向崖頂飛去。蒼鷹在更高的蒼穹盤旋一陣子之後,飛往了空桑寺的方向。
“有的人重生是那麽的容易,有的人重生卻百轉千折。”素蘿說道,看了看戾焰大增的穆殷禾。山洞內的結界像是又多了一層,這裏似乎隱藏著各種各樣入魔的人們。
穆殷禾笑而不語。即便此前她找回了自己的軀體,那不過是保護她寄生殼,總比寄生在鳲鳩的體內好。可一個心魔又需要什麽樣的重生啊,從心脫離身體的那一刻她就已經重生了,她要她的魂,無非是為了有朝一日不想被自己的轉世殺死。她不能讓這個魂一次又一次的走過輪回,一次又一次的出現,然後威脅她。隻有等她親口說出她願意將魂交給她,那才是她的目的。如今,她穆殷禾可算是真正的回來了。
“把她燒了吧。”穆殷禾輕描淡寫,眼神裏卻是某種急躁。兩個鬼麵人將念戈的軀體拉出了洞外。“我替你殺了她。你要感謝我嗎?”她轉頭看向素蘿。
“那是她該死。不過,你現在不也是她麽?”素蘿反問。她可受不了這兩人無法辨認的摸樣。
“對。”穆殷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饒有興趣的說道。“那我現在就是這隻鳥了。可,需要有人來扮穆殷禾對吧?”她眼光掃過了洞內的一些人。最後將眼神停留在素蘿的身上。
“你瘋了。”素蘿冷眼回了過去。“我不是你的手下,你也別想命令我或者威脅我。”
“我是把你當自己人。”穆殷禾說道。“畢竟,你讓你身邊的青鳥幫了我。”
“綠蕪是隻沒心的青鳥,誰要她做事她便就會去做。我沒把你當自己人,你也沒必要把這些推到我的身上。也別想讓我替你做什麽。”素蘿說完便轉身離開。
穆殷禾冷哼一聲。“還真不愧是你素蘿,把一切責任都推得一幹二淨。”
幽暗的火光焚盡念戈的軀體,空中有某些淒慘的鳴叫,鬼麵人看著她在火中化為灰燼才敢離開。蘇木颺守在一旁,他在那灰塵裏小心地拾起一顆紅色的念珠。他將它帶回了忘情崖。
“使者是早知道她的結局,所以才在她心口放上這顆戒珠的嗎?”蘇木颺說道。
“這不是她的結局。她的心還在跳動。”六道使者回道,他看著手中的珠子,雖說是戒珠,卻將她的心護的完整。
“她的心?”蘇木颺有些不解。
“世人都有心魔。”六道使者說道。嘴裏卻突然念起了咒語,那顆珠子在他手中逐漸變成一個稚鳥的雛形,慢慢地一層一層的蛻變成一個完整的人。念戈一身白衣,緊閉著雙眼如同活死人一般立在一旁。
“使者既知她是心魔,為何還要讓她現行。”蘇木颺有些驚訝的看著六道使者的舉動,佛家人除的就是心魔,可他卻偏偏強硬的施法讓她提前成形了。
“她是唯一可以將穆殷禾拉回來的人。”六道使者解釋道。“世間是沒有兩人共用一個魂魄的。若被穆殷禾奪了去,這世間恐怕就真的不那麽安寧了。”
“可那魂現在不就被穆殷禾奪了去嗎?”
“所以,我才要提前喚醒這個心魔。即便她不想要這個魂,但也隻有自己能毀掉。隻是心魔難以控製,我也不確定她的心性到底如何,是魔,是佛,終難判斷,隻能賭一把了。
“那,一開始為什麽不讓她去除掉那個心魔?”蘇木颺問道。
“她還有路沒走完。”使者說道。
蘇木颺不懂。“那現在是走完了?”
“沒有。”使者搖頭。“人道之路是永遠也走不完的。”
蘇木颺看著這瘦弱的人,她的體內蘊藏著多大的能量,還是僅僅一顆心就足夠。
一年後。
忘情崖的湖麵上,一直沉睡的念戈突然睜開了眼,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的適應,隻能動著那雙純淨的沒有任何雜質的眼睛。
“她醒了。”蘇木颺說道。
六道使者也跟隨的睜開了眼。“醒了,就帶她去人間吧。”
“可是我……”蘇木颺欲言又止。六道使者亦是明白他的難言,他一個鬼妖,大多時隻能在晚上才能自由的活動,然後生活在幽暗的輪回道旁邊。若不是使者,他也沒有這些法力,也不能隨意的行走。但真的以這樣的裝扮去到人間,定會被除妖人打個粉碎。
“你帶上這串守魂珠吧。”六道使者說著,手中憑空出現一串灰色的佛珠,瞬間移道了他的手腕上。“它可以幫你抵擋陽上之光,讓你如常人一樣。”
蘇木颺點頭謝禮。
念戈用某種毅力讓自己的手動了動,逐漸的蘇醒了過來。她不說話,心中滿是溢於言表的悲憤,她仍然記得世人的誣陷,將所有的罪行強加於她;仍然記得蘇若傾說隻喜歡她,然後擁吻著另一個女人。隻是,在她的一點模糊的記憶中,自己是被扔入了火海,可現在為什麽又是一個完整的人?她猛地從湖麵上飛躍起來,落到蘇木颺與六道使者的麵前,皺眉看了看他們。“我……為什麽還在?”她問道。
“使者放在裏心口的念珠護住了你的心,讓你的心蘇醒重生了過來。”蘇木颺回道。
“讓心蘇醒重生?”她自語,卻突然冷笑一聲。“是不是,沒有了軀殼用怨念控製了心,使自己成了魔嗎?”念戈回道,那穆殷禾不就是這樣麽,本就是一個死人,卻靠怨念活了千年。那她現在不就是一隻死鳥了麽。她也沒想到,自己的那點怨念也能讓自己重新現行。
“嗯。”蘇木颺點了點。
“那為什麽要讓我重生?”她繼續問道。
六道使者不拐彎抹角,開口道,“穆殷禾最近越發的猖狂,她的動作難測,隻是希望…….”
“你是想讓我除掉她。”念戈直接打斷六道使者的話。
六道使者點頭不語,心魔所有的思緒都是最直觀的,他也不想解釋什麽。
“之前不是都想除掉我的麽?”念戈反問。她可是藍魔轉世,會毀天滅地的藍魔。她都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變成了眾矢之的,而如今卻讓她一個眾矢之的去除掉另一個魔。“你們是在戲弄我嗎?”
六道使者手裏轉動的念珠頓了頓,“從一開始,要誅滅的不過是藍魔的魂。隻是現在那個魂已經去到了穆殷禾那裏。”
念戈突然覺得可笑。一個轉世的魂竟然引起了軒然大波。那她前麵遭受的那是她活該麽?活該自己擁有藍魔的魂。
“我多謝您給我重生的幾乎,但既然我現在丟了那塊石頭,那你們也就別再來找我了吧。”她撇清關係。因為這個魂,把一切弄的麵目全非。有的熱刻意的接近,有的人拚命的索取,所有的人都像是有目的一樣的。
她徒步向前走去,六道使者隻是看著她的背影。人心難以控製,更何況是成了魔的心。
“使者。”蘇木颺叫了叫,目光同時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她會殺掉穆殷禾麽?”他問。
“不知道。”六道使者轉身,繼續盤坐在湖邊的石頭上。擺了擺手,示意著蘇木颺跟了上去。
湖中央似有一道躍躍欲試的光影突然的閃爍不停。